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死亡末班車(十七)

死亡末班車(十七)

成哥趕到地圖标識的道路上時,女售票員、馬悅、肌肉男,以及數量龐大的活屍,生生堵死了前往土文站的山路。

成哥對此早有準備。

他端起了大炮,對着它們身後的山澗來了一炮。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西山墓園都顫了顫。

大壩垮塌了。

龐大的水流轟然而下,劈頭蓋臉地朝着山澗下驚恐的活屍們砸下來。

眨眼間,活屍們都被狂猛的水流沖得潰不成軍,只能絕望地在水流中哀嚎。

而成哥大笑着,扭身奔向前往土文站的方向。

水庫傾瀉而下的水流仿佛無窮無盡,帶着滌蕩一切的氣勢,轟轟然在墓園內肆意奔湧。

所到之處,活屍們就像一群群被大水沖散的蝼蟻,無力掙紮,咕嚕嚕地淹在了水下。

不過眨眼的功夫,整個位處低窪的墓園就被淹在了大水之下。

女售票員死死抱着一棵樹幹,恐懼又瑟縮地低頭看着下方奔湧的混濁水流。

她全身緊緊貼着樹幹,十指摳進樹皮裏,還在繼續用力向樹幹裏摳,試圖将自己釘在這棵樹上。

突然,“咔嚓”一聲脆響。

她攀附的這棵樹,竟是被大水沖得斷裂倒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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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售票員的雙眼一瞬間圓瞪。

巨大的樹冠不斷傾斜,傾斜,直往水流裏倒去。

“不——!”

女售票員嘶叫着,生生從樹幹裏拔出自己手指,手腳并用地往樹冠傾斜的上方跑去。

“嘩啦”一聲巨響,樹冠砸在水裏,女售票員也一下跌落水中,就像墜了鉛塊一樣不斷往水下沉。

混亂之中,她揮舞的手在緊緊抓住了一條垂落在水面的藤蔓。

她狼狽地粗喘着,幹癟發青的手死死扣住藤蔓,一點一點往上爬。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樹冠間閃過,腳步微頓。

下一秒,女售票員的餘光瞥到前方出現一片白。

她僵住了。

狂風夾雜着水汽拍在奚郁身上,把他身上的白襯衫暈得微濕。

他蹲在那根救命藤蔓的來處,微微歪頭看着女售票員。

女售票員嘴角顫抖着,強笑道:“大人,我快掉下去了,你能不能高擡貴手,拉我一把……”

奚郁側了側頭,語氣和緩:“你在說什麽?我聽不見。”

女售票員呆了一瞬。

她幾乎要把手裏的藤蔓掐斷,馬上尖叫起來:“對……對不起,我不該強行将你,您帶來這裏……不對,不是我!是司機!我錯了,放過我吧……”

奚郁不确定般地唔了一聲,說:“我猜……售票員小姐大概是在求饒?”

又是“咔嚓”一聲,一根橫木順着水流砸來。

女售票員一下被砸入水中,吓得她拼命拉着藤蔓又往上竄了一竄。

她再也無法忍受,痛哭流涕地哀求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會冒犯您了,您讓我做什麽都可以,我送您到終點站離開……”

橫木順流而下,長長的枝條勾住了女售票員腰間胡亂紮起的小包,一下将它勾開。

裹在裏面的紙幣頓時在水中散開。

女售票員面色空白了一瞬。

下一秒,她竟将手裏的藤蔓纏在腰上,縱身向着水裏的錢幣撲去,瘋了一般地撲騰着撈取水中的紙幣。

但那濕滑的藤蔓根本勾纏不住,她搶回大部分紙幣的同時,也即将滑脫出藤蔓。

她死死抱着那些濕透的紙幣,慘叫出聲:“救我,救我!我讓你去終點站,救我!”

奚郁頗感荒唐地笑了起來:“售票員小姐到底要命還是要那些紙?”

“要命,要命,我要活着,我不要死……”

女售票員撲騰着,拼命抓住了藤蔓的尾端,卻又有一些紙幣從她手裏懷裏飄出。

“我不想死……”

她尖叫哭求着,卻依舊向着水中那些飄散的紙幣伸出手。

奚郁撐着下颚,半斂的眸色黑沉無光,語氣裏有着說不出的嘲弄:“這種無意義的東西比你的命還重要?”

