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院裏的白牆反射出陽光透過花葉玻璃窗散在屋裏,寇嘉魚靠着牆坐在椅子上。徐雅躺在涼席上,卻覺得好像還是在十幾歲的夏天,窗臺上依舊擺着那樣一盆辣椒花,安安靜靜的。
又是夏天了,這間屋子開了吊扇,風扇扇葉旋轉着,跟以前沒什麽差別,她靜靜地躺在涼席上,外面陰雲布着,面前窗戶中透過來的光很微弱,閉上眼睛,感覺風雨欲來。
她總覺得自己過得極為恍惚,日子像溫柔的水、柔軟的紗般從身邊過去了,她覺得自己像溫水裏的青蛙,死死地漂在水上,目不斜視地生活着,時間就像一盒抽紙,過了一天,抽出一張紙來,一天一天地,消磨着。
風雨大作,水汽進了來,她起身穿上拖鞋打開門,抱着一盆辣椒花進了屋。本來想關了窗戶,可房間裏一下子悶了起來,索性還是把窗戶打了開來。
她走出去擺了一張小木桌放到屋下,然後自己坐着一個小板凳靠在牆邊,雨花剛好濺到她身上。
徐雅窩在小板凳上,朝頭上看了看,燕子的築在上邊燈的開關上,以前家裏修理開關的時候,不小心把它們的窩給碰掉了,現在,它們又重新做好一個家了。
叩!叩!叩!
“有人在嗎?”
徐雅心跳了跳,突然有些害怕。
“您是點了外賣嗎?”
徐雅穿過過道躲到門後看着門外似乎有個人影,她小心過去朝門縫外看着,只見那人皺了皺眉,掏出了手機。
徐雅放下心,靠着牆大步邁過過道,回到屋裏,趴到床上,看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關上門接了電話。
“喂,您好?請問,您這裏是東榆街106號嗎?”
那頭人沒有說話,寇嘉魚看着門牌號,皺了皺眉,問道:“您的外賣到了,請問您方便過來拿嗎?”
徐雅眨了眨眼:“麻煩把它放在門口就行了。”她拿着一個變聲器放到嘴邊,對着電話裏的人說道:“謝謝。辛苦了。”然後彎了彎嘴角。
挂了電話,徐雅躺在床上,才覺得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她轉頭看着一張快要褪色的貼在牆上的大頭貼,摸了摸那人的臉,覺得他實在是很可愛。
Advertisement
“同學,不好意思,麻煩你稍微讓一下可以嗎?”
徐雅穿着厚厚的棉衣,擠在冬天的公交車裏站着,車門一開,冷風就呼呼地灌了進來。幾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上了車,走到了後面,手伸到上面抓着車上的把手。車子一下子開了,徐雅不小心退到他們中間,她這才清醒了過來,然後繼續靠着座椅邊閉着眼睛又要睡過去的樣子。
17路公交車的終點站就是學校,從家裏走到站臺坐車需要四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同學?”
身後有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衣服,徐雅醒過來。
“同學?”
徐雅睜開眼,覺得背後暖暖的。她轉身往後去看身後的人,有些不解。
“不好意思,麻煩稍微讓一下。”男生戴着帽子,圍巾遮住了他半個臉,眼睛如霧一般,朦朦胧胧的,露出的面容很是白淨。
徐雅眼睛眨了眨,笑呵呵道:“嗯,知道啦!”
她也帶着帽子,周身被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像一只胖胖的毛毛蟲。她往前一走動,幾個男生就又自然地攏在了一起。
“嘿,嘉魚,穿這麽厚幹嘛?”
寇嘉魚搓搓手,朝手心哈了哈氣,跺了跺腳:“哥,你不冷嗎,看天氣預報好像是要下雪。”
“男人才不怕冷呢!”付與搓了搓大腿,看了看四周,大聲道:“這是誰大冬天的還開着車窗吹冷風呀。”
塗曼坐在窗邊朝付與瞥了一眼,然後又動手推了推窗,窗戶還是推不動,她坐下來看着窗外。寇嘉魚越過坐在窗邊的人,試着推了幾下,把車窗關上了。
“喲—--這是哪位同志,年紀輕輕不給老奶奶讓座,自己坐着老弱病殘孕專座,好意思嗎?”付與眼神不知道在看向哪裏,有些陰陽怪氣,引得車上的人都低頭瞅了瞅自己。
“哥,你穿秋褲沒有?”
