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花瓶

第52章花瓶

年關将至,刑部和戶部的官員日夜不休,用了六日将趙岐和孫無名等人的罪狀整理好,并把這夥人貪污受賄的財物全部清點完畢,其數目之大令人難以置信。

早朝時,幾位主辦官員把此案的前因後果公之于衆,隐去了趙岐吃人這種駭人聽聞之事,只說他洩憤殺人。

殿中官員臉色各異,李淮不知這其中是否還藏着趙孫二人的同黨,但這并不重要。

離了那兩棵大樹,其他人暫時掀不起什麽風浪;另外,他正好用這兩棵樹以儆效尤。

“趙岐和孫無名罪無可恕,按照本朝律法該誅九族,朕以為如此處理甚好,不知諸位愛卿可有異議?”

李淮頗為“随和”地從高高在上的龍椅起身,慢悠悠地邁下十八級臺階,來到官員面前、言時玉身邊。

不同于以往的唯唯諾諾,他面帶微笑地看着衆人,明亮的眸子含着淺淺的笑意,眼底冷得仿佛結了一層薄冰,襯得目光冰冷的同時又格外賞心悅目;龍袍還是那件華麗無比的龍袍,從前穿在他身上是華而不實,如今卻是量身定做,金紋閃閃發光,金龍威嚴大氣,栩栩如生。

他就那麽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帝王的壓迫力宛如一陣風,起初微風徐徐,漸漸化作狂風,令人本能地俯首稱臣。

言時玉回身追随他的視線,二人站在一起,竟有些分不出是誰更令人畏懼。

衆人這才意識到,這位登基半年多的皇帝根本不是平日那般柔弱可期,而是和言時玉一樣心思難測的狠角色。

“律法嚴明,陛下處理得極好!”

“這兩人罪大惡極,死罪難逃!”

“陛下聖明!”

“陛下聖明!”

衆人紛紛跪拜,言時玉最後才跪到地上,擡頭望向身邊的人,眼中滿是欣賞。

淡然的視線掠過文武百官,最後對上男人的目光,李淮忽然想起初春的日出,也是烏泱泱跪着一群人,也是言時玉跪在最前面。

那時他與言時玉戲真情假,如今他與言時玉戲假情真。

李淮收起思緒,擡手虛扶一下,低沉悅耳的嗓音飽含威儀:“諸位不必多禮,朕往後還要仰仗諸位。”

“臣等必對陛下忠心耿耿!”

李淮淡淡微笑,轉身走上臺階,回到龍椅之上,坐下開口道:“朕登基不足一年,天下亟需人才。正如言卿從前所說,人才不分男子女子,只要有才華有德行,朕都願意給他/她一個機會。如今京中有韓向創辦學堂,深得朕心;往後便由韓向負責京中學堂所有事宜,各位愛卿若有良策亦可與他商議。”

“六部盡快拟出具體章程,不得看輕女子,也不可期待女子,往後她們是你們的同僚,與你們并無不同。”

“女子與男子一樣皆可入朝為官、征戰沙場、經商致富……往諸位盡早摒棄‘女子需足不出戶、不不得抛頭露面’等想法,與朕一起期待她們!”

一番話說得他心潮澎湃,他仿佛已經在夢中說了幾百次。

他在言時玉的眼中看到了贊賞和肯定,這是堪比成就大業的喜悅。

下朝後,李淮剛回到明宸宮,言時玉就跟了過來,拉着人進了後殿,關上門就含住他的唇。

他被親得迷迷糊糊的,雙手無力地抵在男人胸前,臉頰和耳朵燙得厲害。

男人如饑似渴地橫沖直撞,摟着他往裏面走,跌跌撞撞碰碎了一個半人高的花瓶。

“停……”李淮用力推開言時玉,惋惜地看了一眼四分五裂的花瓶,心疼得要哭了。

言時玉不悅地瞥了一眼,“花瓶有什麽好看的?”

“這花瓶有一百多年了,值錢得很。”李淮輕嘆一聲,聽出他言語中的醋意,打趣道:“你怎麽還跟花瓶一般見識?”

言時玉輕輕把他的下巴扳回來,語氣略帶威脅:“陛下只能看着我,其他人和物都不行。若是陛下敢看別人,這個花瓶就是下場。”

若是從前,李淮真的相信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你就是嘴上厲害。”李淮輕笑。

“我不止嘴上厲害,陛下知道的。”言時玉盯着那張薄唇,眸色一暗;方才在早朝上,他就想再品嘗品嘗了。

百嘗不厭。

“不正經。”李淮一個閃身從他懷中撤出來,三兩步坐到椅子上,沉思片刻後道:“明日便是小年了,你有什麽安排?”

言時玉坐到他身邊,“我打算給雯蘭挑些東西,不知她喜歡什麽。”

“她喜歡錢。”李淮笑道,“還喜歡素雅的首飾和衣裙,你頭一次送她東西,別搞得太隆重,免得吓到她。”

“隆重?送她黃金百兩加一箱衣服首飾,應該不算隆重吧?”言時玉認真思考道。

李淮瞪大眼睛,吃驚道:“這還不算隆重?”

