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除了江绾雲裏霧裏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真的開心。

這次算是出遠門，什麽時候回來還不一定，甚至都不一定能回來，家裏地裏的東西都得有人看着才行，穆澈和喬璃很有效率的和村裏人打好了關系，大包大攬的安排好了後續事情。

這看着屋子倒好辦，只不過村裏的人都忙得很，地裏的活兒還得請其他人幫忙才行，想來想去，只好讓薛昭叫幾個閑着的兄弟來下鄉體驗一下生活了。

薛昭的身份穆景自然也和江绾說了的，所以江绾想着之前見過的那個身着便裝的薛昭，越想越覺着不可思議，那個看着憨憨的壯實男人，竟然會是安陽城的護城将軍，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薛昭之前在菜場經常照顧江绾，不論是不是穆景的吩咐，這份人情江绾心裏還是感激的，而且她走後這裏的事還得麻煩薛昭，江绾有情必還的性格使然，做了一桌子飯菜想請薛昭吃個飯，好表達一下謝意。

穆景一邊無奈的給江绾打着下手，一邊在心裏給薛昭記上了一筆。

正走在路上的薛昭眼皮一跳。

只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江绾這邊做好了菜，卻沒有等來薛昭，反而等來了兩個她意想不到的人。

臨近午時，院子外頭傳來了馬車停下的聲音，江绾已經将飯菜都擺上了桌，正抱着少爺在門口玩兒，聞聲趕忙出門迎接。

可是看到門口停下的青紗垂簾的馬車時，江绾頓住了腳步，臉色整個變了，只覺得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這馬車，根本不是韋曲鎮上常用的馬車，分明是江府女眷出行用的馬車，而車邊站着的三人，正是江绾許久不見的大夫人和江家大小姐江秋意以及當時送江绾過來的大夫人的丫鬟春雲。

這段日子過得太過輕松開心，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并不是身無牽挂，還有這麽時不時冒出來讓她糟心的一家子。

江绾心中疑惑，也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麽風，竟然把這兩人給吹來了，莫不是閑着無聊，來她這兒來找樂子來了？

春雲和江秋意一左一右的站在大夫人身邊，三人一下車就從左到右打量了一番小院子，或許是與她們想象中簡陋破敗的樣子大不相同，三人眼中都是無法掩飾的驚訝。

這小院子與當初相比，說是天上地下也不為過，這一點江绾确實高興且有成就感，不過在江府人面前，江绾是沒想着能聽到什麽好話的，想也知道依照大夫人和江秋意的脾性，除了挖苦和嘲諷，也說不出什麽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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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半晌過後，大夫人打量完了，居然沒有說出什麽刻薄的話，反而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看着太過刻意虛假，看的江绾心裏發怵。

“绾兒啊，我原擔心你在這村裏應該挺不容易，就想着來給你送點東西，今兒看來你這日子過得還挺不錯的，看着院子收拾的，真好。”大夫人走近兩步笑着道。

聽到那句绾兒開始，江绾的表情就跟見了鬼似的，這是大夫人麽？大夫人可從來只會見她小賤人，小賠錢貨的，更別說還用這麽溫柔的聲音說話，還送什麽東西了。

更奇怪的事大夫人身邊的江秋意也一反常态的和氣，那溫柔的表情對待江素衣都不曾有過。

江绾身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事出反常必有妖，江绾默默在心裏多加了一絲警覺。

“見過大夫人，大小姐。”江绾微扯嘴角，客氣疏離行了個禮，道：“大夫人和大姐姐今兒怎麽有空到這鄉野地方來了？”

“害，還不是許久不見你回家，擔心你，這才來瞧瞧你麽？”大夫人笑道，伸出手來想要拉江绾的手，被江绾不動聲色避開了。

江绾皮笑肉不笑道：“可我怎麽記得我上次離開江府時，大夫人您說以後沒什麽事就別在回去了麽？怎麽大夫人您不記得了？”

大夫人表情僵硬了一下，生生忍住了怒火，道：“哎呦，那不是那段時間家裏事多麽，被你六姨娘氣的飯都吃不下，這才說了氣話，這孩子，怎麽還認真起來了？”

江绾輕哼了一下，沒有說話。

裝的還真像。

大夫人的這番表情更讓她确定了今天來肯定沒什麽好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能讓大夫人都肯這麽好聲好氣的和她說話。

見江绾不說話了，大夫人也有些尴尬，似是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好一會兒，半晌才看了看周圍偶爾經過的村裏人，道：“這都快中午了，绾兒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江绾心中冷笑，看來果真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事。

進門就進門，反正她也不怕，早在她走出江家時就早已不需要在府裏那樣唯唯諾諾低着頭過日子，她本也不是不會反抗的人。

“行，大夫人，大小姐，裏面請吧。”

江绾讓開了院子門，帶着三人往院子裏走。

“咦，家裏又來客人了？”清脆活潑的聲音從江绾身後傳來。

江绾回頭，是下地摘菜的喬璃和穆澈回來了，兩人手裏都提着慢慢的一筐菜，小臉曬得紅撲撲的，笑容明媚喜人。

另一邊，在裏屋聽到動靜的穆景也走了出來，懷裏還抱着一只小兔子，看到江绾身邊的三個人時，神色微微一冷，随即快步走到江绾身邊，安撫的握住了她的手。

江绾猛然間只覺得剛才那種涼透心底的感覺一瞬間全都消失無蹤，完全被溫熱和暖意所取代。

見到江家人的猝不及防，讓她一瞬間回到了在江家時的那種自我保護又渾身帶刺的感覺，卻忘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無依無靠了，有了溫馨的家，和全心全意愛她保護她的人，還有了很多好朋友。