“啊?”
“秋褲,今天我媽非要我穿上,你瞅瞅。”說着,寇嘉魚把褲子提了提,把褲腿撥開,他笑了笑,露出酒窩來,問道:“好看不好看?”
“你什麽品味!”付與罵道。
“一會兒有事兒沒,咱們兄弟幾個出去。”付與朝寇嘉魚小聲說道。
“出去?出去做什麽?”寇嘉魚愣了愣。
“這還用問?老地方呀!”
“噓----哥,我瞧見我們班主任了。”寇嘉魚小聲道。
公交播報聲傳來:鳳鳴路站,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請先下後上,請給老弱病殘孕以及其他需要的乘客讓個座。
“哥,快走,咱們就在這兒下車。”寇嘉魚小心推着付與往前走,做手勢讓後面幾個男生也跟着下車。
“是寇嘉魚?”
寇嘉魚愣在原地,彎了彎腰,笑了笑,露出酒窩,道:“李老師好。”
“快進班了。這樣,你到了學校跟學習委員說,辦公室有卷子,讓她把卷子發了,晚自習做。”
寇嘉魚愣了愣,點頭道好。
“你剛剛是還有事要下車?”
寇嘉魚搖搖頭,擺擺手:“沒事沒事,現在沒事了。”他朝李老師笑了笑。他拉拉付與,想往後退退,沒想到付與拍了拍一個同學的椅背,朝李老師笑道:“老師好,您過來坐。”
“愣着做什麽哪,老師就是辛勤的園丁,咱們是祖國的花朵,咱們要多多感謝老師的辛勤奉獻!”見那個同學愣在那裏,付與瞪着眼朝他說道。
那同學點點頭,站到一邊,也說道:“老師,您請坐。”
李老師看了看三人,付與笑着請她坐下,那個同學愣着呆呆看着她,寇嘉魚則是撓撓頭往邊上笑了笑。
李老師笑笑,道:“謝謝你們,我還有事,下一站就下車了,咱們不如這樣。”李老師環顧了一下,後面竟有一個老大爺還在站着,她往後朝老人伸開手,笑道:“老大爺,剛剛孩子們沒看見,您來坐吧。”
幾個男生便讓出一條道來,紛紛喊道:“爺爺您坐!”
老大爺點點頭,左手握着一只圓滑的木拐,右手則是提着一個系好了口的白色布袋,走着有些顫顫巍巍的,寇嘉魚見狀扶着老大爺走到了座位邊上。
鳳栖路站,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請先下後上,請給老弱病殘孕以及其他需要的乘客讓個座。
公交播報又響了,到了鳳栖路站,車門打開,冷風吹了進來,竟能看見雪了。
“我先下車了,你們到了學校之後就抓緊時間進班,寇嘉魚,記住我跟你說的事。”李老師朝幾個人笑笑。
“老師再見。”幾個大男生笑笑,沖車門外老師喊道。
“老師路上小心!”寇嘉魚朝李老師喊道。
門關上了,幾片雪花飄了進來,只見李老師朝寇嘉魚點了點頭,朝幾個人揮了揮手。
“這天氣預報還忒準!”付與沒留神,打了個大噴嚏。
“哥,要不你穿上我的衣服吧,我包裏還有一件厚衣服呢!”寇嘉魚認真看着付與,說着便解開了衣服。
“不用不用,”付與攔住寇嘉魚,幫他又拉上衣服。
“付哥,穿我的吧。”說着,又有一個人脫下衣服要給付與披上。
“都不用,這不快到學校了嗎?大男人還怕這點天寒地凍的?你們都穿上!”付與年紀輕輕,頗有些大哥的氣勢。
說話間,車突然停了。
一時間後面亂了起來,只聽見付與喊道:“這是怎麽了,車怎麽停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車裏的燈突然打開了,車裏車外,燈光昏黃,可以看到車窗外面,雪在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