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林月油鹽不進，連卧室門都不願意開，林康成原本滿心都是新婚的喜悅，眼下卻被女兒在孟秀雯母女倆面前落了面子，臉色漸漸不好看起來，他擡手敲門，力氣加大幾分：“林月，你開門。”

裏面還是安安靜靜的，仿佛沒聽到他的聲音一般，林康成加重力氣，繼續敲門。

他咚咚咚砸了三五下，正強壓着怒氣要繼續砸，門被人從裏面猛然拉開，林康成的手閃空了。

林月戴着耳機，施施然站在那裏，她一副無知無覺的懵懂模樣，隔了幾秒鐘才把耳機拿下來，然後看着林康成問：“爸爸，你找我有事嗎？”

“今晚你跟希菀一起睡，明天我就給你們買個高低床，你們倆是同班同學，以後住在一起，學習和生活上都能有個照應。”

林月沒有直接回應，反而淡笑着說：“爸，這兩年媽媽身體不好，家長會都是你去參加的，我的成績你應該知道的，每次不是年級第一名就是年級第二名，孟希菀同學的成績我沒關注過，但是這兩年來，我從沒在考場裏見過她，您覺得她在學習上能怎麽照應我？”

桐城一中的考試座次表向來是按照上一次考試的成績來排的，從無例外。以兩個人的成績差距，當然不可能在考場上相逢，林月這麽說，已經算是十分客氣了。

她聲音不小，這話不僅林康成聽到了，正在廚房裏忙活着刷碗的孟秀雯和在旁邊幫忙的孟希菀自然也聽到了。

當下，林康成的臉色愈發難看幾分，林月向來乖巧聽話，從不讓父母操心，沒想到這次，這孩子魔怔了似的，處處執拗。

“還有您說的生活上，”林月莞爾一笑，“希菀同學會不會人如其名，洗碗的能力特別強啊？”

說完這話，林月不再多說，她直接關上了房門，然後回到書桌前，戴好耳機開始看書做題，不再理會外面的喧嚣。

剛才這番鬧出來的動靜不小，林康成氣的沒法子，又在原地停留了十幾秒鐘才回身過去，不敢看那母女倆。

孟秀雯已經将廚房收拾整齊，她為人十分利落，洗了手之後叫孟希菀把作業拿出來，趴在客廳茶幾上先看書。

“秀雯，你過來一下。”林康成忍着眼底的情緒，叫她一聲。

兩個人回到卧室說話。不久之前，這裏的确還挂着林月媽媽的照片，而今物是人非，卧室裏已經換了一番天地，林康成坐在鋪着嶄新被單的床面上，語氣中滿含愧疚：“秀雯，委屈你了，林月這孩子，唉……”

孟秀雯走過去，坐在林康成旁邊，拉着他胳膊：“成哥，你能給我和菀菀一個家，我們都很滿足了，我跟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家裏的情況，今天這樣子，也是想到了的。”

“我們現在的情況，不方便辦婚禮，現在又讓孩子也跟着委屈。”

林康成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陳沁生病幾乎把家裏的積蓄花了個幹幹淨淨，現在他的經濟情況捉襟見肘，孟秀雯不計較這些跟了他，林月卻還是不顧父親的感受做出這種事情來，這孩子真是不懂事。

“我們不委屈，成哥，嫁給你，我一點都不委屈。”孟秀雯偏頭靠在他肩膀上，“其他的咱們慢慢來，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

這晚，孟希菀的确是在客廳的沙發上睡的。

隔天就是周日，林月早上起來去衛生間洗漱時，孟希菀也已經起來了，她穿了件加絨的衛衣坐在廚房桌子邊上吃早餐，時不時吸吸鼻子，間或打個噴嚏。

林月見了，一點反應都沒有，自顧自洗臉刷牙。

早餐是林康成去外面買來的包子豆漿，包子是西葫蘆雞蛋餡兒的，往常林月不喜歡雞蛋的腥味，家裏無論飯菜或者包子、餃子中，從來不會放雞蛋，雖然她媽媽也從營養的方面考慮過，可最後還是都讓步了，林月不喜歡，那就一口都不吃。

坐在餐桌旁邊，只一口，林月就嘗出了雞蛋的味道，她把咬過了的大半個包子放回桌上，看着林康成：“爸，你買了雞蛋餡兒的包子啊。”

林康成乜她一眼，而後收回視線：“你現在是高三的關鍵時期，身體重要，不要挑食。”

孟希菀除了偶爾因為感冒出聲，其他時候都安安靜靜的，林月看她一眼，把剛才咬了半口的包子吐出來：“那我不吃了。”

說完就從冰箱裏翻出個白饅頭來拿着回了房間。

桌上幾分狼藉，孟秀雯利落的收拾了，才坐下來：“成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月月不吃雞蛋。我就是想着，菀菀身體不舒服，她愛吃西葫蘆雞蛋餡的，就讓孩子吃口喜歡的，這怎麽就……”

