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範夏川六
第29章範夏川六
服務員最後上了一盤烤辣椒,好家夥,外焦裏嫩,辣香味嗆人。祁珩一貫飲食清淡,便沒有動筷子。看着正陽呼哧呼哧吃得十分忘我。
正陽不停地慫恿祁珩嘗一嘗,都被祁珩拒絕了。
“我不吃,你吃吧。”祁珩淡淡笑道,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冰啤酒。
可正陽不死心,哀求道:“祁博士,你要是不吃,那我一個人吃完,今天晚上估計會辣得肚子疼,睡不着。你好歹嘗一個吧,試試嘛,不好吃就不吃。”說着已經動手給祁珩夾了一個很大的辣椒。
祁珩看着這個碩大的辣椒發了會兒呆,不想吃,不敢吃,但又架不住對面那人一直熱心地勸菜,便象征性地用筷子挖了一點點辣椒肉吃。結果,一吃,發現還挺帶勁,就一吃再吃,竟把一整個菜椒吃完了。因為太辣了,又主動倒了一杯冰啤酒,順着喉嚨一氣灌下,倒也覺出靈魂出竅的爽感來。
祁珩憨笑道:“好辣。”
“但是很過瘾,對吧?”正陽看着祁珩說道,眸光溫柔而又得意,嘴角噙笑。
祁珩嗯了一聲,感覺喉嚨還似火燒一般,于是又要給自己倒酒解辣。他的手剛摸到啤酒瓶頸,正陽的手就搶了過來,覆在上面,說:“我來。”
啤酒瓶是冰的。祁珩的手指是涼的。涼的碰上冰的,祁珩本能地覺得冷,而正陽的手心是溫熱的,雖只有短暫相觸的一瞬,但祁珩卻敏感地覺得了,立即不動聲色地抽回了手,但那種溫暖的觸感卻長久地留在了祁珩的心裏。
後來許多次,祁珩總在心裏不期然回憶起這一幕,但他都克制住了內心的悸動。他給自己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有婦之夫,碰不得。
即便是老婆早已不在人世的主,那也一樣。
說到底,祁珩是怕了。雖然身為肉.體凡胎,眷戀塵世的溫暖,卻因為被人傷透了心,自以為看透了人的本質,于是逃避一切的男人,一切的愛情,一切可能會心碎、失望和痛苦的泥沼……
吃好後,買完單出來,正陽帶着祁珩走上了一條幽靜的小徑,說是消消食,醒醒酒。
祁珩牽着桑禹,臉頰微紅,有些上頭了,走在左邊,正陽走在右邊。
前面是一片杉樹林,此時天已經黑了,各家各戶早已開了燈。幸喜這天晚上有月光,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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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就問祁珩說:“祁博士,我兒子今天跟着你,他很高興。你們都做了些什麽?”
祁珩感覺頭有些暈乎乎的,搖了搖頭,振作精神,說:“我、帶他去游戲治療室,他選擇了一支畫筆,我猜測他喜歡畫畫,就給他拿了顏料和畫板,讓他自己畫……”
祁珩滔滔地說下去。
正陽不停地向他确認:“噢,是這樣。還需要注意別的什麽嗎?”
祁珩最後說:“總結起來,只有一條,那就是,無論何時,當小禹看向你,你的眼光一定要跟上他的,并且,你要對他笑。能發自肺腑地笑,當然是最好的。你先試試堅持這一點,至少一周。之後我們再來看看效果如何。”
正陽連連點頭,溫聲說:“好。我一定照你說的做。”沉默了一會兒,正陽忽然又語氣鄭重道:“祁博士,你對我們家的幫助真的太大了。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一擡眼,望向空中那輪皎潔的明月,忽然有了靈感,脫口而出道:“你就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照亮了我們父子的生活,若是沒有你的出現,我們一直活在黑暗中而不自知呢。”
祁珩聽到這最後一句酸腐的話,不由得唇角一勾,大笑起來。“小禹,你爸爸從哪裏學來的這些酸話,也配拿來糊弄你祁叔,嗯?”
正陽有些羞澀地笑道:“你別笑啊。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你如果有什麽心願,告訴我,只要我能辦得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不是請我吃燒烤,喝啤酒了嗎?這樣就夠了。”祁珩困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了,閑閑說道。
桑禹走得困了,不肯再走,要祁珩抱他。祁珩說:“祁叔也抱不動你了,讓你爸抱你吧。”
正陽抱着桑禹,和祁珩并肩往前走了一段,最後在一塊大石頭處坐了下來。
正陽說:“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祁珩便坐了。不一會兒,祁珩頓覺一陣困意襲來,便抱着自己的膝蓋睡着了。夜裏起了風,風有些涼,正陽便脫下了自己的黑色連帽衫外套,蓋在祁珩的身上。
月光下,祁珩歪着頭,睡得甚是香甜。正陽貪婪地注目着祁珩的眉眼,為了看得清楚一點,故意從祁珩的右側挪到了祁珩的左側,一點一點向他靠近,但又不敢挨着他的身體,怕祁珩覺得了,會避開他。
桑禹不時看向祁珩,伸出稚嫩的小手指去戳祁珩的鼻子。正陽忙将他不安分的小手牢牢圈住了,低聲說:“兒子乖,不要鬧你祁叔,讓他盹一下。”
約摸半個小時之後,祁珩終于被凍醒了,他恢複意識之後,便睜開雙目。結果卻看到正陽正目光灼灼地盯視着他,這讓祁珩心裏一驚。
次奧,他看着老子做什麽?
