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施磊十一

第11章施磊十一

姜河瞟了梁安橋一眼,又睃了靖蘇一眼,仿佛看懂了她的為難,沉吟道:“推廣資源有限,不能平均使力。不過,既然選題會上通過的選題,就代表桃源文化認可這本書的潛力。該推還得推。安橋,先看看市場的反應,再決定後續動作。再有,蓋爾提斯的新譯本,先緩緩。等剩下的版權期限到了,結合銷量重新評定這套書的再版價值。另外,西班牙語翻譯大家,靖蘇,你也留意着,總能用得着。”

梁安橋點了點頭,不改神色。

靖蘇嗯了一聲道:“好的,姜總。其實我一直都有在留意優秀的譯者,為咱們公司的譯者人才庫多蓄點水。”

姜河點了點頭,掃視了一圈在座的與會人員,說沒什麽事就散了吧。然後又喊住靖蘇說:“靖蘇你留下。”

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下靖蘇還在會議室站着。

姜河起身,把門關上,回身坐下道:“坐下說。”

靖蘇坐下,看向姜河,淺淺笑道:“姜總,什麽事啊?”

姜河望着她,笑道:“也沒什麽正經事。上回我記得你說,祁珩是你的高中校友,你帶謝奇玮去找過他了沒有?”

原來姜河苦思冥想了幾日,終于想起在哪裏聽過祁珩的名字了。

靖蘇撇了撇嘴道:“見是見了。小謝同學上周六已經去過一次了,約的是晚上七點鐘面詢。我聽元浩說,小謝精神狀态好多了,想來祁珩對他的開導很有用。”

姜河點了點頭道:“你就沒約你的校友吃個飯什麽的?不是說要聯絡聯絡感情嗎?”

靖蘇氣笑了,撒嬌道:“姜總,您就別拿我開涮了,好嘛?人家是個大忙人,壓根沒工夫和我吃飯。還聯絡感情呢?連人都見不着,聯絡個鬼的感情哦?大概像你們這種長得好看的人,都一心撲在事業上,不要愛情的。”

姜總抿嘴笑道:“先別忙着不開心。你搞清楚人家的喜好了嗎?萬一人家喜好的性別……不是你這種呢?”

靖蘇失驚道:“不可能!不會吧!我不相信!”咽了口唾液,靖蘇瞅了姜河一眼,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彎着眉毛笑道:“姜總,您這麽多年也沒有女朋友,您該不會也是……”

姜河仍是笑着,沒有回答。他似乎有過一瞬間的遲疑,要不要告訴靖蘇自己的性取向,但他看清了靖蘇的态度,終是沒說。畢竟,她是下屬,說與不說,全在于他。于是他話音一轉,“對了,靖蘇,我家裏的私事,你要替我保密,不要對公司的人說。當然,我相信你的為人,不過白叮囑一聲罷了。”

Advertisement

靖蘇正色道:“姜總放心。我有分寸,不會亂說的。阿姨和您弟弟回去了嗎?”

姜河有些頭疼道:“還沒有。行了,你去忙吧。”

靖蘇答應了聲“好的”,便出去了。她想着姜河的話,心裏埋下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她便很想去找祁珩當面問個清楚,問清楚了,她也就好死心了。雖然,即便他是直男,她也未必就有一絲一毫的機會。可如果是因為生理方面的原因,她似乎更能輕易接受自己的失敗一樣的。

大約母胎solo的靖蘇認為,感情上的事兒,不戰而降,總好過戰敗帶來的屈辱和失望罷。

祁珩結束完施磊的咨詢,正打算坐到辦公桌前寫咨詢記錄,查看手機,發現錯過了一個母親打來的語音電話。于是他打回去,問什麽事。

母親章蘭仙退休在家,此時正坐在一張八仙桌前,桌上擺滿了年輕女孩的照片,她透過一副玳瑁老花鏡,正在端詳手中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娟秀的姑娘,一雙清水眼,淺淺笑着,露出一對梨渦。章蘭仙聽到手機鈴響,直着一根食指點了接聽按鈕。

