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進了宴廳，林梵音跟在紫曜身後，沿着大殿旁邊往裏走，奴婢時有來往，席間坐着的客人是不會側目給她們這些人一個正眼的。
但紫曜帶着她進來的，方才大家都聽見國師提了一句，郁王的那位救命恩人在外面，随即郁王低聲吩咐了一句什麽，貼身婢女就匆匆出去了。
現在回來，身邊帶着另一個婢女，想必就是那位林梵音了。
三王爺坐在首位，看了一眼顧郁清：“給林姑娘賜座。”
林梵音心想顧郁清肯定會說不勞皇兄，婢子而已這樣的話，結果顧郁清半點表示都沒有。
“本是家宴，不必拘禮，林姑娘便坐那個位置吧。”三王爺伸手一指，指了一個離顧郁清還算近的空位。
林梵音猜那肯定是留給某位大人物，但那位大人物不賞臉沒來，結果現在随便指來給她坐。
氣氛有點微妙啊……
但已經趕鴨子上架了，三王府的婢子都在給她斟酒了，一副請君入甕……請君入座的樣子。
顧郁清居然很坦然的看了她一眼，真讓她坐嗎？這可得了。
沒人出來大叫等一下，不可以坐，林梵音只得坐下了。
環視一圈宴廳，大家都在若有若無的看她，看上幾眼大家都看見‘神秘’的林梵音長什麽樣了，了然無憾。
三王爺還在那裏死命誇她，感謝她救了郁王一命如何如何的。
當然林梵音都清楚這都不是沖着自己來的，是三王爺這個當哥哥的在做給他的弟弟郁王看。
總之林梵音很尴尬。
Advertisement
這一陣尴尬還沒過，那邊又冒出一道女聲：“郁王是福澤深厚之人，林姑娘能遇到郁王，何嘗不是天大的福氣呢。”
這話有點酸溜溜的？
林梵音看向聲音的來源，是緊靠着三王爺的座下，和郁王相對持平的位置，山水畫绡紗屏風隔斷了探索的目光。
“公主謬贊。”顧郁清答了一句，不知道是謝公主誇自己，還是謝公主誇她。
三王爺低下頭不說話了，氣氛一言難盡。
直到宴席散場，這位大真公主離去，三王爺臉色才好起來。
林梵音微妙的感覺到，三王爺對這位大真公主有點在意，而公主卻對顧郁清比較在意。
回府的馬車上，林梵音面對顧郁清的眼神默默低下頭。
“你來這裏做什麽？”顧郁清的質問很明顯，林梵音慌忙擡頭，看見他平靜的神色，心裏穩定了一點。
顧郁清語氣緩和了一點：“府上有事找我？”
在一旁默默不說話的紫曜出聲：“梵音今天告假。”說完馬上垂下眼，不動如山誰也不看。
“你告假？”
林梵音承認：“是，今天告假，去帶弟弟妹妹去了道姑學齋。”
顧郁清看着她，等她說下文。
這樣的眼神下林梵音哪裏還扛得住，只能全部坦白：“因為早上去道姑學齋很順利，還有很多閑暇時間，就想四處看看，逛着逛着就逛到三王府了……”
顧郁清哦了一聲，未做其他表示，手撐在窗邊指節抵着側額。
夏夜清風掠盡，顧郁清對林梵音這張不愛說實話的嘴竟出離的平靜了。
車廂陷入安靜，車轱辘壓過青石板的聲音細微響着，林梵音在這陣沉默中只能坦白。
“我路上遇見了李中宇，他帶我來三王府的。”說完認命的低下了頭。
“第一次見面打了李中宇一頓，轉眼就成了朋友，你倒是很會同人結交。”
這事擱林梵音身上也沒想到李中宇會是能打得服的性格，選擇沉默。
“以後沒我允許，不許在外面亂跑。”顧郁清口吻嚴肅了起來，林梵音看過去，他又漫不經心的看向了前方，目光落在虛空中的不知哪一點，眼瞳中黑色業火吞噬，成了一個黯淡的顏色。
“林梵音，別給我惹麻煩。”
“……”林梵音從沒見過他這樣的模樣，始終最完美的顧郁清，眼眸卻露出了疲倦。
“好……”林梵音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麽。
回到王府，亦步亦趨跟在顧郁清身後，衣裙擺蕩成漣漪綻出的花，直到身前的人忽然停住了腳步：“下去休息吧。”
“是。”林梵音回到自己的小院，發覺滿腹心事沒有一個人可以說。
說了又有誰能理解呢？她一個婢女，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辜負了風華絕代的郁王。
你問為什麽有這種感覺？
她也不知道啊，但顧郁清那個眼神太深刻了，深刻得她心髒居然在隐隐作痛。
害怕顧郁清再對她露出那種眼神，林梵音老老實實的待在王府除了一個月偶爾出門買一次胭脂水粉逛一逛街市，其他的時候都是能不出王府就不出王府。
