第2章 章

第 2 章

她猝不及防地擡眼,柯珹的游離到嘴邊的話一頓。

眼瞳也随之擴了下。

濕漉漉的眼睛又紅又腫,眼珠亮的發紅,夾着殘餘的怒意一閃而過,看得他一怔,但只是一秒鐘的事情她就低下了頭。

讓柯珹忘了自己要說什麽,但就是那一秒他又發現了更多的問題,“你的……臉……”他剛才想問手怎麽了,現在換成了臉。

“哎喲—”一聲伴随着整座商廈倏地黑了一下。

柯珹眼前也一暗。女孩兒站在原地,似乎沒有受到驚吓,也擡了下頭,然後肩膀松了松。

一黑周圍的聲音雜亂起來,柯珹聽到老板娘喊他們,說炸糕做出來一份,剩下的再等等。柯珹偏過頭,說好,“給女孩子先裝,我再等等。”

楚末沒說話,從給錢那會兒,她就感覺到了身邊高大的人。一塵不染的白鞋,又直又展的長褲,以及她那一眼看到的,他身上披着的白藍色校服上的校徽。

三中……——另一個世界的人。

她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說話,黑暗中,她不動聲色地側移了一些。

下一秒,腳身卻啪地卡在防滑鐵皮上,楚末倒吸一口氣,下跌的身子忽然被撐起。

一低頭,她一直緊攥着的拳頭被一只手牢牢握住,虎口圈着她的手腕。

“生病了嗎?”他像是自言自語,楚末沒看見他什麽表情。因為阿姨又喊了聲“好了!”

楚末眼神看過去,一把抓起臺上的袋子。

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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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着頭,匆忙地離開了。甚至忘了道謝。

落荒而逃,撒開他時都動作看着很害怕他。

“班長,少爺,你怎麽自己跑出來了?”背後響起一道聲音,郭聰不知道從哪兒追了出來,“我們被困在裏面了,時間到了,人把我們領出來的。你咋出來的?那密室的題目那麽難……你不會是破了題出來的吧?以為你自己跑了,學委還差點哭……”

柯珹拎起那袋炸糕,“是,你再晚來點,我能跑的更遠。”

三中周六也上課,他們放學之後就一群出來玩兒,然後一起聚餐。所以柯珹肩上才挂了一件校服。

郭聰:“少爺,她媽媽是舞蹈演員,鋼琴芭蕾樣樣都好,她說要去北京戲劇學院,你不是也要去北京,那多配……”

“噓。”柯珹從衣兜裏拿出支煙,臉上的表情和那會兒都像是兩個人,“郭聰,你是不是和事佬做膩了,改行做起月老了?”

柯珹嫌他煩人,要點不點的時候,好像想起了什麽。他聞了下自己的手,怔怔地收起了東西。

那會兒手上有煙味兒。

好煩。

剛将東西又塞了回去。

又響起噠噠噠的腳步聲,過來一個女生,穿的是合身的連衣裙,“班長。”

“我有點事兒…”柯珹掏出手機。

女生還是站在他面前,“班長,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

—“那我們能試試嗎?”

“不能。”

女生羞澀的臉頰一下白了回去,“班長你,……”

柯珹眉毛挺了下,手機也不打字了,“知道為什麽我不進去嗎?”

“為什麽?”

“如果你想聽拒絕的話,我可以說很多遍。但是在那麽多人面前,不好。”

“哪裏不好,”女生不放棄,“是因為不能早戀嗎?”

柯珹搖頭,盯着她:“不。如果第一眼沒感覺,那多少眼都不會有感覺。”

女生的勇氣被打破了,嗫喏道:“可是感覺你很難喜歡上別人。”

喜歡你的人太多,你什麽都不缺,世界上沒有人比你自己更好了。

大概,永遠不會為他人而滞足吧。

-

楚末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晃晃蕩蕩地停了一站,身前的人下了車,空下一個座位。楚末靠着手握杆坐下,手上的塑料袋突然撞到了大腿上。

透明的塑料袋裏,還有一個塑料盒子,炸糕是一塊一塊兒地平整放在裏面的。圓圓的。

一瞬間與落在土裏,粘連在一起沒了形狀的炸糕交錯呼應……

窗外的街燈黃的發昏,楚末看着手裏的盒子,莫名模糊了一片視野。

原來

她拿錯了。

幹淨的臉,修剪得像月牙一樣的手指,那樣優越好看的人。也會善良禮貌地對她說話。

果然這個世界,留給這樣的人生活才對吧。

楚末睜大着眼睛,眼前一片花,仍然固執而茫然的看着窗外。

我做錯了什麽,世界要對我這樣的人不滿呢。

就連食物都分門別類,她這樣的,又在努力什麽呢?

