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此時她将初陽的紫袍拿了進來,正欲給初陽披上,這紫袍是南呂曾在初陽四千歲時采集所有的日光親手縫制,裏面的一針一線都出自南呂之手。

不說初陽能不能忘掉當時的一幕,反正羽婳是神生難忘。

那時的南呂正好一千歲,卻比其他的神君越發沉穩,知道初陽修陰陽同身被反噬之時,南呂便在神域之門處站了整整一個月,而這一個月用自己的至陰之體盛滿日光,同時以自己的真元将這兩種神力融入一體,小小的身軀坐在無妄樹下以雲錦為線載着日光,一針一線的縫制着,量度着。

足足花了一個月才縫好,在初陽的生辰時才拿出來,只是那時的南呂氣息微弱,身體多處被太陽神力所灼傷,後來回了月府養了百年才調整過來。

羽婳看着這件袍子,眼眶泛紅,初陽沉重地接過那件紫袍,輕柔地撫摸了一下,眼神裏的不舍一閃即逝,随後只見她淡淡地說,“将這件衣服送到上清神邸的焚淨壇給燒了吧!”

燒......燒了?

與婳愣住了,她還以為自己的主子是舍不得,想以此物來思妹,誰知......

“愣着做什麽,本尊說的話沒聽到麽!”

怎麽會沒聽到,她只是不明白而已,可主子的神令,自己又不能違背,即使不明所以,但她還是去了上清神邸。

雖不是第一次,但這次跟以往不同,此時的上清神邸格外冷清,平日能見到一些上神在此處汲取月光精華修煉,可這次來卻連個散神都沒見着。

焚淨壇并不難找,就在摘星樓的後面,這焚淨壇原本是神界用來淬殺妖物之地,在日月神君共同的執掌下,如今的六界一片祥和,并無戰亂紛争,巫族早在萬年前就已滅族,而妖族又歸于神界統轄,所以這焚淨壇如今就成了神界焚燒一些用不上的舊物。

不過這裏用于焚燒的火并不依仗太陽神力,反而用的修羅冥火,傳聞所說,冥火出,地獄焚,這冥火講究的是細火慢炖,能将一切焚盡,同時經冥火淨化之物,還能滋養着靠着月光生存的世間生靈。

當然,這些事情除了初陽與南呂之外,并無旁人知曉,同時也只有她們才有将生靈舊物扔進焚淨壇的權力,而今日若不是初陽授意,羽婳是不可能踏入的。

“什麽人?敢在此造次!”

就在羽婳準備起身離開時,一個铿锵有力的聲音呵斥住她,待她回頭看到蓬頭垢面的文昌星君正在她身後,“文昌星君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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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昭華殿的人?來此作甚!”不知為何,見到昭華殿的人,文昌就渾身不自在,看誰都帶着恨意,當日聽神侍來報說帝君有事相商,他便離開了半日,誰知他剛從瓊宮回來,就聽到神界發生的一切,再者就是南呂被人削了神骨不知所蹤,更離奇的是就連柴道煌也一同消失了。

南呂失去了神骨,與凡人無異,這六界茫茫,他無處可循,于是就成了如今這副憔悴之姿,昔日不管何時都會将自己拾掇幹淨的文昌星君,短短數日就老了一輪,起初羽婳都沒認出來。

這位文昌星君執筆書寫六界命簿,羽婳不過就是昭陽殿一個灑掃的小婢女,他能記得她是昭華殿的人全憑對初陽的憎惡與恨意。

他看她的眼神滿是恨意,她吓得後退兩步,“星君,這是要做什麽?”

“說吧,你們昭華殿又安了什麽心思,如今太陰神君都不在神界了,你們還不肯放過她嗎?”他步步緊逼,她連連後退,退到無處可退時,只好乖順低下頭,戰戰兢兢道,“星君在說什麽,婢子不知。”

他是文昌星君,她雖是昭華殿的神婢,可他氣場強大,強大到能分分鐘滅了她,她知他心裏的恨意,可她真的猜不透自家主子的心思。

“好一個不知!”他越過她,看向身後的焚淨壇,那裏燒着一件紫色的袍子,袍子雖被燒得面目全非,但文昌認得出來,那就是南呂贈給初陽的那件,當年的生辰宴一騎絕塵的禮物。

那麽貴重的禮物,幾乎耗盡自己的生命,竟會這般不被珍惜!

他沖了進去,試圖挽救那件衣服,可這焚淨壇除非有初陽或者南呂的神谕,不然無人能進,一道強光襲擊過來,文昌被震到三丈之外,他沖羽婳吼道,“把神谕拿來!”

“星君,凡事不能強求,星君應當斷了俗念才是,何必這般折殺自己!”看着這樣的文昌星君,羽婳不知該說些什麽,那些呼之欲出的情念,她細心珍藏着,生怕被人瞧見。

她躲在陽光下,看着他一路追尋着月光。可那高懸夜空的上清明月,又怎麽會低看一眼這個追着光的人呢?

“你們到底把南呂怎麽了!”他再次怒吼,他尋遍神界,都找不到南呂的任何蹤跡,可剛剛那件紫色的袍子上分明有南呂的氣息,他怎麽能放棄呢!

見羽婳不肯将神谕拿出來,他就再次硬闖,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無非多增了幾處傷。

“我不知星君在說什麽,我只是一介神婢而已,日神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星君若有疑問,不如直接去找太陽神君問個究竟,也好過躲在這上清神邸自怨自艾來得好!”這一刻羽婳有點難過,卻說不上來是為誰。

是為初陽,還是南呂,抑或是文昌,再者自己?

她分不清,只是心中郁結難解,疼痛不已。她別過頭不敢看一身是傷的文昌。

他怎麽會不想去找初陽,可是去找了又能怎樣?初陽連自己的妹妹都不放過,他去了不過就是往神隕橋增加一道神魂罷了。

他想守着上清神邸,每日将上清神邸打掃一遍,等着南呂回來,他心中一直都堅信南呂肯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我一定會找回南呂的!你們給我等着。”文昌從地上爬了起來,粗略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顧不上身上的傷,憤憤不平的離開了。

羽婳看向那個離開的背影,再看了一眼正在燒着的紫袍,她也想幫文昌一把,以承昔日贈飯之情,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因為她也不知道南呂去了哪兒。

最後,羽婳只是嘆息着從焚淨壇回了昭華殿,而焚淨壇內燒着的冥火越來越旺,火苗中竄出來的月華一點點地飛向那高懸于夜空的月亮上。

而原本暗淡的月光,越來越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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