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019章

周六晚上沒有自習，林月放學後徑直回家。此刻家裏空蕩蕩的，林康成上班還沒回來，孟秀雯不久前去學校接走了孟希菀，也不知道那母女倆去了哪裏。

林月進了家門，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下，就先爬到客廳電話那裏去，按下了那串從陳乾坤處要來的周聞褚的號碼，不多時電話撥通，嘟嘟嘟的聲音在空曠的家裏顯得格外明顯。

一次響鈴結束，電話無人接聽，林月再撥出去一次。她怕周聞褚不接陌生號碼來電，可是家裏的固定電話年代久遠，僅有的功能就是撥打電話，就這還是因為用的是好久之前的套餐，所以費用極低，林康成才沒給停掉，現在她想先給周聞褚發個短信告知一下身份都沒辦法。

只能多打一次，賭一賭了。

這次響鈴沒多久，電話就被接通，他那頭有點吵，背景音雜亂，林月隔着聽筒，聽到他沉悶的腳步聲和關門聲，似乎是離開了方才的環境，周遭一下子安靜下來。周聞褚聲音低沉沉響起，伴着幾分不耐煩：“哪位？”

“周聞褚，我是林月。”

“啊，林月。”方才的不耐煩倏然消失，林月聽到他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抱歉，之前不知道這是你的號碼。”

“嗯，”林月靠坐在沙發上，本想直接問他飯卡裏的錢是怎麽回事，可一聽到他聲音，她就下意識轉了思緒，“你還好嗎？”

良久，周聞褚都沒回。他置身安靜的樓梯間，面前這扇厚重的消防門後面，有無數專家醫師正在吵吵嚷嚷面紅耳赤的争着要用什麽手段來治療母親的疾病，心病難醫，争論遲遲未有結果。

耳畔是喜歡的姑娘在輕輕淺淺問他，“你還好嗎”，周聞褚無聲嘆出一口氣來，想說一句不太好，又怕她擔心。他不知道林月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需要在忙碌的高三學習之餘還要跑出去打工，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想讓她好過一些，所以，眼下的困境，他不準備告訴她。

“嗯，沒事。”

林月對人的情緒變化很敏感，周聞褚這句“沒事”裏面，分明就裹着好多好多事，可她沒有立場去問：“我聽說你請假了，要元旦之後才回來，那這段時間的筆記你需要嗎？”

哪怕是學霸，也是需要學習的吧，周聞褚平日裏雖然總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逃課也是家常便飯，可林月明白，他一定也在獨自一人的角落，夜以繼日的付出過努力。

“好，麻煩你。”周聞褚本想說不要，可後來轉念一想，能用這個由頭跟林月建立聯系，也算個辦法。

“還有，飯卡裏的錢。”林月終于說到正題。

她今天想了一整天，慢慢明白過來，以他的敏銳，在商場奶茶店門口，應該是認出她了。知道這是周聞褚的好意，可林月卻沒有白白接受的道理：“謝謝你的幫助，我因為一些原因，最近确實比較難，飯卡裏的錢算我借你的，下次見面，我把借條和筆記一起拿給你。”

周聞褚揉了揉眉心，知道這樣她能安心一點，便應下：“嗯。”

“那，你保重，要好好休息呀。”

“好。”周聞褚此刻索性靠牆坐在樓梯上，冬日裏的牆體泛着冷意，順着脊背傳到指尖，可他卻不覺寒意侵體，反而被林月這軟糯糯的聲音攪的心都亂了幾分，方才會議室裏那些聲音似乎也不那麽令人煩躁了，他想，那麽多專家，總能有個辦法，“林月，明年見。”

周聞褚不來學校，而且輕易聯系不到，蔣鋒滿心疑惑和怒氣無處發洩，幹脆又開始往六班門口跑。他每次過來，也不說什麽事情，只是神神在在倚着門邊，盯着陳樂樂的方向看。

被逼的無可奈何，陳樂樂就趁着課間休息的時候走過去，瞪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示意他跟上，兩個人在操場一角，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陳樂樂心裏有氣，胡亂摸出一把硬幣來，用了十成力氣砸到蔣鋒頭上：“當初你為了一塊錢的賭約追我，現在我加倍還給你，不許你再找我。”

戀愛時，陳樂樂是最溫柔可愛的女朋友，一朝翻臉，她就變成了炸毛的小獅子，脾氣大的不得了。

蔣鋒生生受了，又垂頭喪氣低頭幫她把那些硬幣一個一個撿回來，然後握着一把硬幣，也不知道該不該還給她。

“樂樂，你是不是喜歡上褚哥了？”這個疑問在蔣鋒腦袋裏盤桓多日，他一直抓心撓肝似的難受着，不問出來就覺得喘不過氣。

陳樂樂本來脫口就要說出“這什麽鬼話”，可臨了，看着他那張臉，她就想到自己喂了狗的初戀，于是生生轉了話頭，怎麽傷人怎麽說：“對啊，我喜歡周聞褚，他那麽厲害，以後可以考國內最好的大學，我當然喜歡他。”

