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季

第4章 阿季

養了兩年的多肉是盆塑料,周季昂想問沈持讓是在哪買的都不好開口問,怕人受打擊。趁沈持讓睡覺的時間,周季昂到花鳥市場挑了兩盆長得差不多的拿回去貍貓換太子。

不是周末花鳥市場的人也很多,花店和水族館裏有不少人來打卡拍照,之前熱播電視劇在這兒取景的店鋪周圍更是水洩不通。

這條街有些年頭了,白牆瓦礫石板路,地不大,門店和攤位卻很多。

外貌出衆的人走到哪兒都會得到比普通人多出好幾倍的關注。周季昂在外時與在沈持讓面前截然不同,一副面無表情,疏離高傲,不屑一顧又好似什麽都不入眼的模樣。

他步子邁得稍快,一門心思想着趁沈持讓醒來之前趕回去。

但好像越着急什麽就越會被耽擱,周季昂剛走過轉角,一個人猛地撞在他身上——

“對不起!你沒……”女生下意識道歉,擡頭看見周季昂的臉,不自覺地愣了一下,“你是……”

女生話未說完,後幾步跟上來的其中一個男生沖上來猛地推了周季昂一把。像是好不容易找到機會給下馬威似的:“你他媽沒長眼睛?故意的吧周季昂。”

周季昂往後退了半步,站定,手中始終穩穩當當地提着盆栽。他擡眼看向夏鵬,目光冷淡,像是沒感覺到夏鵬對他的敵意有多大。

周季昂轉頭對那個女生說:“抱歉,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女生瞥了眼周季昂的臉色,有些尴尬地拉住夏鵬,低聲說,“你別找事兒行不行?”

“什麽叫我找事兒?”夏鵬指着周季昂,惡心道,“他把死老鼠塞老子嘴裏,一天到晚裝逼,在你們面前演,把你們當傻子,你還說老子找事兒?”

周季昂人緣很好,學校裏大多數人都知道他。夏鵬是周季昂的舍友,女生因此見過幾次,與男朋友口中的卑劣陰沉的性格大相徑庭。

她怕夏鵬動手,對周季昂不好意思的說了句“不好意思”後就拉着男朋友先走了。

原本同行的人沒有跟着夏鵬離開,揚聲叫了一聲周季昂的名字:“季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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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林松揚眉走近,往周季昂肩膀給了一拳,算打招呼,“這麽巧,你也陪女朋友來打卡拍照啊?”

“來買東西。”周季昂的态度始終溫和,沒有過分熱情,也不似一個人時的不好接近。

他把手中的多肉給鄭林松看,鄭林松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和夏鵬一樣是陪女朋友過來拍照的呢。”

鄭林松幫他提一盆,轉身一起往市場出口方向走,閑聊道:“你和夏鵬又怎麽了?”

想起昨天下課回宿舍,地上那一灘東西,鄭林松就反胃,“你是沒看到,昨天夏鵬在宿舍吐一地,嘔吐物裏還有死老鼠,血淋淋的。現在想起我都惡心。”

周季昂反應冷淡,眼神帶着恰到好處的訝異。鄭林松一看他這個反應就收起了試探的想法,信任道:“我猜就跟你沒關系。”

“夏鵬現在在系裏到處說你有暴力傾向,打他,還強迫他吃死耗子,威脅——”

身旁忽然發出一聲輕笑,鄭林松轉頭,看見周季昂在笑。

“你信了?”周季昂反問他。

周季昂是什麽樣的人,同住兩年,鄭林松平時和他走得也算近。每次出去吃飯,必是周季昂請客,到哪裏去玩了回來也會給同寝的人帶禮物,包括夏鵬。

朋友們有什麽事找他,周季昂幾乎沒有哪次沒幫。找他借錢,他也二話不說地轉賬過去,從來不催着還,還問夠不夠。

除了外貌,周季昂在校內出名的原因還有性格。

陽光,溫柔,仗義。從來不玩暧昧,無論男女,拒絕對方時都不留餘地,但多少會留給對方面子。

周季昂的性格好到讓鄭林松聯想到軟柿子這個形容詞。

“當然沒信。”

說起來也好笑,鄭林松道:“沒一個人信他的,給夏鵬氣得要死。”

出了花鳥市場,周季昂在路邊招停一輛出租,鄭林松正講興頭上,跟着坐進去。

“先送你,”周季昂問,“去哪兒?”

