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範夏川十七
第40章範夏川十七
正陽把車開到了祁珩樓下,祁珩柱了拐,一點一點地回了家。正陽拎着滿手的食材,都是要做給祁珩吃的。
祁珩到了家門口,打開密碼鎖,輸入密碼,正陽從他身後湊過來看,祁珩說:“你幹嘛?”
正陽理直氣壯:“我之後可能要經常來你家照看你,你又行動不便,我記下密碼,省得你要起來給我開門。不用客氣,我就是這麽貼心。”
祁珩沒說話,默默輸完最後一個數字,又摁下#號鍵,只聽見清脆的一聲,祁珩用手把住門把手往下一壓,門便打開了。
祁珩拄着拐走了進去,在玄關處的換鞋凳上坐着換了右腳上的鞋,對正陽說了聲“關門”,便直奔洗手間,卡擦一聲關上了洗手間的門。
衛八原本一直在孔藍色的沙發上打盹,聽到主人回來了,便彈了起來,從客廳踱到了玄關這邊。
正陽看到一只毛色如煙灰的純種英短,覺得它圓滾滾的臉蛋甚是可愛,便笑嘻嘻地叫了一聲:“喵嗚——”和衛八打招呼。
但衛八并不吃這一套,很是警惕地盯了正陽一眼,又跟到了洗浴間的門口,用爪子去推門,但是門從裏面鎖了,試了幾次,推不開。
正陽随手帶上入戶門,在鞋架上找了一雙拖鞋,自己換了,把大袋小袋的菜都放在餐桌上。正陽從廚房找到圍裙,一邊穿上,一邊跑到洗手間外面,對裏面的人說道:“祁珩,現在已經很晚了,做飯時間長,我先給你下碗面吃,好嗎?”
祁珩摁下沖水鍵,洗了手,打開浴室的門,對正陽說:“我不想吃面。”
正陽:“你想吃飯啊?”
祁珩微微颔首,嗯了一聲,對擋在門口的一貓一人說:“讓一讓。”正陽讓開,衛八也跟着後退了兩步,祁珩直奔卧室,他覺得自己有些乏了,想先睡一覺。
正陽和衛八跟了進來,衛八輕車熟路地跳到了床上,祁珩說:“衛八,下去。”衛八得了主人的指令,便縱身一躍,跳到了地上,再一躍,跳到了飄窗上。正陽聽了,便笑道:“它叫衛八?好別致的名字。”
祁珩一邊用手把打了石膏的左腳擡到床上去,一邊閑閑道:“衛八這個名字,取自杜甫的一首詩歌《贈衛八處士》。”
正陽哦了一聲,一邊說:“我也喜歡這首詩歌,尤其是‘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那兩句,很有人生的況味在裏面。”一邊蹲下身去,幫忙擡腳,還順手幫祁珩脫掉右腳的鞋子和襪子,幫他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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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珩沒想到正陽也讀詩,因為這首詩歌不算大衆,他竟然還能背出其中的兩句,倒不免對他有些刮目相看了。只是眼下祁珩覺得疲累不已,不想聊天,便說了聲“謝謝”,就閉上眼睛,昏昏睡去了。
衛八見主人睡了,它有樣學樣,也趴下身子,做打盹狀。時不時睜開圓溜溜的眼睛,看主人一眼。
正陽從兜裏掏出祁珩的另一只襪子,和剛才脫下的這只合在一起,拿了出去,洗了,晾曬在陽臺上。正陽火速煮了飯,備好菜,開始做菜。清蒸鴿子,黑魚湯,水蒸蛋,清炒雞毛菜,都是口味清淡的菜肴,但是營養豐富,很适合病人吃。
菜做好之後,飯也好了。正陽想着祁珩今天不容易,想讓他多睡一會兒,便沒有叫醒他,自己下樓去取祁珩落在他車裏的另一只皮鞋。但大白天的,又是下午兩點多,祁珩縱使是乏了,也睡不了太久。他悠悠醒來了,聞到飯菜的香味,便覺得肚子很餓,就起來吃飯了。
祁珩看着一桌子的菜,上面還冒着絲絲的熱氣,吃飯的碗筷也備好了。心想,他這速度真是可以。瞧了瞧,卻沒見着桑正陽,于是他喊了一聲:“桑正陽——”
沒有人回答。
祁珩心想,這人倒是奇怪,做這麽多菜,他自己不吃一口就走了?莫非是口味太清淡了,不好吃,所以下館子去了?于是祁珩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嘗了嘗桌上的菜,口味雖然清淡,但卻好吃。他想到正陽說的話,便吃了兩塊鴿子肉,只放了生姜和鹽,但味道卻不賴,有種鹹甜鹹甜的味道,很香。
正吃着,祁珩忽然聽到有人在門外摁密碼的聲音,心裏一驚,接着便看到正陽的臉,他手裏拿着一只皮鞋,是他落在他車裏的那只。祁珩心裏微微一震,升起某種不可名狀的感動。
原來他沒走。他是替我拿鞋子去了。
正陽把鞋放在鞋架上,和原來那只鞋擺在一起,換了拖鞋,關上門,一邊說:“你醒啦?”一邊走去廚房洗手。擦幹手,正陽走出來,“怎麽樣,好吃嗎?”