“不用管她。”林康成壓了一肚子火，早上起來孟希菀感冒嚴重成那樣，眼眶都紅了還說着沒事，讓他不要怪林月，這孩子多聽話懂事，相比之下，林月簡直就是毫無教養。

早餐結束，林康成跟孟秀雯就出去了，他們畢竟新婚，沒辦婚禮已然成為遺憾，其他方面自然不能再有所虧欠，林康成早早就打算好，要帶着孟秀雯去置辦點衣服首飾。

本來也是想帶着兩個女兒一起去的，可林月如今是這個态度，孟秀雯也就沒讓孟希菀跟着。

臨近中午，孟希菀敲響了林月房門，沒想到這次林月開門這麽利索。

“林月，我媽媽走的時候做好午飯了，熱一下就成，我給你也弄一份嗎？”孟希菀還是那種悶葫蘆性格，仿佛一點都沒将昨晚的事情放在心上。

要不是見識過她的本性，林月說不定真會愧疚幾分，但現在，一點都不會。

“不用了。”林月說完也不解釋，拎起書包就往外走，當然，她沒忘了把房間門鎖上，幸好前幾天趁着林康成不在家偷偷換了鎖，現在只有她自己能開門。

林月到的時候，陳樂樂已經點好餐了，她們約在一家小炒菜飯館裏，這家店裏飯菜價格便宜而且菜量很大，她們兩個人點了一葷一素外加兩碗米飯，聞着就十分開胃。

“幸好你叫我來外面吃飯！”陳樂樂先喝了一大口飲料，才笑着說，“我媽本來要抓着我做課外習題冊，我一說要來找你，她就放行了，讓我跟着你好好學習哈哈哈。”

陳樂樂媽媽對于林月沒能嫌棄跟自己閨女做同桌這事深表感激，每次做了什麽好吃的，都讓陳樂樂給林月多帶一份，因此，就算是周日，陳樂樂一說要來找林月，她問都不多問，樂颠颠就同意了。

這段時間，林月家裏的事情跟誰都沒說，之前照顧林媽媽、包括送葬，也都只跟秦老師說家裏有事，所以陳樂樂也是不知道的。

林月很喜歡她這種樂觀開朗的性子：“好呀，那我們吃完飯去圖書館吧。”

“不是吧。”陳樂樂瞬間癟嘴，晚上六點半還得回學校自習去呢，就這麽幾個小時的時間，林月都不休息嗎？

“馬上要月考了。”林月适時提醒，“而且高三年級第一次月考後，馬上就要開家長會，你最近物理做題的正确率比以前下降了哦。”

“好吧好吧，”陳樂樂這幾天玩的太瘋，都快忘記月考的事情了，“那我們吃完休息會兒再去。”

林月自然答應。

*

周聞褚跟蔣鋒他們打完籃球出來才覺得胃裏空空，五個人約了其他學校的人，在球場上跑了大半天，這會都餓得前胸貼後背。

向秦伸手抹了把額頭的汗，四處張望：“這什麽破地方啊，連個酒店都沒有。”

另外兩個也是十六班的學生，一個叫陳乾坤，是十六班班長，另一個叫劉成驿，自從他來了，年級倒數第一名的位置，再也沒有旁落他人過。

五個人都餓，正琢磨着要去吃什麽，蔣鋒就看到了林月和陳樂樂。他嘿了一聲，正看到林月掏出口罩來戴上，蔣鋒趕緊嚷嚷：“褚哥，快看！”

周聞褚正給人發消息，讓過來接他們，沒理會蔣鋒。等他擡起頭來，林月已經戴好口罩，她挽着陳樂樂，兩個人穿着學校校服，站在公交車站旁邊笑吟吟說話。

“我叫你了，你自己不擡頭看。”

五個人裏面，唯有周聞褚沒見過林月長相，聞言，幾個人都打趣起來。

劉成驿嘻嘻哈哈攬住向秦肩膀：“這就叫‘失之胳膊’，懂不？”

向秦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操了聲：“孫子，那他媽叫失之交臂，你這桐城一中智商盆地的名號真是名副其實。”

很快，公交車抵達，林月和陳樂樂上了車，她們原本站過的地方，只留下安靜的站牌，周聞褚收了手機，邁步往對面去。

“哎哎褚哥，人都走了，你幹嘛去啊？”蔣鋒一邊叫喚一邊招呼其他人跟上。

周聞褚下巴微擡，指着那家小炒菜飯館，意思再明顯不過：“吃飯。”

“就這？”

其他幾人紛紛不敢置信，自從轉學過來，周聞褚這品味，真是飛流直下三千尺，就算是女神吃過飯的地方，這也是個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給視線的小飯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