上一秒還在滔滔不絕的人突然卡機,周季昂和司機師傅齊唰唰看着鄭林松,等他報地址。

“石化人”突然一聲“我靠”,投胎似的開門下車,“完了,我發小還在等我。”

鄭林松平時說話語速就快,此刻着急忙慌地解釋,如同機關槍一般對周季昂道:“我走半道遇見夏鵬,順路走了一段,後來遇到你把這事兒忘完了。我先走了,晚上你要回學校吧?行,給你帶燒烤,晚上聊。”

“砰!”車門關過來,鄭林松一溜煙就沒了影。

周季昂:“……”

“……”司機師傅說,“你朋友是rapper?”

“不是。”周季昂說,“大學生。”

“哦。”司機師傅很懂,“那不行,學歷太高。”

周季昂:“……”

出門時揣走了玄關櫃裏的備用鑰匙,周季昂回去時輕手輕腳的,仿佛做賊般把陽臺的多肉給換了兩盆。

一次性拿不了那麽多,只能慢慢替換。他剛把假的拿黑色塑料袋裝好扔門口,轉身看見沈持讓曲着指節推了下眼鏡框,盯着他看:“你去哪兒了?”

這會兒已經是正午,周季昂關上門,慶幸自己動作快,心有餘驚道:“你醒了?”

“早醒了。”沈持讓沒睡多久,十一點醒來後就在房間弄他那一堆圖紙,查看明年男裝的流行趨勢,設計新品。

人也不會一直倒黴,大概是遇幸運加持,沈持讓出過幾款爆款産品,這才讓他的原創小品牌一直到現在也還沒垮掉。

雖說盜版滿天飛,但這麽些年積累下的客戶基礎和口碑使店鋪的收入還算可觀。

即便是這樣,沈持讓也不能有絲毫松懈。父母向親戚借的錢以及老家那套房子的房貸今年上半年才還清,父母雖信誓旦旦地說那是買給他以後娶老婆的房子,但沈持讓清楚,房産證上寫的不是他的名字。

不知道為什麽,大多數父母都會偏心小的那一個,沈持讓以前沒覺得。從小到大,每次回家父母都會給他殺雞買魚來吃,就算在只有一個雞腿的情況下,他們也會把那個雞腿給他而不是給沈雲铮。

沈雲铮有情緒,父母就會呵斥他,說“哥哥比你辛苦,讓讓哥哥”。

二十歲之後,沈持讓才真正意識到,原來同樣的一句話可以是偏袒,也可以是枷鎖。

父母務農,他去到大城市,成為了家裏的頂梁柱。父母依然會把唯一的雞腿給他,但在另一方面,理所當然的要他承擔家裏的一切支出包括弟弟的學費和生活費。

他們說,弟弟年紀比你小,幫幫弟弟。

沈持讓做夢都會夢到這些,每次醒來都覺得胸口悶。他醒來沒看見周季昂和沈雲铮,以為人早走了,沒想到周季昂又回來了。

取下眼鏡,沈持讓規整地折起寬松的袖子,到廚房去做午飯,邊走邊問:“阿季,你下午有課嗎?不着急走吧?”

