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範夏川十五

第38章範夏川十五

路上車輛行人熙來攘往,祁珩單腳站立,靠在一家內衣店的商鋪外牆邊,旁邊站着桑禹,一臉無辜且茫然的表情。

祁珩十分懷疑桑正陽能徒手幫他複位,他心裏有幾分懊惱。雖然這麽說有些不近人情,可說起來,這事兒都要怪桑正陽把他逼到如此地步。若不是他,他也不能往這邊來,若不是他有些心神不寧,也就不至于躲閃不及,被電動車撞了。

可眼下祁珩也動彈不得,他雖然理智上覺得自己應該打個120急救電話,也比站在這充滿不安全因素的小巷子裏,等待桑正陽搬椅子來,給他徒手複位要靠譜一百倍。但是,他還是忍住了,并不是因為相信桑正陽,而是祁珩不想進醫院。

正陽走進斜對面一家蒼蠅館子,向店家說明來意。

老板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他看起來一臉精明,就在正陽走進來的當兒,他剛收起一個餐桌上兩盤剩菜。他聽完正陽的話,遲疑了一下,沒說行,也沒說不行,似乎是在考慮,他接着彎腰把剩菜倒進了廚餘垃圾桶裏,不疾不徐地把手擦幹淨,又拿着抹布去擦桌子。

正陽見狀,知道人家懷疑他是騙他的財産,便從兜裏掏出一個皮夾子,從裏面抽出兩百元,作為押金。店家接過錢,又仔細看了一下,确認不是假.鈔之後,才慢悠悠地指了指旁邊一把空椅子,示意正陽可以拿走它。

正陽顧不上去介意人家的冷漠姿态,趕緊搬了椅子就走,臨走還不忘多說兩聲:“謝謝。”在他心裏,此刻祁珩站着多受半分罪,他都不忍心。哪裏還顧得上與這些不相幹的人去計較自尊呢?

正陽搬着椅子,心裏急哄哄的,想即刻穿過馬路飛奔至祁珩的面前,奈何來往的電動車如梭織一般,正陽每每想往前挪動半步都很難。約摸一分鐘之後,正陽才終于撿着車輛來往稀疏的空隙,奔至祁珩跟前。

正陽把椅子放平穩,扶着祁珩的手,讓他坐下。祁珩小心翼翼坐下了,以為正陽馬上會給他手法複位,卻看到正陽沖進旁邊這家內衣店,心裏狐疑道:他到底在搞什麽鬼?

不過,好在可以坐下來了,祁珩心下稍安。他握住桑禹的小手,安撫他道:“小禹一定是餓了,對嗎?”他指着自己的左腳,做了一個痛的表情,“祁叔的腿受傷了,要休息一下。小禹先陪祁叔好不好?等會兒就帶小禹去吃好吃的。”

桑禹似懂非懂,伸出手去摸祁珩的左腳,手法很輕,倒也不會碰傷祁珩。

正陽拿了一把剪刀出來,忙對桑禹說:“兒子,不要碰你祁叔,他腿受傷了。”

桑禹怯生生地收回稚嫩的小手。

祁珩摸了摸桑禹的頭,笑着安撫道:“沒關系,祁叔沒事。”

正陽半蹲下身,右腿單膝跪地,膝蓋直接跪在地板磚上。他一邊從褲管下面往上剪,一邊溫聲說:“得把褲子先剪開,否則不好弄……我再賠你一條一模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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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怔了怔,被正陽這虔誠的姿态給震懾住了。他為了幫助他,竟然可以犧牲到這種程度。感動雖然是感動,但是祁珩一想到下午還有咨詢,頓時伸手制止住了正陽道:“不行,我下午還有來訪者,你把我褲子剪了,我怎麽見來訪者?”

正陽不顧祁珩的阻撓,咔嚓一刀剪了下去,頓時聽到了布料裂開的聲響。“我把我的褲子給你穿。”

祁珩說:“那怎麽行?你穿的褲子不是休閑褲就是牛仔褲,和我平常的穿衣風格根本就不搭,容易引起來訪者的注意。”

“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來訪者想什麽。你的腿最重要。”

祁珩抿了抿嘴唇,沒再做聲。

他說得沒錯,我的腿要緊。來訪者的看法,此時也顧不得了。

此時此地,仍是人來人往的小小巷子裏頭,不少出來覓食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正陽對祁珩在做的事情引起人們的好奇,更何況他們倆身上的那種氣度是很難讓人自動忽略的。

但正陽只是一心一意地剪掉祁珩的褲子,很快便把祁珩左腿的褲管及膝剪掉了,還親自幫他脫了皮鞋和青灰色的襪子,露出白皙瘦削的一截子小腿。正陽用雙手捧住祁珩的左腿,用手上下摩挲了一遍,感知骨折的位置和程度。

祁珩看着桑正陽用雙手手掌反複掂量感知自己的腿傷,腿有些痛,但還并不很痛,反倒是正陽溫暖寬厚的手掌心留下的觸感更強烈一些。祁珩擡眼看了一下周圍圍觀的人群,心裏感到壓力,不由得催促道:“桑正陽,你倒是動手啊。”

桑正陽沒理會祁珩的催促,仍是小心翼翼地抻着祁珩的左腳,然後他擡眼看了祁珩一眼,說了聲:“忍一忍,有點疼。”語氣溫柔,充滿憐憫。但緊接着他便三下五除二咔咔一頓操作猛如虎,把祁珩的腿複位了。

