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聽到傀嬰二字,柴道煌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衆界皆知,傀嬰是怨念最深的碎靈,只因其生前寄生母體并未真正降世,若母體死前忍受着極致痛楚,且死後靈魂也得不到安息,腹中死胎就會生出欲念,當欲念越加強烈,這些碎靈就會凝成傀嬰。
南呂從靈虛之處取出一支獸笛,這支獸笛是南呂最不喜歡的法器之一,只因其樣貌靈巧,又是上古神獸朱雀的獸骨打磨而成,南呂就帶在身邊,還給它取了個不太好聽的名字,叫“鳳鳴”。
初陽那時覺得這鳳鳴實在是不雅,別人不知還以為這笛子吹出來像雞叫,還特意賜了個更好聽的名字叫中月,只因這笛子是南呂在七竅之月刻成的,可南呂卻執意用了鳳鳴。
不過這獸骨做成的笛子吹出來确實不太好聽,不像竹子那樣清脆,也不像翡翠靈玉那般透亮,雖不像雞叫,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所以這個法器,就成了南呂最拿不出手的了。
當然它則是很有紀念意義,因為這是南呂五百歲時母皇送給她的第一只神獸。雖然母皇并沒有時刻陪伴在她身邊,可卻在六界四處搜羅神獸妖獸等,都差人送到上清月府。
柴道煌盯着這支笛子看了很久憋着笑問,“這就是傳聞中的一叫天下白的鳳鳴?”
這一叫天下白倒也有個典故,那時候的南呂才一千歲出頭,不留神打傷了母皇送的上古神獸朱雀,這朱雀在逃亡途中不慎掉落一根靈骨,南呂輕輕地敲了靈骨發覺有異響,于是就将這根靈骨打磨成一支骨笛,那日她興沖沖的告訴初陽,自己有了件把玩的小物什,本想好好露一手,沒想到這剛吹響,六界所有的飛禽都發出鳴叫,而此時又恰逢天光。
很快這個一叫天下白的典故就在仙神兩界傳開了。
當然這于南呂而言是失敗的,是別人嘲弄的話柄,那時誰敢以此來嘲笑她都會被她打成重傷,久而久之誰也不敢提及這段不光彩的過往。
如今柴道煌主動提及,南呂雖不像之前那樣大怒但還是給了他個下馬威,柴道煌只覺自己周身被一團冰霜冰封了經脈,奇冷無比。
他朝南呂扮了個鬼臉,“小氣鬼,你這法器這麽厲害,你要是不想要,就送我呗!”
他只是随口一提,并沒打算南呂會以此相贈,同樣的南呂也并未打算給他,畢竟這是母皇給她的第一只神獸,只是說了句,“走,去村口!”
正如南呂所想的那般,剛至亥時已有無數的鬼火從四面大方湧向村口的紫檀棺椁,于紫檀棺椁之上流竄着濃郁的怨氣,這些怨氣暴戾而沉郁,糅雜着靈魂碎片,每一片靈魂碎片都是鮮血淋漓,充斥着哀嘆,像是有訴至不盡的委屈和鑽心蝕骨的痛楚。
南呂他們剛到村口就被這些靈魂碎片給圍攻,柴道煌小心翼翼将南呂護在身後,“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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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這般緊張她,緊張到忘了她是陰司的主宰,就連閻羅陰兵乃至小鬼都是她的麾下,可這番舉動,還是讓南呂覺得心頭一暖。
衆神拜她為太陰神,卻沒人知曉她不過就是個兩千多歲的小女娃,一個爹娘不在身邊長大獨自一人活在陰冷的上清神邸與月光為伍和星辰作伴的小女娃子。
心頭暖暖的,這種感覺很微妙。不過她并未想其他,也來不及細想。
那些碎靈的怨念很是強大,還有周邊燃起無數的鬼火,很快柴道煌就被怨念所纏,那些怨念将她團團圍住,一時間竟難以脫身。
他回頭看了眼南呂,“我說丫頭,你知道我難以抵擋,你就眼睜睜看着我被這些怨念殺死啊?我死了就沒人陪你玩了,你怎麽這麽鐵石心腸呢?老天啊,我還不想死,救命啊……”
經過多日的相處,南呂也算對柴道煌有所了解,他雖品行不端,口無遮攔,沒個正形,倒沒什麽壞心,這些欲念雖說沉郁暴戾,但柴道煌也是一介星君,卻不曾想這些欲念如此強大,糅雜着碎片靈魂很快就将他們二人給吞沒。
柴道煌仙法不濟竟一時不察落了下風,劈臉而來的刺痛感将其狠狠包裹着,狂風呼嘯而過,欲念遍布周身,逐漸消磨他們的意志以及神識。
與此同時在棺椁四周奔湧着大量的血氣,血氣凝成一個血嬰,此刻血嬰正咧着嘴沖南呂他們呵呵大笑,每笑一次,便會從血口中吐出一根根銀絲,這銀絲堅韌無比,可削發剔骨,能斷法器利劍。
可當柴道煌試圖反擊時,血嬰能瞬間消散,随後又重新凝聚。
無相無形,只是一縷殘魂,幾片碎靈,若想繩之,并非易事,眼看那血嬰打算從後方攻擊南呂,柴道煌大喊一聲将南呂抱起,自己擋住飄過來的銀絲,雖未剔骨,卻不甚斷了一縷發。令人驚駭的是斷掉的碎發被那血嬰吸入口中,頃刻之下又煉化出成千上萬的銀絲。
紫檀木棺椁中的怨氣越來越重,眼看這些怨氣即将破棺而出,南呂以驅魂符鎮之。
這傀嬰的戾氣十分霸道,絲毫不給南呂他們留出路,南呂思考了一下,将鳳鳴扔給柴道煌,“吹合安曲。”
柴道煌自知自己這次是碰到對手了,不敢懈怠,接過鳳鳴就吹了起來。
早年就聽聞這鳳鳴吹出來的聲音十分刺耳難聽,才剛吹一小段,連柴道煌自己都聽不下去了,高亢之音時像是公雞打鳴,而低沉之處又像是小雞仔嘤嘤而語,無半點靜谧悅耳。
柴道煌及時關閉五識,憑着自己對音律的熟稔程度來吹奏,而南呂背對着他,不自覺地嘴角輕揚,或許六界之下,也就只有他不會嫌棄鳳鳴了吧?
一曲合安,合前世,安今生,而傀嬰也重新回到棺椁之中。
柴道煌看着棺椁陷入了沉思,虞悔一生何其孤苦,能有此業報雖有她之因,卻非她所願。這世間輪回,無她之路,惡鬼生道,也無她之門。那傀嬰雖手段殘忍,卻也情有可原,若不是被生父活活折磨致死,也不至于會如此。
就在他雙手正準備撫上紫檀木棺時,南呂制止了他,“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