周季昂最喜歡聽沈持讓這麽叫他,往下壓了壓嘴角,跟着進廚房:“嗯,不着急走。”

“那吃了飯再回校吧。”沈持讓打開冰箱拿菜。

保鮮室裏放有許多菜,早上剩的包子周季昂忘拿去扔,被沈持讓裝好放冰箱裏了。沈持讓節約,一道菜做多了量,他可以一直吃到菜變質了才倒掉。

周季昂皺了皺眉,手從沈持讓肩膀上方伸過去拿出。他右手拿東西,左手扶在冰箱的一側,像是把沈持讓圈在懷裏。

對方的眼睛跟着他的手走,忽然一把抓住周季昂的手腕,把包子拿了回去,“冷的,你要吃的話我等會兒給你蒸一下。”

冬天氣溫本就低,往冰箱跟前站這麽一會兒,沈持讓的手已經沾染上寒氣。周季昂單手攬住他的肩膀往旁邊推,兩三下拿了幾樣菜出來,把人轟出去,“我來做吧。”

“不,還是……”

“持讓哥,”周季昂随便找理由打發人,順帶委婉地提醒塑料盆栽,“多肉還沒澆水,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看有幾盆好像不太好。”

“是嗎?”沈持讓不喜歡養貓養狗,覺得麻煩。養花養草也養死過許多,這幾盆多肉能好好活到現在,已經成寶貝了。

他拿上噴壺,說:“我看看去。”

沈持讓前腳剛走,周季昂後腳就把包子扔垃圾桶裏。

晚上,周季昂回宿舍時鄭林松和其他兩個個人正在他床位前忙活,插着吹風機一個勁兒地吹他的被子。

冬天沒什麽太陽,溫度也不似夏季那麽高,床鋪被褥被人淋得濕透,一時半會兒幹不了。舍友們見周季昂回來,不知道怎麽說,氣氛一時有點微妙。

空氣中飄散着鄭林松帶回來的燒烤的香味,他關了吹風機,選擇做這個和事佬,“那個,夏鵬可能也是不小心。你今晚要不睡我的床?我和大忠睡。”

夏鵬的床位空着,人沒在宿舍。周季昂掃過一眼,朝他們笑了笑,走過去把吹風機收好,推他們去吃燒烤。

“沒事兒,正好也要洗了。”話這麽說,周季昂卻沒動床上那一團東西。

他沒睡鄭林松的床,周季昂其實也很少住學校,通常住自家酒店頂層的套房。只有沈雲铮來找他的時候,周季昂才會在宿舍待着。

周家以黑起家,不過那也是早些年的事兒了,到周季昂的祖父開始就徹底洗幹淨,現在很少有人記得之前的周家是什麽樣。

周仲明時常不滿意周季昂,說他像個小混混,他教周季昂如何為人處世,怎麽樣接物待人。

父親僞善,兒子以樣學樣,戴上虛僞的假面。但偶爾也會有不想裝的時候,比如現在——

後半夜,淩晨四點的賓館一條街上沒什麽人,寒風凜冽。周季昂穿着黑色皮衣,領口立起,白色絨毛貼着頸側擋住呼嘯的寒風,黑色牛仔褲和馬丁靴顯得他身形更加的高挑。

稍微和夏鵬關系好點的都知道,對方每次外宿都會在這條街街尾的那家賓館開房。不為別的,只是因為那家店最便宜。

夏鵬一般不會和除女朋友之外的女人睡到天亮,所以周季昂讓人問清楚後,提前半個小時在夏鵬回學校的一條必經路上等着。

他算準對方會走條近道,所以當夏鵬出現時,周季昂毫不猶豫地揚起棍子,狠砸在對方腦袋上——

“啊!!”

夏鵬吃痛,剛要回頭,周季昂猛踹他的膝窩。他氣定神閑地坐在夏鵬的背上,腳踩着對方的後腦勺,只要夏鵬有轉頭的跡象,他便更加用力幾分,引起一陣哀嚎。

“你他媽是誰?!你有本事單挑啊!”

“他媽的慫逼,只會玩陰的是吧?”

寂靜的夜裏,忽然一陣腳步聲靠近,夏鵬以為這人會放開他的時候,聽見其中一個人低聲說話的聲音才反應過來這些人是一夥的!

冷汗頓時爬滿全身,夏鵬開始示弱,“兄弟兄弟,有話好好說。”

網上不少搶劫殺人案,夏鵬吓破了膽:“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錢,你要錢是嗎?我給你,真的。”

周季昂保持這個姿勢沒變,冷眼掃過帶着小刀的那個人,随意地指了指夏鵬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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