祁珩遞給正陽一只碗,“幫我盛飯碗,餓死了。”
正陽很自然地接過飯碗,幫祁珩盛好飯,遞給他。正陽給自己也盛了飯,在祁珩旁邊坐下來,一起吃飯。正陽用湯勺給祁珩舀了一勺魚湯,直接喂到祁珩嘴邊,“來,喝口魚湯,攏傷口的。”
祁珩不習慣這樣的親近,往後退了半分,“我這又沒有皮肉傷,是骨頭裂開了,吃這個沒用。”
正陽不管,“骨裂也是傷口,聽我的,沒錯,乖乖喝一口。”
祁珩:……
面對正陽不管不顧、自來熟的攻勢,祁珩不覺有些發怔。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呢?祁珩接過正陽手中的湯勺,喝了一口,味道倒是可以。
正陽:“怎麽樣,好喝嗎?”
祁珩點頭,“魚湯味道不錯,鮮香味美。”
正陽憨笑道:“祁珩,你可真是太給面子了。”
祁珩輕笑一聲,“真心。”
正陽很高興,一邊吃飯,一邊和祁珩說一些趣事。正陽有個好習慣,就是吃飯的時候和別人說話,都會用手擋住自己的嘴巴,以防止飛沫濺到別人碗裏。
祁珩性子清冷慣了,有人在他吃飯的時候聒噪個不停,這要在過去,他肯定就要讓對方閉嘴了。可今天他卻沒有吭聲,他不時擡眼看着正陽,見他看着自己時舒展的眉眼,吃飯時如饑似渴的好胃口,以及他說話時伸手捂住嘴巴的神情,忽然覺得第一次認識此人似的。
吃完飯,正陽便把餐桌麻溜收拾了,把鍋碗瓢盆一一洗了,歸位,廚房看起來整潔有序。
此時已是下午的三點半,正陽還要回去上班,便和祁珩說了一聲,“走了。晚點我再來看你。”
祁珩愣了一下,“不用了,晚上我不餓,不吃了。”
“不,你餓。不餓是因為現在還沒到點。”
“那我……要是餓了,我自己微波爐叮一下就行了。”
正陽深看了祁珩一眼,明白他是怕麻煩人,便提唇笑道:“你說什麽是什麽吧。”
正陽走後,祁珩感覺到腳涼,便回卧室找襪子,沒找着。打開衣櫃,衣服疊得整整齊齊,襪子一雙一雙碼得有條不紊,取出一雙新的純色襪子,又放回去一只,坐在床邊把右腳的襪子穿了。
祁珩來到陽臺,衛八跳上陽臺的一把藤椅,伸出爪子又去抓花架上的花草。祁珩喝令一聲:“衛八——不可以!”衛八收回自己的爪子,烏黑的眼珠仍舊滴溜溜地盯着那些無辜可愛的花花草草,顯得十分着迷。
祁珩看了會兒貓,偶然擡頭一看,竟看見那雙灰色襪子已經洗幹淨,晾在上面。此時仍有陽光照射過來,光線照在祁珩白皙透亮的臉上,祁珩心裏又是一顫。
他怎麽連襪子都幫我洗了?
