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血瑰魅影(十四)

血瑰魅影(十四)

第三天的白天就在雞飛狗跳中度過。

第四天一早,有玩家死了。

而且一次死了三個。

“我早說這些npc都是怪物了!就是他們殺了項義!”

一個女玩家跪坐着哭喊,她捂着其中一具屍體胸口的血洞,另一只手拼命揮舞,驅趕着陰魂不散的烏鴉。

管家肅着臉說:“這位客人,說話要講求證據。”

女玩家擡起哭得紅腫的眼,嘶吼道:“還要什麽證據,這裏的活物除了我們和烏鴉,只有你們這些殺千刀的怪物!”

吼完,那個女玩家胡亂從儲物空間裏掏出道具,一股腦地朝着奚郁等人丢去。

然後被其他玩家制止。

面對玩家們警惕又憎恨的尖銳視線,奚郁面沉如水,擰着眉冷聲說:“争論毫無意義,我們會好好調查。”

說完,他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很快,管家來朝他禀報:“大人,昨晚各位先生小姐都說自己在房間裏沒有出來過。另外在斯諾先生、尤金先生和伊芙小姐的房間內發現了斷裂的玫瑰藤蔓……”

奚郁一時沒說話,管家也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不說話。

奚郁凝視着窗外盛放的血紅的玫瑰花海。

半晌後,他似是自語道:“草莓成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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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一愣,趕緊禀報道:“大人,後續的草莓只成熟了兩顆,已經讓侍者采摘并送來了。”

奚郁眉頭擰着,低嘆一聲:“才兩顆,可是玫瑰已經盛放了這麽多這麽久……”

管家疑惑地順着奚郁的視線看去。

莊園裏的玫瑰不是一直盛放着嗎?

壯漢侍者小心地捧着裝在紅色天鵝絨錦盒裏的兩顆草莓,進入卧室放在一旁的雕花圓桌上。

奚郁看向那個錦盒,突然開口問道:“黛娜在哪?”

管家這才發現一直喜歡往奚郁身邊湊的黛娜小姐,直到現在都沒出現。

黛娜的房間內,厚重的窗簾緊緊拉起,白裙少女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胡亂抓着自己的頭發。

她坐在淩亂散落一地的白玫瑰花瓣裏,深深地呼吸。

厚重的,雕着天使惡魔的雙開大門被推開。

一只手輕輕托起黛娜的下巴,露出她淩亂發絲下顫抖着的,赤紅如血的眼瞳。

“不,別看我!”

黛娜一把推開下巴上的手,雙手捂着眼睛,顫抖着說:“我不要吃心髒,我要忍住,我一定會很快平靜下來的,哥哥別看我,我不想,我不想……”

突然,黛娜的聲音卡住了。

她掩在指縫下的眼瞳睜大,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

不對,不是哥哥……

戴維半蹲在黛娜身前,目光沉凝地看着她,開口問道:“為何不食心髒?因為血瑰公爵的命令嗎?”

不是的,是她自己不想吃!

黛娜想讓這個人滾出去,睜大的紅眸卻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突兀出現在戴維手裏,緩緩盛開的純白蓮花。

戴維的聲音就如同隔着一層水霧,層層疊疊,聽不分明:“你們當真有選擇嗎?不,你們沒有選擇。”

當奚郁帶着那兩顆草莓來到黛娜房間時,黛娜已經趴在床邊睡着了。

她睡得眉頭緊皺,雙手揪着床單,身邊滿是淩亂破碎的白玫瑰花瓣。

奚郁安靜地看了片刻,将草莓留在了黛娜房間裏的雕花圓桌上,便離開了。

今晚的月似乎格外明亮。

奚郁倏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躺在床上睡了一覺。

他坐起身,緩緩走到窗邊,将緊閉的窗戶推開。

冰涼的夜風撲面而來,在玫瑰香味裏,帶着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息。

從窗戶往下望去,城堡裏躺了無數的屍體,那些白天光鮮亮麗的血瑰貴族們,以及冷靜自持的面具侍者們,正狼狽又貪婪地趴伏在屍體上,張大嘴啃吃着掏出來的心髒。

奚郁瞳孔一縮,握着窗沿的手驟然收緊。

為什麽……為什麽!

突兀地,他感覺到自己身體內有股異樣的沖動,夾雜着心頭難以抑制的暴怒,如烈火騰空般在叫嚣,在沸騰。

眼瞳深處,被他死死壓抑在最深處的紅色,開始跳躍着,侵染他的黑眸。

奚郁痛嘶一聲,擡手死死捂着自己的眼睛。

不行,不行……

冷靜下來,這些都是系統的操控……

可是,他明明說了這麽多次,強調了這麽多次,這些人為什麽還是不聽勸阻?!

不,他不能怪他們,這是他們難以控制的原始本能……

不行,他不可以……

奚郁倏然從指縫中擡起眼,露出一雙徹底被染成血紅的瞳孔。

如果自己失去控制,任由殺戮欲望爆發,那和沒有靈智的野獸有什麽區別!

