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變化

第30章變化

江南的天多變,前一刻還晴空萬裏,突然開始打雷刮風。

“要下大雨了,我們進去吧。”言時玉望了一眼天邊的烏雲,下巴蹭着李淮的頭發,低聲說道。

“好吧。”戀戀不舍地回到船艙內,他一下就看到被收拾幹淨的軟榻,不自然地移開目光,坐到桌前吃糕點。

一塊糕點下肚,大雨傾瀉而下。

李淮端着茶走到窗前,吹進來的雨水如蒲公英一般散開,有幾滴飛到他臉上。

冰涼的雨滴順着白皙的臉滑落,他靜靜看着幾乎與湖面同色的黑壓壓的天,輕聲說:“言時玉,我們明日就回京城吧。”

他出宮快一個月了,不知積壓了多少奏折要處理,也不知韓向那邊進展如何,更不知趙岐是否已有發現。

天色越暗,雨聲越大,青山綠水皆不見了,可只要想起這裏是江南,仍能想象出雨過天晴後的美。

太美了,美得李淮不敢繼續待在這裏。

茶見了底,男人終于走過來,與他并肩站在窗前,看向濃黑的一切。

“這麽快又不喜歡這裏了?”言時玉接過空茶杯放到一邊,脫下外衣披到他身上,順勢把他摟到懷中,小聲念:“手這麽冷還站在這裏……臉也是……”

寬大溫熱的手掌先捂了捂他的手,待手熱了又去捧住他的臉。

李淮被迫擡起頭,違心地眨了下眼睛:“下雨了就不喜歡了。”

“怪不得人家說這天像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說的就是你。”言時玉揉了揉他的臉,視線稍稍往下,盯着一處出神。

“難道言大人只敢看?”李淮挑釁道,擡手撥了撥他的衣領,雖未解開,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言時玉眸色一沉,一手捏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後頸,俯身盯着只隔幾寸的臉,灼熱的氣息仿佛一支朱砂筆,頃刻間染紅了他的臉;嗓音因克制而有些低啞:“我怕你會死。”

“只是這樣……”李淮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湊近,輕輕碰一下他的唇,又回到原位,舌尖探了探頭,“又不會死。”

“這是你說的。”

親吻如鋪天蓋地的雨般壓下來,轟隆隆的雷聲在耳畔炸開,奇怪的是李淮再也聽不見雨聲,只能聽見水聲。

清脆的水聲夾雜着其他難以言說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船艙內,意亂之際,船夫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從窗外飄進來。

李淮紅着臉推了推言時玉,聽着聲音越來越近,急得他想自己去關窗。

指尖即将碰到窗棂時,腰上的手一緊,将距離拉開;同時,後頸被松開,那只手用力将窗戶關上。

“專心。”

言時玉又捏住他的後頸,重重吻上去。

李淮覺得自己的唇像一張白紙,言時玉則是作畫的人,一筆一墨靜心描繪,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直到将整張紙都畫滿才罷休。

傍晚時分雨停了,李淮半夢半醒地趴在軟榻上,身邊的男人一手撫摸着他的腰,一手捧着書讀。

明亮的燭光給男人鍍上一層柔和的光,這副皮相無論冷血無情還是溫柔多情,都一樣賞心悅目。

一日後,大船靠岸,馬車早就等在碼頭,二人啓程回京。

此時京城已進入晚秋,時隔多日再次站在明宸宮前,李淮有種隔世之感。

走到門口,宮人們推開木門,剛将熱茶放到桌上的雯蘭面露喜色,趕緊迎上來行禮問安。

“奴婢給陛下請安!”

李淮點頭,打量着許久不見的小姑娘,暗嘆孩子長得就是快。

離開時雯蘭還有些稚氣,如今再看這張臉已經長開了,更添幾分秀氣與柔美。

看着看着,李淮愈發覺得她的眉眼與言時玉很相似,若遮住下半張臉會更像。

“陛下?”雯蘭被他奇奇怪怪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緊張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問:“奴婢的臉上沾了什麽?”

李淮回過神來,微笑搖頭:“沒有,我看你長成大姑娘了。這段時間有沒有認真讀書習字?”

雯蘭自信地挺直後背,“陛下放心,奴婢一日不曾偷懶,不僅看完了您交代看的書,還自己找了書來看。晚些時候奴婢會把寫的字拿過來給您看,保證讓您刮目相看!”

她的語氣中難掩得意,明媚的笑容讓李淮再次想起言時玉。

他輕咳幾聲将心中稀奇古怪的想法趕走,擡眸看向堆積成山的奏折,慢悠悠地朝那邊走,“我不在的這段日子,青林可有異樣?”

