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昨日一醉如大夢三生,醒來又似前世之事。
她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的客棧,只是模糊記得有個身影守了她半宿,今日的客棧比以往熱鬧,內廷嘈雜聲不絕于耳,将還在睡夢中的南呂給驚醒,醒來頓感後頭疼欲裂。給自己倒了杯清茶,不适感這才有所緩解。
她調息了一番,又挂上那抹清冷的面容,昨日種種已與自己毫無半點關聯。
房外有人敲了兩下門,只見柴道煌端來一碗青菜小粥,“怕你沒什麽胃口,特意去廚房熬了點青菜粥,你嘗嘗看。”
“放那吧!”南呂淡淡道,沒有任何表情,二人也很是默契絕口不提昨晚之事。
“好。”柴道煌放下碗,便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似乎想起什麽,“對了,今日有熠彤道人在凡間的法壇講座,你要不要去聽?”
她沒回答,柴道煌也不追問,默默關上那扇門,獨自守在門外。
熠彤道人是這兩年新晉的小仙,本來無法位列仙班,但他在人界威望很高,福澤深厚,這才得已晉仙,于是每年的二月二就會在凡間開設法壇,一來能傳播仙法知識,二來能尋一些能人義士為仙界選撥人才。
南呂對這些法-會沒什麽興趣,上清境的法-會也就參加過一次,那時她剛滿一千歲受南極星君的邀請,這南極星君待她極好,平日有些新奇的小玩意都會差人送來,她雖清冷,倒也多少有些孩子心性,有些小玩意自然也會留下,正因如此便不好駁了人家的情面,就随着初陽去了一趟。
可那畢竟是她第一次出上清月府,不料跑錯了殿,竟一人去了華清聖殿,這華清聖殿中有一處清池,池中聖水就如同撒入璀璨珍珠,晶瑩剔透,煞是好看。
不僅好看更有療愈之效,若是旁人想要來這池中泡澡,需提前上表,待南極星君同意方可,可南呂是太陰神君又是帝俊之女,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任何人都阻攔不得。
侍女見了其後當下即刻準備着幾壺美酒幾蝶幹果,南呂幾壺下肚,面若桃紅,眼蘊星河,那時年小,倒也是天色一絕,清冷之中不乏俏皮。
就在此時,不知是誰竟從背後偷襲她,她略施法術就将那人繩之以法,“說,你是誰?來這華清聖殿做什麽?”
她面色清冷,盯着偷襲她的人,這人着一身紅色衣裳,他不慌不忙解釋道,“小丫頭,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我是........我是不小心迷路了。”
這人南呂從未見過,便瞧了許久,能來上清法-會之人屈指可數,想必是誰家的侍從,若是平日此事略施小懲倒也作罷,可這人竟偷看她洗澡,若此事外傳,她的清譽受損,将他抽筋剝皮也難贖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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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路?哼,她冷哼,并不相信,只是冷着一張臉,看不清任何表情,随後她迅速穿好衣服,再用法力将這位登徒子挑斷手筋拔掉衣服扔入華清池。
那年她只夠他肩頭,可卻氣場很是強大,在轉身之時,她說道,“你記住,我是上清月府太陰神君,整個上清境乃至陰司都是我的。”
明明看着像個孩子,卻是這般沉着冷靜,讓人不寒而栗。
他不習水性,清冷的池水半點不留情面,他于水中苦苦掙紮,宛如嵌入沙漠的孤鯨,癱瘓于池底,她讓他記住,他就真的記住了。
在她兩千歲時,喜歡在凡間游歷的他,卻提前回了神界,他想送她一場姻緣,卻逼得她親手斬了七欲樹。
他與她究竟誰是誰命定的天劫,他不知道了。
他記得那場法-會,她可能不記得了。
今日的法-會,他告訴了她,卻沒把握她會出現,縱使如此,心中仍然抱有一絲期待。
他站在房門口,一直靜靜的等着,希望屋子緊閉的門扉能被推開,希望她能主動告訴他,走吧,去聽法-會。可他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都不見屋內有動靜,殊不知她早已越窗離開獨自去了法-會現場。
開壇設法必定開宗立派,這熠彤道人雖在仙界只是一介卑微小仙,然于人界倒有不少門外弟子,甚至于去年自創玄陽宗,這玄陽宗位于九懸峰之巅,宗內有十二分支,主要研習劍法與音律,當然也有修煉詭道術法者,總之是海納百川。熠彤道人在仙界只是個不記名的散仙,并無要職,領了半個閑職而已,便終日守在這九懸峰,每年的二月二便在甘淵設壇講-法,從而攬收群修。
如今宇宙分天地,天地有六界,六界之下乾坤有序,陰陽相輔,各司其職,偶有宵小也能頃刻驅之滅之,這六界之中想修仙晉神者不計其數,然六根難尋,仙緣難覓,并非是所有人都能得此良機。
于是大家就将每年的一次法-會當作唯一的時機,今日茶肆中已坐滿了人,屏風後傳來關于玄門道法之說,只見那人娓娓而道,“神照之下,莫過于權神操控,而諸神之中,唯帝俊為尊,衆人皆有道,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攻,不自矜故長。
若不争,無疑為懦夫之本,争而故有道,不可盲目取之,取而代之卻為自戕。若有一人,若遇仙師,則能成仙成神,若遇書生則能文成一舉,若從武将,可定國安邦,所然所遇之人,能斷其生後之路........”
“敢問仙師,既從了武修,為何又棄了劍道?”南呂坐在人群中,本想安居一隅,只因這熠彤道人有些觀點與她相悖便開了口。
衆人只知熠彤道人所設的宗派是以劍道為尊,殊不知其門下的詭道術法更為精湛,能修詭道,必對符咒異靈十分精通,這詭道術法在正宗眼中不過就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戲,難登大雅之堂。
熠彤道人資質平平,修詭道不足為奇,可卻開派劍道,并晉了仙,若無他人相助,就憑他一人之能,恐怕難有此造詣。
太一坐在屏風後,看不清提問之人,但知曉此事的絕不是普通人,一時間竟有些慌亂,若不是從旁有幾名弟子,恐怕已經從屏風後出來瞧個究竟。
但眼下有數百名修者在場,此時也只能強勢回道,“劍道乃我派立派之基,何談舍棄二字,不論文修還是武修,只是一種修習方式而已,并不影響日後的成仙成神。”
這番回答倒是滴水不漏,旁人所知的文修不無非就是音律,卻鮮少有人知道符咒也是其中一種,文修與武修不同,修習方式并無對錯,但修習之人卻有善惡之念。
南呂不慌不忙道,“熠彤道長所言極是,那麽敢問道長若有人修習符咒鬼道召邪納祟,道長又有何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