而且每次出府身邊必然還得跟着紫曜或者紫鳶，一個月裏也就這麽一天的放風日能讓林梵音開心了。
今天放風日她們出來得早，連帶小表妹也一起帶了出來，三人先逛了一圈玉器店，林梵音想給兩個妹妹買個小玉鎖戴着。
據說她們道齋裏的女孩人人都有，她倆也不好免俗，叫店家把玉拿出來看，店家一看紫曜便知道她們是郁王府的人，興沖沖的拿出了最好的貨色。
一問價錢，林梵音頓時一個頭比兩個大，算上以後幾年的月錢也才夠買一塊，更別說得公平的一人一塊了。
看着通透潤澤的羊脂玉鎖片，上面還極盡巧工的雕飾了瑞獸，還有着平安的字樣，一分錢一分貨，有多漂亮就有多昂貴，林梵音的心在滴血。
“罷了。”林梵音合上木蓋，拉着紫曜和小表妹往外走，這也太貴了，就算想割肉都沒有這麽大一塊肉可以割。
“不買嗎？”紫曜滿臉疑惑。
“買不起啊紫曜姐姐。”林梵音無奈。
“這筆錢倒是可以府上出的。”紫曜不知道怎麽算這個界限，若是婢女，即使是她自己，也是不能做這樣的事情的，但林梵音不同，也無須去算得清，明白林梵音永遠是例外就好了。
林梵音想了想，咬牙：“不了不了，再逛逛其他地方吧，給我妹買點擦臉油。”
半路上小表妹說想吃某家的香酥鴨，三人繞了一圈走到另一條街道上，這一繞就不得了了，林梵音聽見了一種不同尋常的聲音，藏在人群的喧嘩聲中若隐若現。
叮！
叮！
叮！
緩慢而有節奏的鐵器碰撞聲一下讓林梵音豎起了耳朵。
“有兵器？”
小表妹伸長脖子看了一圈，伸手指向一個方向：“那兒有個兵器店。”
林梵音不受控制的心動了，兵器鋪就在眼前，試問誰不心動？
快步走進去，叮叮叮的铿锵聲從樓上傳來，果然是這裏傳出來的。
店家一看她們三個小姑娘，也不來招呼，坐在櫃臺後面擦着槍頭。
林梵音環視一眼，周圍擺了不少刀槍劍戟，但都是普通貨色，真正的好東西肯定沒有擺出來。
“店家，你怎麽不招待人啊？”林梵音軟糯糯的嗓子實在達不到質問的效果，最多算撒嬌。
店家忍俊不禁的笑起來：“哎呀姑娘真不好意思，我們這裏可不招待您這樣嬌滴滴的姑娘，這裏是男人來的地方。”
“瞧不起人啊？”林梵音還是第一次被瞧不起，火氣頓時直上天靈蓋。
“小姑娘，不是我瞧不起你，但這真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店家從櫃臺後站起來，露出小山一樣的身體，布袍子下兩個胳膊鼓鼓的撐滿袖子。
林梵音向後退兩步，抓起旁邊的劍，并未出鞘，連着劍鞘朝店家刺過去，店家猝不及閃身躲避，還沒反應過來，只覺眼前一晃，劍鞘已經直指他的肋下穴道。
收回劍，林梵音微擡下颌：“承讓。”
店家小心的後退一步，驚訝的上下打量面前這個少女，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漂亮少女而已，長得一副好欺負的樣子，微圓的眼睛卻是烨烨生輝，讓人不敢忽視。
“姑娘好生厲害。”
“一般。”林梵音轉身放下劍，店家這滿身的肌肉，姿态并不靈巧，便知是打鐵的鑄劍師而不是習武之人，在她手下讨不到巧是自然的事。
“現在可以招待我們了吧？”
“可以可以。”店家頓時熱情了起來：“姑娘要買什麽兵器呢？”
“先看看。”林梵音也只能先看看，過一下眼瘾。
小表妹在後面看着這一幕不敢出聲，看着林梵音的目光簡直在暗自發光，紫曜則是一臉為難：“梵音，這……？”
“沒事，就看看，看一會就好。”
轉眼說只是看看的林梵音拔出寶劍嘁哩喀喳一頓比劃，店家連連鼓掌：“好！好！姑娘好劍術！”
林梵音搖頭：“不稱手，不喜歡。”說着放回原位。
店家忙叫小二去把庫房裏的最好的那一批私藏貨物拿出來給姑娘看。
幾個人手捧刀劍出來，依次是寶劍，短刀，寬刃長刀。
店家看着這三把刀，抑制不住臉上的滿意微笑：“姑娘，這三把兵器，分別名為潛淵，歸溪，樸軍，您可看看可還瞧得上眼？”
這話配上表情，分明是在說我就不信你會不喜歡。
這是對的，對于這三把兵器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在它們一上來的時候，林梵音就被吸引了。
尤其最後一把樸軍長刀，刀身又寬又厚，活像一把漆黑長菜刀，實在是太霸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