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不多久,男子幽幽轉醒,一通吱哇亂叫。

好在麒鈴鈴自帶“鎮定劑”(一塊屬性解亂的類似于巧克力餅幹的玩意兒),往他嘴裏一塞,他吃完确實鎮定下來。

不排除在回味味道。

霁寧雪見狀,便問起他剛才是怎麽一回事兒。

他聞言又要發瘋,麒鈴鈴憑空(根據我對某麒麟的了解,大概率這也是個鍋碗瓢盆柴米油鹽都藏心境的叛逆麒麟,不愧是表兄妹啊)掏出一塊熱乎乎的蔥油餅,當他面吃起來。

男子:“……”

蔥油餅是真香啊。

一看就三天餓九頓的男子本能地吞口水,肚子發出一連串哀鳴。

他直勾勾地盯着麒鈴鈴手上的蔥油餅,一直舔嘴唇,但還是沒說話。

樓起笙開口了,高冷道:“要不是我們,你已經死了。若再不開口,我們急着趕路,你自求多福。”

男子繼續猶豫。

麒鈴鈴吃着蔥油餅,又掏出一塊,遞向他。

他猶豫了幾下,接過來低頭一頓狼吞虎咽,差點兒噎到了。

好在麒鈴鈴自帶類似奶茶的玩意兒,用竹筒裝着,給了他一杯。

男子吃完喝完,人生得到了升華,長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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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環顧主角團,站起身來,整了整頭發和衣衫,拱了拱手。

挺像模像樣的,模樣在憔悴中隐約能看出收拾幹淨後應該挺清俊,想來之前至少是個讀書人。

他嘶啞着開口,問:“諸位是什麽人?”

霁寧雪道:“天乩門大弟子霁寧雪。”

“天乩門?”男子怔了怔,垂眸思索片刻,擡眼看回她,遲疑道,“可是天山天乩門?”

“閣下知道?”霁寧雪問完,從懷中摸出一塊玉牌展示到男子面前以自證身份。

我隔了段兒距離,看不太清,猜想上面應該刻了天乩門的門徽之類。

男子看完,長嘆了聲氣,再度行禮,這回是做了個深躬到底的長揖。

霁寧雪急忙扶他手臂:“公子快不必如此多禮。”

男子卻堅持揖完,然後才站直,對霁寧雪道:“我幼時家中便受過天乩門道長的恩澤

,今日又有賴諸位相救,實在是……”

他長嘆一聲:“既如此,在下知無不言!”

男子是芍城本地人,還是個秀才。

不過芍城不比桃源村,秀才不算個寶,男子并未因此受重視優待。

他倒不在乎這些,家中雖清貧,卻與寡母母慈子孝,安貧樂道。

直到一日,新來芍城的惡霸在街上溜達,無意中撞到出門買菜的顧秀才他娘,色心頓起,一通輕薄。

顧秀才他娘簡直莫名其妙,兒子都恁大了,咋惡霸發這瘋。

我倒不覺得奇怪。

惡霸發瘋就是狗咬人,狗咬人咬中了誰就是誰,與人無關,只與狗有關。

對不起小白,我只是随便舉個例子。

顧秀才他娘一向性情溫和,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一味躲避着想走,一再被攔住去路也只是忍耐。

我做于彥時看到過類似的社會新聞。

評論裏總有這樣的怪相:

總有人議論指責肯定是受害者态度過激,說了不該說的,惹惱了兇手才遭對方惱羞成怒地毆打。

首先,遇到性騷擾,就算直接罵對方爹娘,我覺得對方及其爹娘都該受着。

不教好孩子就放出來社會惡心別人,別人罵是應該的。

其次,身邊即世界地說一句,我覺得大多數女性都是選擇息事寧人的,根本不存在罵人。

我酒吧的女同事是個搞搖滾的,夠叛逆吧,她面對性騷擾也只是委婉再委婉地拒絕。

有次那酒吧的一個老板讓她幫忙跟着去應酬一下,席間給她酒裏放了東西,當晚差點兒就把她弄去開房了。

好在她及時跑了。

雖然也被占了一些便宜,好歹沒做到最後。

對方有點地位,她人微言輕選擇忍,下回見了老板還是客氣地叫人。

但心裏多惡心她自己清楚。

而且那老板老實了短短時間後,看她态度弱,便搖身一變變本加厲,當着我們面就對她開黃腔。

不多久,她實在受不了了,提出辭職。

還是沒說是受了性騷擾,只說想去別處發展。

那老板就發癫了,又威脅要告她違約,又

侮辱她的作品說其實都是一坨屎。

所以真的沒必要去探究受害者是否做了什麽刺激到了兇手。

受害者不同意兇手的無理要求,對兇手來說就是一種深深的冒犯甚至挑釁。

說回此處。

惡霸當時并未強搶,回頭卻四處造顧秀才他娘的黃謠。

說她這些年表面三貞九烈地守寡,實則與至少八、九十個男人暗通曲款,做暗娼才拉扯大顧秀才。

古代嘛,孩子生得早,這會兒顧秀才他娘也才三十出頭,正是壯年,人這一生最好看的時期。

用古代的年齡劃分來說就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那意思。

很多人就信了。

官府都出面了。

曾經顧秀才他娘因守節不嫁、獨自撫育兒子,得到過官府相關的嘉獎,送了一塊匾額,每個月還發點兒米油,不多,但象征意義大。

從我現代人的角度來看,這事兒一言難盡,守節之類的說法固然是迂腐落後的老古董。

但我們不能脫離時代看問題。

現在就是這麽個時代,大家從小接受的思想就是那麽個思想。

因此顧秀才他娘一向受鄰裏敬重。

如今官府卻說收到舉報,原來表面節婦、內裏淫|蕩。

當即取消今後的米油補貼。

還派衙役大搖大擺地來到顧家,把那牌匾當着看熱鬧的人群的面拆下來砸成兩半。

站在現代人的角度,這就是拆得好拆得妙拆得呱呱叫,屬于破除枷鎖的大好事兒。

但還是那句話,得站在時代裏去看問題。

如今的時代,這對顧秀才他娘而言就是一次心靈的摧毀。

她受不了這些,當晚懸梁自盡了。

顧秀才悲痛之餘,得知原來惡霸是本地通判新娶的第八房小妾的弟弟,來參加姐姐婚禮的。

別問為什麽古代納妾還能正兒八經舉辦婚禮。

規矩都是男的定的,男的想遵守時就說要遵守傳統,不想遵守時就當那是放屁。

這不是常識嗎。

而且通判那新妾有點來頭。

她家中早年間是江洋大盜,後來上岸做了黑白兩道的生意,有億

點人脈。

通判大張旗鼓娶這小妾,除了新鮮熱乎,估計更多是這方面的考量。

惡霸找姐夫一通說,姐夫權衡利益,欺負你個不知好歹、沒有背景的寡婦這不就跟碾死一只螞蟻差不多嗎。

雖說鬧出人命大致超出了一點點預期,但不是大問題,賤民的命能叫命?

誰家死了條狗也就那樣兒了吧,家裏人哭兩天也就沒事兒了。

可能确實擱一些百姓身上就只能這樣了,不是冷漠,不是對家人沒感情,也不能指責其懦弱,而是已經被多年的底層生活壓迫得麻木了。

舉個例子來說。

王朝末期通常君主昏聩民不聊生,可率先起義的總是很小一撮人。

更多的人雖然也過不下去,但還是竭力勉強過,直到死也不反抗。

顧秀才卻不是那樣的人,他決意為母親讨公道。

但他自小乖乖讀書,不懂惡臭撲鼻的人情世故,愣頭青地直接去官府狀告了。

這不是閻王殿上告小鬼嗎。

知府估計都無語,意思意思地判他個污蔑官員道德有缺,把他秀才身份給取締了,沒打他。

顧秀才不服,繼續擊鼓鳴冤,這回被杖責三十。

這其中操作空間很大,想打死是分分鐘的事兒。

好在行刑那衙役還有點良心,留了手,顧秀才只受了傷,沒死。

顧秀才傷好一點兒,掙紮着從床上爬下來,攤開他娘上吊的白布寫血書。

血書寫一半,衙役沖進他家,說他從出生住到如今十八年的房子當年地契交易手續涉嫌違規無效,現在要充公,勒令他一炷香內搬出去。

說是勒令,其實就是當即架起他往外面扔。

那寫了一半的血書被直接扔進了爐子裏。

這擱誰誰不崩潰。

至于為什麽當時通判一夥沒直接斬草除根……

據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那種人的心思來說,估計就是想得意洋洋地欣賞一下居然狗膽包天反抗自己的家夥失敗後落水狗一樣的落魄樣子。