在……

努力什麽呢?

下了公交車,楚末掏了掏兜裏的最後一張零錢,買了一包紙巾。

洗掉鼻涕,擦幹眼淚,臉上的傷刮得她呲牙咧嘴的,但仍舊扯着唇,扯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提着東西走進家門,楚母還沒回來,楚末低着頭轉過身,将炸糕一個一個夾進碗裏,“爸,你把菜洗完了嗎?”

“那幾個菜還用洗啊,等你媽回來洗。”楚父靠在床上說。

楚父前幾年遇到過意外,差點癱瘓,現在也是靠着拐杖勉強還能走幾步。

楚末看了一眼桌子上還套着塑料袋的菜。

“就知道她晚上回不來,哪需要買那麽多菜,做了晚上也吃不完,明天成剩飯了多浪費。”

楚末撇過頭,嗯了一聲。

“那就做兩個吧,你也沒吃吧,我把蘑菇和菜炒了。”

楚末今天手腳慢,起油的時候把手燙了一下,生生燙紅了眼。鼻子一吸,聽到了楚母回來的電動車的聲音。

“你怎麽又把飯做了,我來吧我來吧。”楚母進來洗手。

楚末手裏的鍋鏟被拿過去,“你去學習吧。小孩兒就學習就行了,媽媽希望你以後永遠不要幹這種活。”

嘗到了眼淚的酸意,感覺呼吸梗在喉間。

坐下來吃飯的時候,楚末微低着頭,嚼着那一口糯米糕,筷子停下來,“媽,爸。”

“我,我只要學習好就好了是嘛?”

楚母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這麽問,楚父先說話了,“是啊,你比別人家孩子省心多了,那個誰,他媽給他找了三中花了四五萬,打架被退學了。那種孩子真是不省心,也不想想父母掙這幾萬塊錢多不容易。”

楚母似乎也是為那家的父母而難過,搖搖頭又給楚末盛了一碗米飯,

“那被退過學別的學校咋好要啊,唉。雖然咱們家沒錢,但是我女兒優秀啊,考學直接考上了學校,還一直在進步。”

楚父喝點酒容易上臉,拿着筷子點點頭,“我聽你媽說了,你這次進步了。以前以為你念完初中就得去打工,現在看來還能念!方卓不是念書的料子,也就占了個本地戶口他爸能拿得出錢了,照樣不珍惜有什麽用。”

楚末隔着筷子的縫隙摳住食指的皮膚。

母親為了生計而忙碌,父親殘疾,家庭尚且難以揭開鍋。

她怎麽再好不省心,就算告訴他們,又能怎麽樣呢?

是啊,又能怎麽樣呢?

不是在學校,還是周末,他們都是一夥的,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打的她。而且,那個人也是指使者,如果告訴老師,她一個人說的話,真的會有人信嗎?

不會怎麽解決吧,批評一下,然後握手言和?

可是她不想跟他們握手,不想,再看見他們。

家裏的燈是黃色的,楚末臉上手上的傷看得特別不明顯,她偷偷抹了藥之後躺在床上睜着眼睛面對着牆。

初二的時候,班裏有個安安靜靜的男同學,臉很白,和女同學一樣高。有天活動課上,他的鞋被李遼從前門扔到了後門,頑劣地耍着他玩兒,那是楚末第一次見他的臉那麽紅,崩潰又憤怒的臉……

自那不久後,他轉學了。

楚末後來才聽有人說,李遼喜歡的女生喜歡那個男同學,才那樣欺負他。可對于那個男同學來說,一切都是無妄之災。

李遼,就是今天将她按在地上的其中一人。

只是告訴老師的話,他們也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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