江绾的眼眶有些濕潤，這種感覺真好。

再看向江家人，江绾眼裏只剩下了不屑，這種底氣來自于她在乎的人，與穆景和穆澈的身份毫無關系。

與此同時，江绾對面的江家三人則是有些傻了，她們原以為江绾一直是獨居來着，這怎麽還忽然冒出來這麽多人的？還有這地上的一窩兔子和這只兇巴巴看着她的貓，這都是打哪兒來的？

“哦對了，大夫人，大小姐，忘了和你們介紹，這位是穆景穆大哥，住在我對面，這位是穆澈，穆大哥的弟弟，這位是喬璃。”江绾一一簡單介紹過，末了才對着喬璃和穆澈道：“這兩位是江夫人和江小姐，路過。”

江夫人一見這三人就覺着氣度不凡，還以為江绾攀上了什麽厲害人物，心裏本來還有些發怵，聽了江绾的介紹，默默在心裏松了口氣。

而一直一反常态跟在大夫人默不作聲的江秋意在看到穆景的瞬間，肉都快長不下了的臉猛地一抖，眼底驀然迸發出了亮光。

江绾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很不舒服的皺了皺眉，再看向穆景，果然穆景也注意到了，同樣厭惡的偏過了頭。

“瞧這孩子，和我嘔氣呢，我是绾兒的嫡母，這是我女兒，绾兒的大姐。”聽見江绾對她們的介紹，只覺着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強笑着補充道。

大夫人說完，又責怪似的對江绾道：“你這孩子，怎麽不和我說家裏還有客人？瞧着應該認識挺久了，怎麽以前也沒聽你提過？”

“阿绾和我們認識，是她的事，為什麽要和你提？再說了，就算提，也得和親近的人提，江夫人估計還算不上吧？”喬璃回答道。

江绾的事，喬璃不太了解，她也向來不喜歡去了解別人的私事，別人不說她也不問，但是若是讓她知道了有人欺負她看重的人，那她說什麽也不會不管。

剛才她聽江绾介紹這三人的語氣，她就知道這幾人估計不是好東西，再一聽說什麽嫡母大姐和這婦人那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喬璃一下子就能猜到個七七八八，火一下子就上來了，不等江绾回答就先怼了回去。

大夫人沒成想這姑娘說話這麽不留情面，嘴角都有些抽搐。

江绾偷偷笑了一下，道：“好了，都進屋說吧，別在外面站着了。”說完也沒管江家三人，帶着穆景穆澈和阿璃先進了屋。

她們一轉身，大夫人憋了許久的怒氣終于忍不住露出了些端倪。

她盯着江绾的背影惡狠狠做了個呸的動作，一旁的春雲忙伸手幫她撫了撫胸口，大夫人兩條擰在一起的眉毛這才稍微舒展了一些，深吸了一口氣，又變回了那一副和善的笑臉，拉着另一邊的江秋意也準備進去。

可這一拉，卻險些沒有拉動。

大夫人偏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秋兒，你這是怎麽了？撒什麽癔症？”

江秋意猛地回過神，摸了一下濃妝豔抹的臉，若無其事道：“沒事，走了一會兒神而已。”

大夫人心裏雖然有疑，不過她現在滿腦子都被今天來的正事所覆蓋，沒心思探究其他的，拉着江秋意的手就走了進去。

屋子裏，江绾飯菜還在桌上，不過江绾沒有讓大夫人和江秋意落座，而是引她們到了堂屋的小幾旁，倒了兩杯茶放在兩人面前。

“大夫人，有什麽事就快說吧，說完了好一起吃個飯。”江绾開門見山道。

大夫人咳了一聲，眼神示意了一下江绾身後的穆景等人，那意思不言而喻。

江绾自是看懂了，冷冷道：“他們都不是外人，有什麽事我都不會瞞着他們，就這樣說吧，還是說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大夫人見狀，想着一群鄉野村夫而已，諒他們也掀不起什麽浪來，遂擺手一笑，“哪兒能啊，額娘要跟你說的是好事兒，你瞧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吧，娘和爹爹前幾天正琢磨着你的婚事呢，這不，昨兒個正好給你挑了個好的，額娘這才急匆匆的給你報喜來了。”

這話一出，江绾和穆景等人的表情都變了。

江绾壓着心底翻湧的怒火，溫聲道：“是麽？是哪一家的？”

大夫人拍了拍手，呵呵笑道：“這門親事可是我和你爹千辛萬苦才給你攀上的，是鄰縣的縣令肖大人，那肖大人見了你的畫像，指明了要你做他的八姨太呢，你說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你說什麽？”江绾終于再也壓制不住氣怒出聲。

穆景的臉更是一瞬間就黑的徹底，眼底的冷意讓一直盯着她的江秋意狠狠打了個寒顫。

江绾冷笑一聲道：“大夫人，我再傻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那肖大人是個病秧子的事誰不知道，身子有病偏偏還色性不改，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上次我去鎮子上聽說他的病情又加重了，肖家老太太正到處找人沖喜呢，說什麽千辛萬苦才攀上，當我是傻子麽？”

江绾：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