女售票員突然愣住。

她看着自己極力向水中伸去的手,瞳孔劇烈顫抖起來。

奚郁突然笑了起來:“算了,你還是別再思考了。”

他臉上挂着天真到幾近殘忍的笑容,語氣輕柔:“我來幫幫你吧。”

說着,他随手從身邊的樹冠上摘了片葉子,微笑着擡起手。

“唰”地一聲厲響,藤蔓應聲而斷。

女售票員還未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水流沖刷而下,一下淹沒了腦袋。

眨眼之間,水面上只剩飄蕩的殘枝碎葉。

……

阿華在樹枝間敏捷跳躍着,避開四處奔湧的水流,跳上了水庫上的槐樹下。

出乎她的預料,眼鏡男居然已經在這裏了。

眼鏡男頗為悠閑地靠坐在歪斜的墓碑旁,在旁邊的樹幹上吊了一盞燈,正看着書。

“喲,歡迎。”

阿華莫名地看了眼鏡男一眼,沉默地找了個地方呆着,面色沉凝。

水庫的水流仍在轟轟往下奔湧,阿華看着被大水淹沒的墓園,一時只覺滿心蒼涼。

明明只是個初級本,他們進本之前,以為随随便便就能橫掃過去。

怎麽會變成這樣……

眼鏡男:“我都看到了。”

在阿華的沉默中,他翻了一頁書,平靜地開口問道:“你為什麽不跟着他去找那輛公交車?還有十分鐘,未必沒有希望。”

阿華輕嘲一笑,“剛被他搶了錢,誰還會想再跟他一起行動?”

對上眼鏡男似笑非笑的目光,阿華抿了抿唇,轉回頭。

她看着被白浪一層層淹沒的墓園,聲音低沉:“……把這個機會給他,就當是還他一條命了。”

那個曾用手堵住惡鬼巨口,吼着讓她快跑的男人,早已經消失不見。

或許這一切并不是毫無蹤跡。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成哥和平子都變了。

他們眼裏燃燒着屬于欲望的火焰,将一切燒盡,只剩下一個個冷冰冰的積分。

她也變了。

在這操蛋的副本世界裏,又有誰能不變得面目全非。

阿華閉了閉眼,咽下喉嚨裏的苦意。

眼鏡男笑了:“可是你卻把他送進了墳裏。”

阿華自嘲一笑:“說不定是我們進了墳裏呢?還自己把棺材板釘死了。”

眼鏡男合上書,起身走到阿華身邊,說:“司機患有嚴重的心髒病,但他身上沒有藥。”

阿華豁然回頭。

眼鏡男悠悠地說:“線索真的都挺明顯的,車站名和抛錢的npc自始至終都在提示我們。這裏所有的乘客終究無法抵達他們的目的地,因為他們已經永遠沉眠于此。但換個角度想,這輛車的真正終點不就是這片湖嗎?死亡何嘗不是他們人生的終點站?”

他笑道:“恭喜你,得到了正确答案。”

阿華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短寸,低罵一聲:“萬一那個npc誤導我們呢?我他媽可不想死。”

眼鏡男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說:“大不了一死,早晚的事。”

阿華仰頭看着夜空中那個不斷跳動減少的倒計時,攥緊了拳頭。

倒計時跳動着,安靜地跳成了00:01。

成哥踏上平整的盤山公路時,就見前方的502路公交車正在緩緩關上前門。

他連滾帶爬地沖上前,抓住即将關閉的車門,硬生生掰開,擠了上去。

倒計時跳成了00:00。

公交車門“呯”地合攏。

公交車上的所有人,齊唰唰朝着喘着粗氣的成哥看來。

女售票員像座山一般站在前門,目光陰森地看着成哥,表情堪稱扭曲。

成哥深吸一口氣,微微顫着手,數了二百一十六遞給女售票員。

女售票員盯了他片刻,冷笑一聲,撕了張粉紅色的車票丢給他。

成哥眼疾手快地接住,仔細一看。

車票上簡單粗暴地寫着“終點站”三個大字。

他大松一口氣,懶得理會一個npc的氣急敗壞。

女售票員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露出她身後另一雙眼睛。

成哥一愣。

穿着白襯衫的司機面色發青,口唇發绀,扭着頭直勾勾地盯着他。

車上除了女售票員,還有不少的乘客令成哥覺得頗為眼熟。

這些乘客看起來都是正常活人的模樣,全都面無表情地看着成哥。

車上沒有奚郁,也沒有那個壯漢“紀紀子”。

成哥頓了頓,心底升起一點隐蔽的不安。

他好像忽略了什麽……

司機一腳油門踩到底,502公交車猛地一個搖晃,快速起步,把成哥腦海裏還未成型的疑慮給晃沒了。

他抓着扶手,走到後排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冰涼的晚風從大開的窗口吹入,成哥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疲憊。

他抹了一把臉,表情空白了一瞬。

片刻後,他捏緊拳頭,強迫自己忘記腦中那些紛亂的畫面。

他必須通關,必須活下去。

只要活下去,就有實現願望的可能。

他一定要……

狂猛的夜風灌入窗口,拍了成哥一臉。

他突覺不對。

成哥警覺地擡起頭,發現整輛車非常安靜。

所有人沉默地端坐在座位上,帶着一種奇怪的肅穆感,一動不動。

車速加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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