“哐”地一聲,卧室的大門被從內破開。

夜風吹得窗簾不斷飛揚,卧室裏已經空無一人。

紅色,整個世界全都是紅色。

奚郁恍恍惚惚,在城堡中游走。

玫瑰是紅色的,城堡是紅色的,躺在地上的人是紅色的,就連天空的圓月也是紅色的。

奚郁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對,月亮不是紅色的。

他像是突然驚醒,站在城堡大門前茫然地四看。

眼裏的世界像是蒙着一層鮮紅的薄霧,濃郁刺鼻的血腥味幾乎灌滿了鼻腔,四周散落着無數身體扭曲的屍體。

不僅僅是白衣工人和玩家,就連面具侍者、血瑰貴族們,甚至是斯諾,都躺在地上,臉上的表情定格在猙獰的驚恐上。

漫天的烏鴉在空中盤旋,嘎嘎叫着朝着自己的目标俯沖而去,悠然享受着白來的美食。

奚郁在灼心的空虛中咽了口唾沫,僵硬的目光緩緩往下移動,落在自己的雙手上。

刺目的鮮紅液體,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落入腳邊流動的鮮血中。

鮮血就如永遠流淌不盡的小河,将他徹底将他的眼眸染紅。

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每一次的結局都是這樣?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永遠無法選擇自己想要過的生活?

一道染着血的白影在不遠處的玫瑰花海中一閃而過。

奚郁短暫的清明被迅速淹沒,在滿目的鮮紅中,他的手穿透了正在抱着心髒瘋狂啃咬的黛娜的胸口。

手臂像是自動執行程序的精密機器,在奚郁的木然中精準地捏住了一團肉團,生生扯了出來。

黛娜睜大了赤紅的眼,如凋零的白玫瑰般倒下。

終于恢複自控的奚郁下意識地伸出手,接住了她。

黛娜在漫天的紅玫瑰海中怔怔地看着奚郁,有淚水不斷從她眼眶裏溢滿,流出。

“哥哥……我吃了你給我的草莓了,很甜。”

鮮血順着黛娜說話時張合的嘴不斷溢出,滑落到紅褐色的泥土裏,将泥土浸潤得更濕潤肥沃。

“可是我明明吃了草莓以後,已經不再想吃心髒了……難道這些感覺都是我一廂情願?難道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奚郁跪坐在地,輕聲說:“你已經很努力了,不怪你。”

“不怪我……?”黛娜茫然地重複着,嬌美的面容驟然猙獰起來:“那就怪你,怪你非要讓我們不吃心髒!”

寒芒一閃,黛娜趁着奚郁愣神的一瞬,擡手直刺向他的胸口。

電石火光之間,奚郁用力抓住了刺向胸口的銀亮小餐刀。

刀鋒劃破奚郁的手掌,順着刀柄一縷縷滑落,混入黛娜同樣滿是血污的手裏。

“你犯了個致命的錯誤。”

奚郁握緊黛娜刺向他胸口的刀,低低地笑了起來。

“結局錯了。她,不是這麽死的。”

話音一落,奚郁奪過小餐刀,反手朝着懷中的黛娜紮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黛娜突然側身一閃。

小餐刀筆直而落,就像是紮中了某種硬脆之物,清脆的“啪啦”一聲。

像是鏡子碎裂,周圍的血紅玫瑰海驟然蔓延出無數裂紋,一片一片掉落。

碎片跌落,露出藏于其後的真實。

奚郁手中的小餐刀擊碎了祭壇上面目模糊的雕像,周圍也根本不是什麽玫瑰花海,而是戴維他們的房間。

而黛娜也如鏡花水月般消散,露出其後的戴維。

戴維一雙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帶着黃銅面具,一身侍者服裝的奚郁,牽着嘴角笑了笑:“公爵真是好興致。”

戴維低嘆一聲,說:“執迷不悟,害人害己。血瑰公爵,這草莓的苦澀你可咽得下?”

另外兩個黑袍人不動聲色地從後方圍聚上來,蓄勢待發。

奚郁微微歪頭:“我以為,我說得夠清楚了。”

話音一落,奚郁人影一閃,握着小餐刀直奔戴維門面而來。

戴維閃身後退,其中一個黑袍人唰地抛出漆黑的鎖鏈網,那片鎖鏈幾乎覆蓋了整個房間,奚郁閃身退到窗戶處,卻發現窗戶早已被不知名道具封堵嚴實。

他一時退無可退,被網了個正着。

戴維微微垂眸,擡手一招,那朵純白的蓮花再次出現在他的手裏。

他淡聲道:“神明谕示,撥亂反正。放下虛執,回到你該去的位置上吧。”

說完,純白蓮花緩緩升空,散發出蒙蒙白光。

奚郁卻嘲諷一笑,“神明?真是惡心。”

說完,他抓住身上的鎖鏈網,徒手用力一撕。

“嘣嘣”幾聲脆響,鎖鏈網居然真的應聲斷開!

同時,“哐啷”一聲,被道具封緊的大門被一把踹開。

因抛出鎖鏈網而動彈不得的黑袍人被破門而入的泰紀捏斷後脖頸,另一個黑衣人撲上來,被泰紀一拳打飛撞到牆上,胸口可怖地凹陷下去。

而奚郁破網而出,小餐刀帶着厲風,直直紮入戴維的胸口。

鮮血卻未如預料般流出。

戴維黑沉的眼對上了奚郁的目光,緩緩開口。

“執迷不悟,可嘆,可惜。”

奚郁冷笑:“死吧。”

他手中的小餐刀用力一劃拉,眼前的戴維如玻璃般曲折崩塌,只有一只濕漉漉的黑色烏鴉屍體掉在地上。

那兩個被擰斷脖子和胸口被打凹的黑袍人,也同樣破碎一地,留下兩只烏鴉屍體。

泰紀原地轉了兩圈:“人呢?”

奚郁目光冷凝:“不用找了,找不到了。”

泰紀剛想開口問,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

“我,我不是死了嗎?我記得你也死了……”

“不對,現在才第一天!”

“殺了他們!只有反殺我們才能活下去!”

奚郁擰緊眉頭:“我們快走!”

麽麽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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