正陽猛然見到祁珩醒了,慌得把眼睛立時從他臉上挪開,故意看了看前面黑黢黢的杉樹林。半天沒等到祁珩的反應,便又快速偏頭看了他一眼。
哪曉得祁珩居然假裝還沒睡醒,偏過頭,又繼續假寐去了。思緒卻悠悠地轉了好幾轉。
大半夜的,他一個已婚喪偶有娃的男士盯着我一個剛出櫃的男人看是怎麽回事?莫不是想以身相許?老子看起來像是那種饑不擇食的男人嗎?啧,是我失策了,沒事陪人家父子跑到這荒郊野外來吃什麽燒烤,喝什麽啤酒,賞什麽月亮呢?怪我,沒有把握好分寸。
祁珩懶懶地探起頭,打了個偌大的哈欠,說:“不好意思,桑隊長,我睡着了。”說着脫下身上的衣服,遞給正陽,“謝謝桑隊長的外套。回去吧。”
正陽接過衣服,有點冷,想穿上,但桑禹在他懷裏睡着了,不好穿。正陽有些歉意道:“祁博士,我穿一下衣服,你幫我抱一下兒子,好嗎?”
祁珩已經站起來了,走過來說:“好。”
正陽抱着桑禹站起來,許是坐久了,血液循環不順暢,又或者喝了冰啤酒,吹久了夜裏的涼風,正陽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站立不穩。
祁珩趕緊出手扶住他,“小心!”
正陽定了定神,把孩子遞給祁珩,自己把外套穿上了。正陽說:“謝謝。我來抱吧。”
祁珩本來想說,沒事,我抱着吧,但轉念一想,還是不要太為他人着想了好。畢竟不是自己的兒子,他和他之間也不過是不太熟的業主與保安的關系,犯不着事事體貼入微。犧牲固然是一種美好的德行,可畢竟還是分人。
我還是做個冷淡的人比較好。太熱情了,容易讓人誤會。
祁珩于是雙手插兜,提步走了。
正陽估摸着是發燒了,無暇多想,抱着兒子也吭哧吭哧追了上來。
第二天,正陽果真是發高燒了。調休一天,在家睡大覺。
小舟問祁珩今天怎麽沒看到桑禹上來玩,祁珩想了想,說:“我把治療自閉症的思路都告訴桑正陽了,小禹在家一樣能得到好的養育和照料。”
第三天,正陽恢複上班,他坐在值班室裏不時地看手機微信,表情有些焦躁。昨天他燒得迷迷糊糊的,給祁珩發了一條語音。
“祁博士,我發燒了。小禹也跟着我在家……今天就不過去了。”
祁珩回複很慢,但卻只回了簡短的一個字“好”,連标點符號都沒有。更別說問候一聲了。正陽心裏老大不得勁,覺出祁珩的冷淡,心裏有些煩悶。他可以理解他可能在做咨詢,咨詢結束之後才有空回他微信,可是,既然回複了,就不能多說幾個字嗎?他就那麽不值得嗎?
闵叔在前面翹着二郎腿坐着看視頻監控,和他一起看監控的,還有小眼睛的汪曉。
闵叔是個善于察言觀色的老大叔,他看正陽沉着臉,反反複複看手機,便旋轉椅子,正對着正陽道:“桑隊,你怎麽了,一臉難色?”
正陽把手機丢在一旁,閑閑道:“沒什麽。”
闵叔又說:“前天祁博士幫你帶小禹,你挺高興,請他撸串喝酒,喝完你就發了一天的燒。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回去休息,打針吃藥,這邊我幫你頂着。”
汪曉也誇的一下給椅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體,表忠心道:“是啊,桑隊,趕緊回去休息吧。有事我們在呢。實在頂不住,我們再給您打電話。”
正陽勉強笑道:“用不着。我去商鋪走一圈。”說着便起身出去了。
卻說靖蘇昨日撞見祁珩與桑正陽父子有約,她自己雖然是沒指望了,可老板是個好人吶,而且老板也單身很久了,關鍵是老板喜歡祁珩,所以一見着點風吹草動,善良老實如她,就不能眼見着祁珩這攤肥水流入桑正陽的田裏去。
靖蘇猶豫再三,頂着冒犯老板私生活的風險,給姜河發了微信,告訴他自己的發現。
姜河看了,不覺嗤笑一聲。喃喃自語道:“祁珩就是個冰窖,誰都捂不暖他的心。桑正陽能降服他?我不信……”話雖如此,可轉念一想,那要萬一呢?萬一桑正陽帶個孩子,說不定反而卸下了祁珩的心房,可不就壞了事麽?可桑正陽究竟是個什麽來歷,他既結婚生子,為何又來招惹祁珩?莫不是祁珩人才出衆,當衆出櫃,所以引得那些深櫃者們紛紛尋味而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如今祁珩在明,那些尋味而來的人躲在暗處,正所謂,“明槍易擋,暗箭難防。”他傻乎乎地撲上去,結果熱臉貼了人家的冷屁股。可若是祁珩一朝被別人搶了先,姜河恐怕到底是意難平。
姜河想了想,想起充電槍還沒還回去。本來,些許小事,他随便叫個員工幫他跑一遭也就完事了。可現在,他決定親自走一趟。于是,他特意挑了一個他們公司批量定制的卡通帆布袋子,裝了充電槍,算好了時間,去31樓見祁珩。
姜河在等電梯的時候,看了看腕表,上午九點五十,時間剛剛好。祁珩如果有咨詢,那也正好結束了。如果沒有咨詢,那更好。總歸,他就是要和祁珩說上話,說什麽不打緊,喜歡一個人,什麽話說不得。越想越覺得意氣風發,仿佛勝利就在前方。
然而,當姜河滿面春風地走進津渡心理的大門時,小舟卻面露難色地說:“姜總,珩總還沒來……”
姜河腳步一滞,面容微僵,心說:真的嗎?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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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感恩各位可愛的小天使每日的陪伴~
明天不見不散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