祁珩打開了家裏的豪華電視機,選了一部老片子《處女泉》,便坐在孔雀藍的沙發上,邊撸貓邊看起了電影來。
影片講述了一個純真可愛的姑娘去教堂送蠟燭,結果在路上遇到三個牧羊人,被奸殺、剝去華麗的衣服的故事。這三個牧羊人是兄弟,其中一個還是半大的孩子,孩子仍有良知,他們夜裏去姑娘家裏借宿,主人家邀請他們上桌同食。孩子嘗出來了主人家的食物和姑娘分給他們吃的食物一樣,知道兩個哥哥奸殺的姑娘正是這家的女兒,于是将食物吐了出來。他咽不下去。
牧羊人将其中一件衣服賣給女主人,謊稱是自己過世的妹妹的衣服,但女主人一眼即看出了這是女兒的衣服。女主人忍住悲痛,将牧羊人三兄弟關在屋子裏,并告訴了丈夫實情。農場主當晚洗了澡,去手刃仇人……
正陽回到值班室,發現兒子并不在那兒,便問闵叔:“闵叔,我兒子呢?”
闵叔說:“31樓那個……叫小舟的姑娘把他接走了。說是祁珩的意思,讓小禹去游戲治療室畫畫。”
正陽有些疑惑,“诶,那他怎麽沒跟我說啊。”
闵叔:“桑隊,你放心。我跟着她一起上去的。小禹沒事兒。”
正陽點了點頭,心裏頭直犯嘀咕:他到底是什麽時候和小舟說的,我竟然不知道?但不管怎麽說,祁珩在自己重傷之時,還能想到安排他兒子桑禹的去處,正陽無論如何都是很感念的。
不愧是慮事周全的祁珩。
下班的時候,正陽接了兒子,買了一份鹵豬蹄、兩只烤紅薯,開了車直往祁珩家而來。
祁珩看完電影,覺得困了,便在沙發上眯了會兒。他睡眠質量一直不太好,一聽到門外摁密碼鎖的聲響,便醒來了。他心裏一驚,直到看到桑正陽牽着桑禹進來,祁珩才回過神來,“你們怎麽來了?”
正陽關上門,一邊給自己換上拖鞋,一邊答道:“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過來陪陪你。”先把買的東西放在桌上,再把兒子的鞋子脫了,直接抱到了沙發上。
桑禹看到衛八,很喜歡,伸出小手摸了幾摸。
祁珩愣了愣,看着這兩父子就這麽登堂入室,好像回自己家一樣,忽然有種不适感。可是生趕,祁珩又做不出,畢竟桑正陽幫了他很多。雖然自己骨裂和他也有脫不了的幹系。但一筆歸一筆,祁珩不是一個情緒化的人。
正陽把烤紅薯拿到茶幾上,掰開一個,遞給祁珩,笑道:“吃吃這個,好吃的。”
祁珩就差沒白正陽一眼,心說,烤紅薯誰還沒吃過嗎?冷淡道:“我不餓,給小禹吃。”
正陽不聽,把紅薯直接遞到祁珩嘴邊,熱情道:“你嘗一口。”
祁珩:……難道我剛才說了個寂寞?我說的話不能代表我的意思了嗎?
祁珩別過頭去,“我真不吃。”
正陽上演一秒鐘變臉,唇角立即下拉,比章蘭仙那張苦瓜臉還要再苦一萬倍。委屈巴巴道:“祁珩,你真的這麽不給面子嗎?我就是想着你可能會喜歡吃才買的,你不吃,我和小禹可吃不完。浪費糧食可恥,我爺爺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
祁珩:……what?
正陽見祁珩不為所動,便自己吃了一口,啧啧有聲道:“嗯,好吃。”又分了一半給桑禹,“小禹也吃。”小禹一邊吃,一邊去摸貓。
正陽便在地毯上盤腿坐下,心無旁骛地啃起了烤紅薯。
屋子裏盡是烤紅薯的香味。
祁珩忽然覺得自己渴了,便穿了鞋,準備起身拄拐去倒水喝。正陽見了,也一咕嚕爬起來,“你別動,我去給你倒水。”
祁珩不聽,堅持自己去,正陽就手動摁下祁珩,想讓他坐下,結果祁珩的拐杖絆倒了正陽,正陽直接撲到了祁珩身上,當下兩人四目相對。
這個姿勢過于暧昧,祁珩心跳加速,可他不想讓正陽聽出來,便伸手抵住了正陽的胸口,結果發現這個姿勢更加不妥,便縮回了雙手,讪讪道:“起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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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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