“祁珩,你表舅媽的二嫂的娘家有一個表侄女,也在寧城工作。聽說很優秀,在寧城一中……當語文老師,薪資高,業務能力突出,深得校方器重。人才也蠻出得衆,秀外慧中,就是年齡上偏大了些,今年八月已滿了29歲,比你只小三個月。要是你們動作快,趕在年底結婚,明年要孩子,等孩子生下來時她也得三十了,又是頭胎,年齡大了,怕是不好生……不過你還是先見見,看看合不合适再說。哦……她叫……費蔓,草字頭那個蔓(音同慢),是個多音字,藤蔓念蔓(音同萬),你可別搞錯了。一會兒我把她的手機號發給你,你們自己聯系。聽到沒有,祁珩?”

章蘭仙說了一車轱辘話,語氣聽起來很鄭重,但又有些在菜市場買菜時那種挑挑揀揀的漫不經心。章蘭仙對兒子在婚戀市場上的條件有十足的信心,但她做事一貫嚴謹,最不能容忍出一點小岔子,最怕別人說她有半點不好。所以才會像教育小學生一般,再三叮囑已取得博士學位的兒子。

祁珩心頭一沉,一直沒吭聲。

回國一年多,母親前前後後已經給他張羅了十幾撥姑娘了。照例是在親友圈裏找,為的是知根知底。眼下,親友圈中但凡有幾分姿色的适齡姑娘,都介紹到他母親這裏了。他十回之中倒推拒了九回,不得已去見一回,還是為了敷衍母親。可這麽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祁珩深恨母親眼盲心盲,29年了,她居然不知道自己的親生兒子究竟喜歡什麽人。可他更痛恨自己,因為他從沒有勇氣在父母面前說出自己的秘密。

祁珩的父親叫作祁雲哲,生前在一個事業單位上班。祁雲哲高高大大,長得很體面,平時很溫順的一個人,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卻在祁珩念初三那年,搬出去和別的女人同居了。也是在那時,祁珩發現自己喜歡班上長得好看的男同學,而不是給他寫情書的女同學。這個發現讓14歲的祁珩着了慌,他想找個人訴說心中的惶惑,但卻找不出這樣一個人。他只能獨自面對人生中第一次發現自己是個異類的真相。

章蘭仙是一個中學老師,在離家不足一公裏遠的中學教語文。章蘭仙有嚴重的精神潔癖,對世界有她自己的一番想象和規劃,這其中固然包括她自己的人生,同時也包括她丈夫和兒子的人生。丈夫出軌後,章蘭仙原本豐腴的臉頰一寸一寸凹陷了下去,原本晶亮的眼神也漸漸死魚眼珠似的一點一點黯淡了下去,憤恨的嘴角總是下沉着,鮮有笑容。她後來總穿一身灰黑衣服,一副未亡人守寡的架勢,并告訴祁珩,以後別人問他,就說父親死了。

祁珩恨父親出軌,更恨母親冷酷無情,他從此失去了父母,可母親又牢牢地掌控着他的一舉一動,大到每個科目的成績,小到和誰交朋友,甚至他的頭發絲偏向的角度,她都要管。祁珩感到自己要發瘋,可他又不能發瘋,他瘋了,母親也會瘋的。他要做家裏的支柱,他得挺住,他不能像父親一樣軟弱,經不起一點誘惑。

發瘋的誘惑也是一種誘惑。

祁珩念高三那年,父親果真去世了。因為肺癌。可父親并不抽煙,祁珩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母親說這是報應,喝令他堅強,不許他悲傷,不許他哭泣,甚至不讓他去為父親送葬。後來還是父親那邊的親戚來說項,母親不得已才放了他去替父親守靈。

事實上,一直到父親去世,父親和母親都沒有去民政局辦理離婚。多年後,祁珩偶然翻看母親的戶口本,上面婚姻狀況那一欄的信息早已從“已婚”變成了“喪偶”。他們終究還是離了婚。