在此之前，蔣鋒的确沒什麽目标，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麽混蛋，時候到了，也會被家裏拎回去，或許直接送出國歷練，或許直接扔到職場歷練，反正就那麽一條路，遲早要走上去。

可陳樂樂的話給了他當頭棒喝，蔣鋒一時有些口不擇言：“那我要是能考上他那學校，你就喜歡我嗎？”

陳樂樂背過身去：“不會，我永遠不要再喜歡你了。”

這天陳樂樂回到教室，趴在桌上生生掉了一整天的眼淚，林月怎麽哄都沒用，最後這事被秦老師知道。

秦老師很擔心班上學生的心理狀況，以為陳樂樂是為了即将到來的月考緊張忐忑，還細聲細語的安慰她：“樂樂，你的底子很不錯，從現在開始努力，什麽都來得及，有什麽困難就告訴老師，不要害怕好不好？”

陳樂樂又丢人又不好意思，嗚嗚咽咽點頭，抹了把眼淚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結果順着牆角一拐，就撞上了滿臉緊張的蔣鋒。

他手裏捏着個新鮮的糖葫蘆，最近天氣冷，學校門口賣糖葫蘆的小攤販都冒了出來：“別哭，行不？”

陳樂樂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瞬間酸的抿唇，她眼睛哭的通紅，現在握着糖葫蘆這麽往樓梯口一站，真就看起來可憐萬分，蔣鋒忍着心底的波濤洶湧，拿出從未有過的耐心細致：“對不起，我以後盡量少打擾你，褚哥那邊，我也幫你追，行不？”

陳樂樂愣怔了，她哭了大半天，早忘了起初的緣由是什麽，可眼下聽到他要幫自己追周聞褚，還是蹙眉。她追周聞褚做什麽呀？

蔣鋒卻以為陳樂樂這樣是不想再看見自己，他懊惱的嘆一口氣出來：“總之我會幫你想辦法，先走了。”

說完也不顧陳樂樂的回應，悶頭跑掉。

這次月考，周聞褚缺考，林月跟一班班長并列年級第一名。陳樂樂發揮不錯，穩步前進，孟希菀的成績比起上次卻依舊沒有起色，秦老師在學業問題上一貫嚴厲，在課堂上當着衆人的面叫孟希菀請家長過來。

“請家長”幾個字一出，就有人視線下意識往林月身上看。

同一個家長，成績天差地別的學生，衆人無論有意無意，總有議論計較。林月心理強大，并不将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可孟希菀卻因為這樣的比較，內心深處湧出不忿來，憑什麽都是一樣付出努力，林月的成績就那麽好？

當晚，林康成和孟秀雯夫妻到學校，跟秦老師就孟希菀的學業問題進行溝通，林月遠遠看到他們夫妻腳步匆匆進了學校，只覺得諷刺。

林月無心關心孟希菀的情況，她現在只想把做好的筆記給周聞褚。

恰逢周六，晚上沒有自習，林月先跟陳乾坤一起去景區兼職。陳乾坤做的是引導員的工作，這景區很大，他負責幫迷路的游客引導方向和景點，林月做的是NPC的工作，她穿着複古的旗袍，搖着把小扇等在博物館門口，負責跟游客合照，偶爾還幫游客講解博物館中展品的歷史淵源。

一直忙忙碌碌到九點多，送走這批游客，景區就要關門了，林月穿着高跟鞋站了許久，小腿都酸痛起來，她含着笑意強忍着，只盼着快點結束領工資。

林月身量小，穿這種性感萬種的旗袍，反而襯出一番獨特的稚嫩風情來，尤其她平常素面朝天，今天畫了妝，那股稚嫩風情中，又夾雜着些許嬌柔的美好。

周聞褚是臨時被蔣鋒叫過來一起坐坐的，白天熱鬧的景區此刻人煙寂寥，蔣鋒訂了個風景絕佳的位置，然後抽了羊蹄瘋一樣的把陳樂樂往他身邊搡。周聞褚這段時間都忙着家裏事，無心思索那對不知道分沒分手的小情侶在犯什麽病，幹脆跑出來轉悠。

他提前被告知林月和陳乾坤都在這附近，剛才路過博物館，遠遠就被她這幅打扮晃了眼，怎麽能有人這麽好看？

周聞褚不動聲色靠近，還未出聲，林月已經以小扇半掩面轉過頭來，她透過燈光下的影子看到有人來，以為是游客。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頓了下，周聞褚視線下垂，透過質地廉價的旗袍那誘人犯罪的高開叉，瞥到她瑩白細嫩的肌膚，他極有風度的收回視線，瞬間不知道往哪裏看了。

林月卻無知無覺：“你怎麽在這裏？可是我把筆記和借條都放在學校書桌裏了，沒有帶來呀。”

方才那些旖旎啊心悸啊，全被她這句話打散，周聞褚失笑，目光對上她的：“冷不冷？什麽時候結束，過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