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輔導機構的課程很快開始，這地方離桐城一中很近，來報班學習的人卻五花八門，機構按照過往成績給大家分了班，也因此，林月剛來就出了名。

她成績優異，很受學員歡迎，家長也都願意自己的孩子跟林月湊在一處，哪怕只是耳濡目染，對家長來說，也是讓孩子學習學霸優秀習慣的重要機會。

林月在這裏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順當一些。到大年二十九那天，林康娟來找林月，她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林月在這裏上課，挑了休息的時間過來，手裏還拎着幾袋子吃的喝的。

“唉，你看看你現在，過成了這樣，人哪有不要父母的。”林康娟嘴裏念叨着，把吃的放在林月桌上，“月月，你聽姑姑話，回去跟你爸服個軟，父母不會真的跟孩子計較，以後你們還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林月表情始終淡淡的，聞言未置可否，只輕輕搖頭。

“孟秀雯懷孕了，”林康娟大概覺得林月只是個學生，不懂這些，所以也沒遮着藏着，“以後她生了你爸爸的孩子，那也是跟你有血緣羁絆的弟弟妹妹，你們就能真的像一家人了，這關系怎麽可能斷得了呢。”

孟秀雯上輩子懷孕比這還要早，林月如今聽到這消息，也并沒有那麽大的抵觸情緒，她微笑着看向林康娟：“姑姑，我爸切斷我生活費，還不許我去商場勤工儉學的事情，您知道嗎？”

林康娟蹙眉：“他那是為了讓你聽話，不得已的手段，你爸爸的為人我還不清楚麽，他優柔寡斷了大半輩子，又怎麽舍得真的讓你吃苦。月月，姑姑明白你因為孟希菀的事情心有芥蒂，但菀菀的确是個好孩子，你要是能平心靜氣跟她相處一段時間，就能明白，何況，你才是你爸的親生女兒啊，真要有什麽，他還不都是向着你的。”

話已至此，林月只覺得嘲諷，她想到肖遠給的那個U盤裏面的內容，對孟希菀是個“好孩子”這事，便不再評價。這世上總有人願意閉上眼睛，拿看不到的東西當做不存在，他們願意被蒙蔽，她又何苦揭穿。

陳沁死後種種事宜，早讓林康娟深刻認識到林月是個多倔的孩子，眼看着林月連附和幾句都不願意，她心裏也漸漸平複下來，把這些話說到了，也算是她盡到了做姑姑的本分，以後種種，林月要是繼續固執下去，她也能少幾分歉疚。

“月月，姑姑最後跟你說句話，明天過年，這種日子裏，你回家好好認個不是，你爸那邊我去勸說，咱們就把過往那些不愉快一筆勾銷，可你要是不回去，我們林家，也就只能當沒有過你這麽個姑娘。”

說完，林康娟起身就要離開，林月送她出去。出租車停在眼前，林月眼疾手快，把林康娟今天帶來的那幾袋吃的喝的全部放到車上，她早已經下定決心跟林家斷的幹幹淨淨，那種愚蠢的信任，上輩子有過一次，就足夠了。

并不是所有家人，都有資格成為同擔風雨的夥伴，有時候，那些風雨，也正是因為對方才會肆虐。

大年三十當天，輔導機構請來了校長親自授課。校長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曾經在大山深處任教多年，退休後更是帶着全家紮根深山。如今辦了這個輔導機構，價格相比同行業算是非常便宜，而且輔導機構的所有收入都是捐給山裏孩子的。

或許是一生操勞，校長臉上挂着明顯的溝壑，他見過太多因為種種原因無法讀書的孩子，所以更加明白知識的重要性，短短一小時的寫作課，本意是讓學生能稍放松些，卻沒想讓衆人更加熱血沸騰。

林月的同桌是被父母強勢送來的，本人并不願意将難得的休息時間也用在學習上，可聽完校長這堂課，卻被深深觸動：“老師說的對，我們這輩子還能過好多年，不缺這一個除夕夜，但高三就只有這一次，我現在不覺得委屈了。”

林月待在這裏，心态始終是平和的，她應了對方兩句，偏頭去看窗外，意外撞上一雙熟悉的眼睛。

周聞褚在這裏已經有一會兒了，教室裏在上課，他便百無聊賴在外面等着。其實除夕于他并不算是什麽節日，家中父母關系從小就淡泊如水，根本就不會有什麽節假日的溫情時刻，這一天在周家，跟往常的每一天都沒有區別。

