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袖失蹤
小袖失蹤
李子昂當即被這一幕驚呆在原地:“這,這村裏人家這麽不講究的嗎?”
他自以為已是個百無禁忌之人了,最近甚至嫌棄馬車拖累行程,蠢蠢欲動想将他爹和那女人的骨灰壇子直接破布一裹捆在身上算了。然而這紅白事辦在同一天同一刻,對于他來說沖擊還是太大了。
“确實罕見,”沈檀游歷各地也第一次見到這般光景,他不動聲色地觀察着遙遙兩戶人家,順手将小鎮墓獸撈入懷中,“但大燕幅員遼闊,五裏不同音、十裏不同俗,說不定此地風俗就是這樣。”
李藥袖此時精神倒是不錯,攀着沈檀的臂膀一溜煙地蹿到了他肩頭,視野陡然開闊,将同時舉辦喜事與喪事的兩家看得清清楚楚。
別看兩家鑼鼓震天,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出入兩家的村民寥寥無幾。辦喪事的人家還好,偶爾還有一兩個提着紙錢進去吊唁的。
嫁娶那戶人家半天都沒看見一個人影,好不容易從門內走出個蹒跚人影,臉上不見半點喜色,愁眉苦臉地抱着一堆零零碎碎的東西擺在了門口。
李藥袖見狀怔忪一下,回頭又去看辦喪事那戶,果不其然,在門口正中央看見幾個類似的玩意兒。
撥浪鼓,泥人,酥糖、虎頭帽……全是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沈檀也随着她的視線看見了那些東西,別有深意道:“看來那小人參精并沒有撒謊,這村裏果然有兩個大胖娃娃。”
李子昂摸不着頭腦,環顧四周:“哪呢哪呢,我怎麽沒見着?”
他嗓門洪亮,剛喊了一嗓子,就引起了正仔細擺放泥人的老叟注意,大概是很久沒有見到生人了,他愣愣看着他們:“外、外鄉人?”
……
片刻後,沈檀一行人坐在了鋪了紅布的八仙桌旁,與桌上擺滿的豐盛菜肴相比,整間喜氣洋洋的屋子裏冷清得吓人。正堂上貼着個大大的喜字,像個滑稽的大大笑臉注視着屋中的人。
貢桌上的紅燭已燒了一半,可見新人已經拜過堂了,新娘應是入了洞房,獨留下愁眉苦臉的新郎一家人。
新郎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臉上透着一股憨厚勁,此時局促又不安地頻頻看着自己的父母,并不敢多看他們幾個生人。他娘拍拍他的肩膀,一個勁嘆氣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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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将沈檀他們引進門的老叟給他們挨個倒了一碗茶:“家裏頭很久沒有招待外客了,鄉下沒什麽好東西,将就着吃吃,別嫌棄。”
“哪裏的話啊老伯!”李子昂本就饑腸辘辘,如今見了滿桌好菜禁不住咽了口口水,笑着道,“這都不算好菜,那沒什麽比這更好的。”
因怕吓着別人,李藥袖此時和小黑蛇一同縮在沈檀衣襟中,聞着飯香一獸一蛇忍不住齊齊吧唧了一下嘴巴。
不餓,但有點兒饞。
她偷偷扒開條縫瞅了一眼,雞鴨魚肉都有,除此之外盡是各種糕點糖果。鄉下的糕點沒有城裏的精致,但看得出來這家人已經竭盡所能擺出了這些東西。
這一桌要說豐盛吧也算豐盛,可誰家婚宴會把糕點擺了大半桌啊?
留意到異樣的不僅是李藥袖,沈檀掃過一眼席面,心下已經有了點數。他接過老叟手中的筷子,并沒有立刻動筷子,而是輕輕在桌上對齊了筷頭:“我方才看見您在門口擺放了一些物件,看着十分有趣新鮮,可是您這兒當地特有的習俗?”