言時玉神色輕松,不以為然:“這算隆重?我言時玉的妹妹逢年過年不收幾車禮物過得去麽?”

“奢侈。”李淮小聲嘟囔,轉念想到一個好主意,“不如我們明晚在你送我的宅子裏一起吃飯吧,你、我、雯蘭和青林,我們四個人一起。”

他興致沖沖地提議,卻發現言時玉面色不佳。

“什麽叫‘你送我的宅子’,那是我們的家。”

李淮語塞,有些哭笑不得,剛吃完一個花瓶的醋,現在又……

“言時玉,我發現你最近愈發小心眼了。”他雙臂抵在桌上,掌心撐着下巴,目不轉睛地盯着對面的男人。

言時玉面不改色,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幽幽開口:“我睚眦必報,心胸狹窄啊。”

李淮心虛地咳了幾聲,暗想從前自己罵他的話怎麽被他知道了。

“你以德報怨,寬宏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他滿臉堆笑,敷衍地哄了哄言時玉,繼續道:“明晚帶他們兩個去我們家吃飯。”

“嗯。”言時玉點頭,“雯蘭喜歡吃什麽?”

“雯蘭……”李淮摸摸下巴,他看着雯蘭長大,也一起吃了不少東西,卻沒發現她特別喜歡吃什麽,一向是宮人送來什麽就吃什麽;最開始他有些挑食,母妃便總誇雯蘭懂事,什麽都吃。

或許雯蘭不是什麽都吃,只是沒有選擇。

“我只知道她不挑食,并不知道她到底喜歡吃什麽。”李淮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和心疼,抿抿唇又說:“你去問問青林,他可能知道。”

言時玉輕輕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安慰道:“別想不愉快的事。”

“好。”李淮答應道。

見他臉色緩和,言時玉繼續計劃小年夜:“明日上午我去宅子裏吩咐廚房準備晚飯,再讓人備幾壺好酒,打掃幾間房出來。大家小酌幾杯,晚上就直接睡在那兒。”

“雯蘭是個小姑娘,得換一床更細軟的棉被,屋子裏的火爐最好也換個新的。你一直讓雯蘭讀書習字,我再選一套文房四寶放在房裏,往後我們相認了,她想來住便住下。”

說到這裏,言時玉“啧”了一聲,眉頭微皺:“那我要多備些東西,胭脂水粉、沐浴用物……對了,還要有個聰明伶俐的丫鬟貼身服侍。這個人要好好挑一挑,必須要可靠。”

李淮饒有興趣地看着言時玉為雯蘭想東想西,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若是放在半年前,他打死都不相信言時玉竟然這麽看重家人。

見男人想得入神,李淮打算小小的“報複”他一下。

“言時玉。”

言時玉擡眸,眼中滿是詢問,“怎麽了?”

“這幾日你張口閉口都是‘雯蘭’,心裏想的也是‘雯蘭’,小年夜晚上吃什麽也只在乎雯蘭一個人的喜好,不如你們兄妹二人一起吃吧。”李淮佯裝吃醋,擠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

言時玉眯起眼睛,瞬間便看穿了他的戲碼,一本正經道:“好啊,我們兄妹去吃晚飯,你在皇宮裏用晚膳吧。禦廚的手藝極好,你一定會吃得開心。”

李淮咬唇,本想以此回他“花瓶吃醋”,沒想到他根本不上當,還反将一軍。

“借你吉言。”

言時玉忍不住笑起來,爽朗的笑聲帶着幾分少年氣,十分好聽。

李淮心頭的一點不甘被沖淡,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小年夜的事情敲定,二人回到正殿批閱奏折。

李淮坐在龍椅上,言時玉站在他身邊,時不時四目相對便眉目傳情。

雯蘭端着熱茶幾次想進來都被這副恩愛模樣勸退,轉身把茶水遞給青林。

“你覺不覺得最近言時玉很奇怪?”她壓低聲音問道。

青林垂眸:“他對你十分關心。”

“何止是十分,簡直是二十、三十!他與陛下如膠似漆,平白無故關心我做什麽?難道他知道我在陛下面前說了他很多壞話,想伺機報複我?”雯蘭脊背發涼,趕緊往旁邊挪了挪,仿佛離殿門遠一些就能安全。

“言大人不是這樣的人,他可能有別的理由,你別多想。”青林輕聲說,從懷中掏出一枚平安符塞到雯蘭手裏,紅着耳朵說:“我前幾日去廟裏求的,保平安。”

雯蘭的手仿佛被平安符燙了一下,險些拿不住,趕緊握住;灼熱的氣息把她的小臉燙得紅紅的,臉舌頭都打了卷似的說不出話來。

末了,她支支吾吾說了一句“我去端點心”,就急匆匆往禦膳房跑。

青林看着她遠去的身影,眼底溫柔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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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春天在哪裏啊,春天在哪裏,春天就在寶貝們的眼睛裏~(好土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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