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萬物皆為刍狗,這是柴道煌第一次深刻去思考這話的含義,如今只道這六界之大,卻無容身之所。從神界逃離之後,本來想帶南呂去人界,可這人間界因着南呂神骨剝離之事經受了一場水災,如今處處都是難民,這人間界也不是一個好的去處。

最後他便帶着南呂回了瓊宮。

再次來到瓊宮心中更是感慨萬千,此時的瓊宮像是被流民侵入過,四處都是雜物,每個房間裏都有打鬥過的痕跡,連竈臺上都積滿厚厚一層灰,似乎很久沒人居住過了。

算算日子,從南呂她們上次離開到現在,也不過才一個月而已,不知為何柴道煌總覺得不踏實。

他轉身看了眼還在昏迷中的南呂,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做法,只要南呂還活着,其他的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不論經歷什麽結果,他只想南呂活着。

柴道煌開始清掃整個院子,這些堆積的黃葉真正輕掃起來,倒也費了一番周折,在神界也沒做過清掃的工作,這才稍微活動了一下,就已是腰酸背痛,不得不停下來小休,最開始只顧着安頓南呂,并沒發現有何不同,如今卻發現這座瓊宮不知何時更名為“南風居”。

看到這三個字,柴道煌腦海中不禁回想起之前的一幕幕——

“你說這好好的一個宮殿,你們當時就就為何取個瓊字?這雞鴨魚肉大吃大喝的,也不窮啊!”

瓊漿玉露,清新脫俗之意,并非是貧窮之音,南兒,要是母皇将瓊宮賜給你,你想再取個什麽名兒?”

“南風居!”

柴道煌心中閃過不祥之感,此處荒蕪至此,而瓊宮也變成了南風居,難道......他不敢細想,更是害怕。

就在這時,床榻之上傳來細微的咳嗽聲,失了神骨的南呂已經轉醒,她看着這周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頭疼欲裂,而身體似乎也被雨水浸濕過,浮腫不堪,甚至全身的骨頭都如同千萬只螞蟻在吞噬腐朽。

“醒了?喝點水吧!”柴道煌遞過一碗冒着熱氣的水,用腹語道,“身上可還有別的不适?”

“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南呂盯着這張臉看了很久,實在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只是覺得熟悉。

那天柴道煌的臉被淨靈水所灼,面容已毀大半,如今雖說容貌修複了個七八成,但這嗓子一直沒好,如今也只能用腹語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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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南呂認出來,他甚至還從後院抹了把泥巴塗在自己臉上,果然這樣南呂就真的沒認出來,雖然知道結果是這樣,只是心裏仍有些落差。

南呂盯着自己眼前的這個人,這人看着雖不像什麽好人,但也不像是壞人,她接過水飲了一口,沒了神骨後就與常人無疑,更無法辟谷,這半日時間已是饑腸辘辘。

柴道煌早就煮好了食物,在不遠處的小方桌上已擺上兩幅碗筷以及幾盤菜,別看就只是一些家常小炒,卻足足花了柴道煌兩三個時辰。耗時雖長,但只要想到這是給自己喜歡的女子做的,心裏就像泡在陳年的花蜜中。

若是平日,南呂不怎喜這些凡間的食物,可如今竟覺這些鄉野飯菜竟十分可口香甜,忍不住吃了兩大碗米飯,只是吃了東西過後,身上還是疼痛難忍。

她艱難起身,去院子外走去,這座院子總覺得自己來過,所有的布局以及構造跟瓊宮別無二致,只是比瓊宮寒碜了不少,再加上可能太久沒人居住,顯得沒有生機。

剛走出院子,就看到地上有無數的地水往外冒,不僅如此就連地底下的小飛蟲也層出不窮,與此同時天空灰蒙蒙的,似乎很久沒出太陽了。

南呂與初陽掌六界陰陽秩序,定乾坤大道,如此奇怪的氣象,她自然心中明白是什麽事情,只是她如今失了神骨,光靠初陽的神力維持定然不夠,才會導致六界出現這般景象。

“這裏是瓊宮?”南呂回頭看向自己身後的青年男子,她不知道這男子究竟是誰,可四下無人,她能問的也就只有他,雖然他不能開口,說不了任何話。

只見那男子思考很久,這才點頭,南呂突然像發了瘋一樣的跑了出去,口中不停地喊着“母皇,母皇。”

瓊宮錯落于甘淵,在凡間的某個偏遠之地,卻因着地勢地脈,而帝俊跟嫦羲在此居住萬年之久,所以此處充沛着靈力,如今靈力潰散,此處也與旁地一樣,就連後山的碑林也難以幸免,被洪水沖擊。

嫦羲雖早已卸下月神之職,但其根源與潮汐分不開,若是嫦羲還在,即使南呂被抽神骨,那人界也不至于會出現,瓊宮也不至于蕭條荒廢至此,唯一的可能就是嫦羲不在了。

想到這些,南呂的心就像是火烤一樣,那顆琉璃玉修成的心就像是被人用錘子一點點的砸爛,然後将砸爛的碎屑又放入無情鼎中焚燼,起初毫無痛感,所以生死看開,大義長存,世上皆道她冷漠寡情,可實在這顆玉早就有了靈心,早已有了血肉之軀。

會怕疼,會流淚,也會害怕,心如刀絞,身似淩遲。

“母皇,母皇......”她跪在院前,頭頂上的南風居三個大字,是如此的醒目又痛觞,盆潑的雨一顆顆的落在她的身上,打濕她的發絲,砸痛她的臉頰,慢慢的她的身體被冰封了,肉眼可見的千年寒霜将她的身體給冰住,她沒有大哭恸哭,只是跪在地上任憑雨水将她淹沒,任由寒冰将她塵封。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她的母皇,一遍又一遍,其聲哀怨又絕望。

更可怕的是那雙眼,那雙古水無波的深邃不見底的眼,這一刻所呈現出來的是極致的冷,比她的泠月劍還要涼上幾分。

這一刻,這個不懂愛,不會恨,只求萬事公允,一心守護六界的太陰神君眼底皆是恨,不遠處的柴道煌不敢靠近,只是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心裏的擔心溢于言表。

她痛,他又何嘗不是呢?浮屠七夢中的一切如昨日親臨,若非如此,他又怎麽狠心抽掉她的神骨,讓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這樣被帶到了瓊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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