祁珩痛得嗷嗷大叫:“啊——啊——痛!!!”祁珩痛得一時臉變了形,他下意識地抓緊了正陽的肩頭,用力摳了幾下。

正陽擡起頭,對着祁珩暖暖一笑,溫聲道:“好了。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打個石膏。”

祁珩被正陽這個溫暖的笑容擊中了。他感覺自己心跳莫名快且響,他暗暗告誡自己:冷靜,冷靜。深呼吸……

祁珩嗯了一聲,莫名乖巧。對醫院的抗拒也莫名消散了。

正陽扶祁珩站起來,讓他仍靠着牆壁站着,“你左腳暫時不能用力。”

祁珩點點頭,嗯了一聲。

正陽把椅子搬起來,對旁邊一個看熱鬧的大哥說:“兄弟,麻煩你幫我把椅子還到對面那家餐館去,我在那兒有兩百塊押金,押金就當我請你吃飯了。”

那大哥一聽有兩百塊錢拿,當即樂呵呵地答應了。搬了椅子轉身就走。

正陽又囑咐道:“你就說我是你哥,他不敢不給你。你也不要說我已經走了。”

那大哥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诶。”便穿過車流,徑自去了。

正陽把剪刀還回去,這才對祁珩說:“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把兒子送到值班室去,開車過來接你。”

祁珩除了說好,似乎并沒有第二個更好的選擇,“好。”

“你千萬不要亂動。在這裏等我回來。”

“好。”祁珩暗暗覺得,當你對一個人說“好”說習慣了之後,就很容易說出這個字。

祁珩看着正陽抱了兒子,以飛快的速度走了。正陽跑起來的時候,根本看不出他原本是一個有腿疾的人。

圍觀的人群,看着祁珩露出一截子的小腿都忍不住發笑。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對她男朋友說:“剛才那個人好厲害呀,居然能徒手接骨。”

她男友附和道:“是呢。也是個奇人。”

姑娘挽着男友的手,混進人潮,很快就不見了。

祁珩聽了,沉思默想了一會兒。随後他又掏出手機,給小舟發了一條微信,“小舟,幫我取消下午的咨詢。我腿受傷了,去一趟醫院。”

小舟當時正和蒲飛白在一塊兒,兩人一起吃完飯,正要回公司。小舟看了微信,大驚道:“珩總說他腿受傷了!讓我取消他下午的咨詢。”

蒲飛白聽了也很驚訝,“祁老師現在是什麽情況?”

小舟發了會兒愣,在蒲飛白的提示下這才想起給祁珩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小舟焦急道:“珩總,您現在在哪兒?需不需要我過來照顧您?”

祁珩說:“我就在公司附近。剛才被一輛電動車撞了,可能是骨折了。”

小舟:“啊?這麽嚴重啊。我現在過來——”

“不用了。你好好上班,幫我善後。桑正陽已經幫我處理過了,問題應該不大。一會兒他開車送我去醫院照個CT。你不用擔心。”

“哦。好的。珩總,您要是有什麽需要,就打電話給我。我随時standby(準備支援)。”

祁珩笑了,“用不着。你安心上班就行。”說完挂斷了電話。

小舟把祁珩的情況向蒲飛白轉述了一遍,“希望珩總吉人自有天相,沒什麽大礙才好。”

蒲飛白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嗯了一聲,沉聲道:“祁老師年輕,好好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沒事了,你不要太過擔憂了。”

小舟嘆息道:“珩總今年似乎有些水逆啊。前不久才剛遭遇網暴,被百來號人堵到公司樓下辱罵,後面聽說,他還遭到一夥混社會的混子在地下停車場群毆……”

蒲飛白驚道:“所以那幾天祁老師身上總是一股子紅花油的味道,原來是被混混群毆了麽?ohmygod!施磊害祁老師不淺啊。祁老師竟然這樣都沒抛棄他,還幫着他治好了心病,祁老師簡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大神!”

“對啊。為什麽珩總這麽善良的人還會遇到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兒呢?”

蒲飛白:“也許是他運氣不好吧。‘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祁老師總會扛過去的。扛過去了,他就會越來越順的。”

小舟忽然想起來,疑惑道:“珩總為什麽會和桑正陽在一起啊?他不是為了躲避桑正陽,才帶桑禹出去吃飯的嗎?”

“你是說,祁老師在躲桑正陽?這是為什麽?桑正陽長得一表人才,而且為人也彬彬有禮,并不讓人讨厭啊。”

“我怎麽知道?說起來,珩總是有些奇怪的。他躲姜總,我是理解的。他不想和別人發展親密關系。可他躲桑正陽,我就不明白了。桑正陽很安全啊,他結過婚,有娃,妥妥的直男一枚,他為什麽連他也躲呢?”

蒲飛白驚道:“莫不是祁老師對桑正陽動心了?”

“不可能吧?!!珩總又不傻!幹嘛喜歡一個直男啊?”

“怎麽不可能?祁老師喜歡男人,桑正陽難道不是男人嗎?你剛不是說了嘛,上次祁老師遇險,也是桑正陽英雄救美……祁老師要不是被感動了,憑什麽花這麽多時間免費幫人家帶娃?祁老師也不像是喜歡小孩的類型啊。上回……你還記得嗎?他就和我們吐槽過一個小來訪者,說自己絕不想生小孩的……”

“現在看來,珩總說不想生小孩這一點,也可以理解為他不想騙婚生小孩啊。也許他那個時候就是故意放煙幕彈,說自己是因為不喜歡生小孩,所以選擇不結婚。他那時說不定只是想隐瞞自己同性戀的事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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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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