但沒多久,顧秀才瘋情暫輕,想起一切,便想離開芍城去京城上告。

壞就壞在他尋思着這一走生死未蔔歸期

不知,就想在臨走前給他娘把墓地修整下,還請廟裏的和尚替他每月供奉。

他曾替廟裏描壁畫之類,和和尚有些交情。

和尚同情他的經歷卻幹不了別的,這小忙倒是可以幫。

可這被前去上香禮佛的通判夫人看到了,見此人瘋病像是好了,還好似要去外地,頓時聯想到上告,便急忙回家告訴了丈夫。

通判立刻讓人以莫須有的罪名去逮顧秀才。

先前那個行刑時動恻隐之心下手輕的衙役好人做到底,忙暗中通知顧秀才。

因此才有了我們先前在芍城城門外排長隊檢查的那幕。

進城排查是順帶的,主要是排查出城的。

顧秀才在芍城躲藏了好些天,可算找到了一個城牆隐蔽處的狗洞,從那兒鑽出來以為就能跑了,不幸的是還是被發現了。

顧秀才說完那些血淚往事,麒鈴鈴和白枭垢兩臉憤慨,當場就要去替天行道。

我心想,什麽替天行道,你們憑什麽就覺得天道的意思就是正義?

根據我豐富的人生經歷來看,搞不好天道就是野蠻的弱肉強食。

霁寧雪忙道:“且慢。”

麒鈴鈴和白枭垢齊齊看向她。

她臉色也不好看,但到底是女主角,沉穩着緩緩道:“以你們的身份,若對尋常人類大開殺戒,恐怕不止于道行有損,還易引來天譴雷降。”

麒鈴鈴皺着眉頭正要說話,霁寧雪接着來了一句:“我是人族,我來動手。”

我:“……”

原來你是這樣的女主角嗎?我還以為你是裏面唯一一個成熟穩重的。

這個主角團的畫風怎麽都這麽……難以形容的?

“不行!還是我來。霁姑娘你是修行之人。”白枭垢急忙對他女神這麽說。

麒鈴鈴搶道:“還是我來,我沒事,我肯定沒事。”

我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她毫無根據說她肯定沒事的語氣實在是很像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一再向樓起笙強調我斷契還丹肯定不會死的樣子。

難道她也有系統?

倒不奇怪,畢竟也是個穿越者。

就是不知道她的任務是幹什麽

我正想着,樓起笙開口了:“打打殺殺無法解決問題。”

“……”

我默默瞅他。

一個隊伍裏通常會有沖動人設,麒鈴鈴顯然就是這個。

她正在氣頭上,聞言道:“你只是怕影響到找銅鏡的進度吧!”

霁寧雪忙叫住她:“麒姑娘!我想樓兄并非此意,不妨聽他細說。”

麒鈴鈴氣鼓鼓地轉向一旁。

霁寧雪無奈地輕嘆一聲,然後看向樓起笙,問:“樓兄有何高見。”

樓起笙淡淡道:“高見談不上,只是不知你們打算殺誰?”

霁寧雪頓時明悟了,欲言又止,神色怔怔地凝眉懊惱。

白枭垢不解,左右看看,道:“自然是那通判和惡霸啊,此事不都因他二人而起?”

樓起笙瞥了眼身旁那倆還在昏迷的衙役,冷不防擡腳踹了兩下,然後看向白枭垢,問:“這兩個不殺?我們晚到一刻,顧公子已經被他們殺了。”

白枭垢忙道:“我忘了……也得殺。”

樓起笙繼續問:“告密的通判夫人要不要殺?她也助纣為虐。”

白枭垢欲言又止,猶豫半晌,道:“她……”

“知府要不要殺?”樓起笙問。

“他——”

“就算都要殺,也很容易。可殺他們容易,那之後又會如何?”樓起笙問,“芍城就不會再有此事了嗎?”

白枭垢猶猶豫豫地小聲道:“當然……”

樓起笙打斷他的話,說:“當然還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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