周錄達工作忙碌，出差已經有小半個月了，此刻還在國外洽談生意，于淩習慣了獨自生活，很喜歡與自己相處，母子兩個人一起吃過早餐，也算給“除夕”這節日一個交代。

周聞褚從家中出來無處可去，下意識就到了林月這裏來。他想，她曾經有過很溫情的家庭，有過恩愛的父母，一定像世上每一個普通的小孩一樣，得到過最普遍也最珍貴的愛意。

“我們這裏挺好的。”林月下課以後，兩個人在宿舍邊上溜達，2月份的天氣雖然還是冷，卻少了幾分凜冽的寒意，她只穿着件棉服也不會覺得冷，“謝謝你來看我。”

周聞褚單手插兜走在她旁邊，衣服口袋裏還揣着份新年禮物，奈何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給女孩子送過禮物，實在沒法做到像蔣鋒他們那樣如魚得水，他跟她聊了幾句，始終找不到時機。

輔導機構課程緊張，周聞褚沒待多久就離開了，林月回到教室，坐下來時摸到口袋裏有個小東西，伸手拿出來才發現，是一個定制的鑰匙扣。

想到剛才周聞褚離開時不經意撞她的那一下，林月嘴角帶着笑意，鑰匙扣是靖華大學的迎新禮物，每年都會随着錄取通知書一起寄給新生，周聞褚送的這一枚，背面還印着一彎漂亮的月。林月摩挲着鑰匙扣，心裏滿滿的。

新學期開始，時間過得簡直更快，像在推着人前進，尤其百日誓師大會之後，日子和黑板後方逐漸變小的倒計時數字一樣，嘩啦啦翻過，高三學子依舊要經歷那些緊張的月考、期中考試、模拟考試，到最後不知不覺，他們已經一腳踏在高考大門之外。

從這幾次考試的時候林月就已經慢慢明白過來，模拟考試的題目和上輩子截然不同了，高考對她來說，也會是一次全新的出發，但她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這座壓了無數學子數十年的大山，似乎也沒那麽面目可憎。

他們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翻過這座山，看到全新的風景。

到五月底，高三年級徹底放假，剩下的這幾天時間，學生們自己在家中複習。老師一遍遍強調，到這個時候，穩定的心态比多背進去的那一個方程式重要許多，讓大家不要緊張，盡量以平和的狀态去迎接人生中的這場大考。

周聞褚的生日在六月一號，他本來不想大辦，奈何蔣鋒非要熱鬧一場，說是給大家的高考助助興。

最後這半年，蔣鋒已經通過籃球體育特長被目标學校待錄取，只要他高考能發揮出正常水平，就可以順利入學，所以現在對蔣鋒而言，比高考更重要的，似乎是陳樂樂到底會不會按照原計劃報那所大學。

這天又正好是六一兒童節，到處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氛圍。校園裏的緊張氛圍不再，哪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要高考的學子，也都已經脫掉校服，享受這片刻的歡愉。

曾經被王主任追着穿好校服的日子一去不返，那天離校，王主任看到幾個女孩子穿着明顯改過褲腿寬度的校服褲子，也笑的一臉和藹，顯得頭皮都锃亮幾分。

周聞褚的生日會就定在游樂場裏，也沒包場，幾個人跟着蹦蹦跳跳的小朋友老老實實排隊，蔣鋒還不忘戳戳陳樂樂胳膊，給她看前面一家三口幸福的畫面。

鬧了一整天，各自早早回家，周聞褚送林月到學校去。林月情況特殊，秦老師幫她申請過，可以一直在宿舍住到高考結束。

“生日快樂。”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林月才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禮物，是一只樣式很簡單的鋼筆，但也花了她不少錢，她想起劉成驿送的也是類似的鋼筆，而且對方買的那只明顯比她的更好，心裏閃過片刻遺憾，“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不……”

“很喜歡，謝謝。”周聞褚把鋼筆握在手裏，忍住了去揉揉林月腦袋的沖動，“只是可惜高考試卷不能拿鋼筆答題，這個我先留着，你再幫我買只中性筆，也當做禮物，怎麽樣？”

這個要求實在簡單，兩個人到學校小賣部選購五分鐘，就各自拿了兩只黑色中性筆，周聞褚臉上笑意無處躲藏：“到時候答題，我會用這個的。”

高考考場是随機的，周聞褚在跨區的其他學校，林月比較幸運，就在本校。

“恩，那我也用。”

“那林月，高考之後見。”周聞褚小心翼翼将兩只中性筆揣好，他比林月高出許多，這麽微微低頭看着她時，正好能看到林月可愛的發旋，“還有，靖華見。”

林月倏然仰頭，觸及到他認真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