沈檀的相貌并不算特別英俊的那一挂,但他有一種特別平和溫煦的氣質,總能輕而易舉地讓人放下防備。這對年紀大的老人家猶有奇效,可能這些叔伯姨奶都特別稀罕他這種正氣郎朗的少年郎。
至于李子昂麽,雖與沈檀差不多的歲數,大概是一身鼓囊囊的腱子肉外加鋒利如劍的眉目,讓這一家子老小都不由自主地坐得離他遠點。
李子昂渾然不覺,在新郎官苦着臉下了第一塊筷子後立刻興高采烈地舉起筷子,刷刷刷,毫不客氣地往嘴裏開送。
李藥袖與小黑蛇:“……”
可惡啊!她/它們也想吃。
新郎父母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重重嘆了口氣,頭發花白的老叟對沈檀道:“這位少俠,實不相瞞。這的确是我們韓村特有的習俗,剛才想必你們也看見了,村那頭的韓五家門口也擺着這些東西。”
他給自己倒了一碗濁酒,粗粗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咱們這村子在大災之後就這麽着了,喜喪事必須得對着一起辦,老村長說這叫沖煞。本來我們也不信這些東西的,但是……”
“爹……”新郎憨厚的面容上浮現一絲恐懼,聲音放得小小的,“別說了,到現在不是沒事嗎?萬一把喜娃娃招過來就不好了。”
“叫叫叫!叫你個魂!”老頭重重将碗拍在桌上,指着他鼻子大罵,“老子怎麽生了你這麽個沒種的東西!讓小翠一個人待屋裏,虧你想得出來!”
新郎被罵得擡不起頭,死死抓着筷子委屈地說:“可,可就算小翠被喜娃娃抓去也沒事啊,以前被抓走的新娘子不都沒事嗎?”
老漢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又揮手打斷想求情的老婦人:“你住嘴吧!要不是你從小就慣着這個不争氣的東西,他會變成這樣?”
他順了順胸口的氣,對沈檀繼續道,“雖然都說外頭到處都是作亂吃人的妖怪,但咱們村子一直挺太平的,所以一開始也沒人信什麽沖不沖煞的。就是一次村裏一家娶媳婦,結果媳婦剛被送進洞房,人就消失了。”
聽到這李藥袖的注意力從噴香的飯菜上被吸引到了老人口中的“沖煞”上,見無人注意“咻”地冒出一對耳朵聚精會神地聽故事。
“……”沈檀貼心地支起手肘擋住那對肆無忌憚的小耳朵。
新郎作為嫁娶的當事人之一,顯然十分抵觸這個故事,奈何又不敢阻止他爹,只能滿腹郁氣地悶悶喝酒吃飯。他不是不想陪小翠,可是一想到傳聞中兇神惡煞的喜娃娃,這誰不怕啊。沒看村裏人誰都不敢來他們家喝喜酒嗎!再說,不都說只要好好供着,喜娃娃不會傷人嗎?
老漢喝兩碗酒,談性也上來了,今天畢竟是他兒子大喜的日子,哪怕來的是幾個外鄉人他心裏頭也是高興的:“當時可把婚嫁的兩家人吓了個半死,以為新娘被流匪劫走了,更難聽的直接說和人私奔了。當時吵得是一塌糊塗啊,兩家人找了一宿都沒找到人,結果第二天!”
他重重一攤手:“新娘好端端地出現在了新房裏,就是人受了驚,讓神婆喊了三天才叫回魂。問她去哪了,她颠三倒四的也說不清楚,就說被一個紅肚兜小娃娃給帶走了。”老漢嘆氣道,“雖然這姑娘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但新郎家裏人心裏有了芥蒂,沒兩天就把親退了。”
新郎的母親也随之搖頭嘆息:“這一遭差點把人姑娘給逼着吊死了,兩家從此也結了仇,好端端的親家變成了仇家。”
本和李子昂一同埋頭苦吃的新郎聽到這話立刻粗聲粗氣道:“我不是那樣沒擔當的漢子!我才不會嫌棄小翠!”