雯蘭神色一頓,舉止突然拘謹起來,垂眸道:“青林……青林沒有異樣,陛下放心。”

李淮聽出她話中的隐瞞,腳步未停,徑直來到桌前,随意拿起一本奏折翻看,餘光瞥着她。

她就站在幾步之外的地方,腰間交疊的手握得很緊,目光飄忽不定。

“雯蘭,凡事不要憋在心裏。”李淮漫不經心道,“啪”的一聲把奏折扔回去,驚得雯蘭抖了一下。

他坐到龍椅上,身子微微後仰,雙手慵懶地搭在兩側的金龍上,明眸平靜無波。

明明仍是那副溫和淡然的模樣,雯蘭卻愈發喘不過氣來。

“奴婢……奴婢沒什麽心事。陛下舟車勞頓,不如去後殿休息休息?”雯蘭的額頭出了一層薄汗,她并不認為自己拙劣的演技能瞞過李淮的眼睛,但她确實不想說。

靈機一動,她趕緊從袖中取出幾封信放到桌上。

“陛下請過目。”

李淮面色不改:“你先退下吧。”

等殿門再次被關上,他臉上浮出幾分愠怒之色,雯蘭的隐瞞令他不悅。

雯蘭不會背叛他,這點毋庸置疑,可他介意的是她的隐瞞與青林有關。

青林……

李淮撫摸着龍椅上的龍紋,冷着臉咬了咬後槽牙。

視線落在那幾封信上,他一封封拆開。

韓向的信依舊很簡短,幾封信上先說又開了三間學堂,收了十名女學子,在韓向的引導下,不少父母已經開始有送女子入學的念頭了;後來又說收女學子一事被世家的人阻止,認為他公然挑釁祖宗法制,揚言要高到官府去,讓官兵把這幾件學堂都封了。

李淮把幾封信折好,點燃後扔進銅盆裏。

耀眼的火光如浪一般湧起又迅速消亡,很快便化作脆弱的灰燼,一吹就散。

如今他不便出面處理此事,更不能與世家發生沖突,只能交給言時玉去處理了。

熬了一夜處理完堆積如山的奏折,李淮眯了一會兒便更衣上朝了。

“各位愛卿有何事啓奏?”

話音剛落,趙岐走到大殿中央,激動地行禮道:“老臣拜見陛下!陛下龍體違和,老臣日夜憂心!幸好天佑吾皇,陛下安好!”

他說着便跪下行了個大禮,再起身時熱淚盈眶,多位言官被他感動,紛紛低頭摸淚。

李淮端坐龍椅之上,無言以對,只能微笑回應。

“趙大人若是無事可奏,可否給本官讓個地兒?”言時玉冷眼看着那些言官的忸怩作派,輕蔑地笑笑;無視趙岐還站在殿中,直接上前幾步站到他前面,拱手道:“陛下,臣近日得知京中有識之士正創辦學堂,本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偏偏有人要做攔路虎。”

他停頓了一會兒,轉頭看向人群中的孫無名,“孫大人的公子頗為反對此事,甚至要将有識之士抓去見官。臣不明白為何孫公子有這麽大的反應,莫非女子讀不得書、辦不得事、做不了官?”

最後一句話如巨石入水,激起萬丈波瀾。

百官竊竊私語,孫無名惱羞成怒,站出來說:“言大人,自古以來女子便待在內宅相夫教子,讀書有何用?辦事……內宅之事不需要讀書!做官更是談不上,若是女子做官,要我等何用?”

趙岐弓着腰咳了幾聲,不悅地瞥了一眼言時玉,“這些事自有男子去做,女子抛頭露面不合禮數!言大人這是打算違抗祖宗禮法?”

“女子不需要讀書識字……”

“女子做官簡直是聞所未聞!”

李淮粗略地掃了一眼,大部分人都持反對态度,少數人低頭不說話,但內心估計也更傾向于反對。

收回視線,他撞進言時玉的眼中。

四目相對那麽多次,他在那雙黑眸裏再也看不到冰冷,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找出溫柔。

言時玉輕松地挑眉,轉身看向還在叽叽喳喳說道理的言官。

“諸位同僚一直說‘相夫教子’,那麽本官想問問,若這個女子什麽都不懂又如何相夫教子呢?或許相夫教子不需要學富五車,可在座各位皆是文人才子,難不成你們的母親都目不識丁?據本官所知,你們中有不少人喜歡尋花問柳,尤其鐘愛才藝雙絕的女子。若你們真認為女子不需要讀書識字,又為何去找那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俱佳的人?”

“尋花問柳”四字一出,大部分人沒了聲音。

孫無名氣急:“你……”

“孫大人別急,”言時玉冷笑,摸了摸下巴佯裝思考,片刻後恍然大悟地指着孫無名道:“本官明白了!孫大人的妻妾是讀過書的,可顯然她們讀得不夠多,所以你只能出去找別人。”

孫無名氣得差點兒暈倒。

“既然大家都喜歡有才情的女子,就說明女子讀書識字是好事,否則怎會如此惹人青睐呢?請大家原諒本官用煙花之地的女子舉例子,或許不少同僚在欣賞她們的同時也有着鄙夷。那大家不妨仔細想想,若是你的女兒或者親朋好友中的女子才學傾天下,你是覺得丢人現眼還是引以為榮?”

言時玉說得理直氣壯,李淮恨不得站起來為他拍手叫好。

“謬論!女子豈能比男子聰慧?你……”

“孫大人,”言時玉再次打斷孫無名的話,冷冷道:“你也是女子生出來的,若你承認令堂不聰慧,本官也可重新考慮方才說的每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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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要好好的哦!

草莓某人祝大家健康快樂(怎麽像在拜年哈哈哈)

總之,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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