自然離婚。

章蘭仙的悲傷化成了堅硬的铠甲,在外人看來,她是一個和和氣氣的半老婦人,其實她還并不很老,可她也着實不再年輕了。她總是沉默地坐着,一坐就是好幾個鐘頭,眼珠子一動不動。章蘭仙對祁珩的人生有她的想象,想讓他考公務員,穩妥,有面子,可祁珩到底沒有遂她的心願。

祁珩一心只想往外走,離母親遠遠的。祁珩拼命學習,考上了首都的P大。從大學時代起,祁珩便用自己的背影決然地對着母親,不給她指手畫腳的機會。母親對他的掌控感越來越稀薄。

去年六月底,祁珩從英國念了博士歸來,回到了寧城。這一次,他選擇重新面對母親。

可寂寞的母親卻驟然發現兒子已經成熟了,而她已經老了,她再不能掌控他了。如今,也就只剩下催婚、催生這檔子事,可以讓她施展手段了。章蘭仙一心想為兒子擇一位稱心如意的妻子,一位可以陪兒子白頭偕老的妻子,似乎也在暗暗地彌補自己的缺憾,于是她拿出了暮年全部的激情來做這件事。

可祁珩又隐隐地覺得,母親并不真心為他的婚事感到着急,她只是看起來着急而已,她還沒準備好把辛苦培養的兒子就這麽交接給了別的女人。所以,那位配得上祁珩的女人始終沒有出現。

祁珩煩歸煩,到底心疼母親的孤寂,于是敷衍道:“嗯。知道了。媽,您把她的聯系方式發給我,我晚點回去和她聯系。我一會兒還有個咨詢,先不說了。您保重身體,等過一陣……我空了,回來看你。”

章蘭仙又叮囑了幾句,便挂斷了。

到了晚上,祁珩回到家,才想起要和人家姑娘聯系。可他卻犯了躊躇。他不打算結婚,更無意騙婚。約人家見一面,也純屬應付。祁珩思忖良久,想好了措辭,方才給費蔓打了一個電話。

費蔓等了一天,終于等到了祁珩的電話,竟也不惱,語氣甚是溫和。

兩人互加了微信,便有一茬沒一茬地聊了起來。

兩人在微信上聊了一個禮拜之後,終于約好見面的時間。正好上個禮拜祁珩的一個來訪者結束了長達十個月的咨詢,空出了這個時間段,祁珩可以早點離開診所。

他們約在一家西餐廳,祁珩提前了十分鐘到,費蔓到得也很準時。

費蔓早看了祁珩的照片,一眼便認出了他來,打招呼道:“嗨,祁珩。”

祁珩擡了頭,一眼望過去,怔了怔。

只見費蔓穿一身瓷青薄綢旗袍,外面套一件米色開襟線衣,衣袖褪到手腕中段,露出半截子白皙的手臂。右手戴了一塊女式金色腕表,左手戴了一款精美的金手镯,右邊肩上背了一款焦糖色郵方包,一雙杏色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頭發特意去發廊燙過,盤成了民國風。

祁珩很少見到這麽穿搭的女孩子,不禁眼前一亮,忙起身打招呼,“費蔓你好。請坐。”說着為她拉開了椅子。

費蔓笑着坐下,說了聲“謝謝”,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目光鎖定在祁珩的身上。呆呆看了半晌,費蔓臉微微有些發燙,雙手捧腮,笑道:“祁珩,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末了,又加了一句:“當然,照片已經十分好看了。”

祁珩尴尬地笑了笑,說:“謝謝。你也很漂亮。”

費蔓直勾勾的眼神讓祁珩無所适從。每次和姑娘約見面,姑娘們都對着他犯花癡,他除了感到壓力之外,并不能感受到被恭維的喜悅,因為這意味着,拒絕的壓力就全落在了他這一方。

--------------------

作者有話要說:

祁珩:為什麽還有相親這種狗血的橋段?

木雲木夕:唔……為了後面的劇情發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