李藥袖:“……”
大兄弟,你說這話時兩腿不打顫可信度更高點哈。
沈檀端起粗陶碗慢慢呷了一口酒,稱贊道:“少年英豪,膽識不凡。”
新郎面色漲紅,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又被沈檀的話一刺激,立刻起身憤憤道:“我這就去找小翠!我老婆我自己護着!”
說完走了一步,腿一軟,他立刻扶了下桌子又站直,結巴着說:“我,我喝多了。我這就去!”
老漢不忍直視自己這個顯眼包兒子:“還不快滾去找你媳婦,別在這丢老子的臉!”
沈檀等老漢罵走了不争氣的兒子,給老漢倒了一碗酒,邊倒邊問:“聽您這麽說,那奇怪的娃娃是逢人嫁娶才會出現。為什麽村那頭辦白事的人家門口也擺了孩童喜歡的玩意?”
老漢喝了口酒道:“這事說着就奇了,在喜娃娃接連帶了兩個新娘不久後,村裏頭一戶辦喪事的人家也出現了怪事!”
李子昂此時已快酒足飯飽,分出神笑嘻嘻問道:“難不成是棺材裏躺着的屍體丢了?”
老漢差點一口酒沒噴出來,連連擺手:“那倒不至于,就是守靈的一個小輩當夜不見了,同樣隔天出現,說是被一個披麻戴孝的小娃娃帶走了。”
他擡起袖子擦擦嘴,“因為這兩個娃娃都是在辦喜事和辦喪事的時候出現,村裏人就随口叫它們喜娃娃和喪娃娃,有時候也叫它們喜煞和喪煞。時間久了,我們發現如果村裏同一天有喜事和喪事,這對娃娃就不出現,所以你們也看見了,今天我們家和韓五家約好了一起辦事,可不就太平到了現在。”
“聽您這麽說,這對娃娃雖然奇怪,但是也沒有傷人。”沈檀放下酒碗,作出一副不解的模樣,“我覺得倒也不必如此避諱。”
這時候新郎的母親愁眉不展地說:“可這說到底都是妖怪啊,普通人誰願意遇到妖怪呢?”她看了一眼旁屋,壓低了聲音道,“這辦喪事的人家還好,這辦喜事的……雖說現在看開了,但沒誰人家願意自個兒的媳婦莫名其妙被擄走一夜吧。你們剛剛也看到了,連敲鑼打鼓的都不願意在我家多待,嫌晦氣呢!”
沈檀眉心微皺,許久後笑着點頭道:“也是。”
吃完飯後,沈檀謝絕了老兩口挽留的好意,說要去村中随意走走消食順便喂個馬,便帶着已經有些微醺的李子昂跨出了挂滿紅布的屋門。
李藥袖正與小黑蛇快樂地分享沈檀偷偷投喂的糕點,忽然耳畔傳來一聲小孩清脆的嘻嘻笑聲:“姐姐!姐姐!”
她掰糕點的爪一頓,狐疑地探頭看去,驀地對上一張塗着大紅胭脂的慘白笑臉:“姐姐!姐姐!你比那個新娘子好看!我的主人一定喜歡,你跟我走吧!”
……
屋門口擺放的小孩玩具還在,沈檀路過它們時微微一頓,但并沒有察覺出異樣的氣息,倒是李子昂酒意上頭,瞅見了這些小玩意蹲下來不走:“嘿嘿,小泥人,嘿嘿,小老虎。”完美本色出演了李藥袖偷偷給他起的外號:二五仔。
沈檀對此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徑自往哀樂沖天的那頭走去,邊走邊與懷中的李藥袖笑道:“怎麽,糕點不合口味,連個聲兒都沒了?”
無人應答,沈檀倏地頓足,眉頭緊鎖,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不可思議,幽黑的眸中金光如碎冰湧動。
他低頭喚了一聲:“小袖?”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青白透着黑的小小面容,對方斯斯文文道:“公子大才,與我家主人有緣,請随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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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忸怩,我想要小可愛們的評論花花!挨個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