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開門冰箱
第3章 雙開門冰箱
……好好好,好帥!搞這麽帥的?
這是無意識的身體記憶,疼痛刻入骨髓,進入每一個細胞。
在回憶裏,少年哭泣、掙紮、苦苦求饒,卻從來得不到寬宥。
有時渾身發顫,因腳趾過度蜷縮,連腿肚都在抽筋。
瘦弱的手指緊緊攥住床單,幾近指尖沁血。
黑暗中的身影停住動作,腳步不再上前。
想必已經明白過來,昏睡中的少年,正在經歷怎樣的“噩夢”。
他不再靠近,對忍受痛苦的人來說已是最大憐憫。
那身影無聲地離開少年床畔。
智能房門自動在對方離開後輕輕關上。
在聽到門鎖輕微的扣合聲後,蘭沉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這麽早就回來了?比他預期的更快。
原劇情中,這人可是等蘭沉都快燒傻了,才姍姍來遲,像施舍般過來看了他一眼。
蘭沉阖上眼簾,雙手在腹部交握,十指稍微用了點力相互絞住,這才能安撫下……正在發抖的指尖。
他摔下樓的第八天,修澤一如既往地前來為蘭沉治療,裝裝樣子量量體溫,順便帶來了一只臨時性的外置人工耳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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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要把人工耳蝸戴到蘭沉耳骨後方時,蘭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少爺?”
蘭沉從床上坐了起來,表情驚慌,沒有理會驚訝的青年醫生,而是急急忙忙地撈起床頭櫃上光腦,打開置頂郵件。
赫然便是那封“休學建議書”。
不多不少,剛好錯過能填寫繼續留校申請的最後一天。
他似乎不敢相信,雙手抖到幾乎拿不住光腦,面色已然慘白,顫顫巍巍地問向身旁身旁青年:“……我、我錯過時間了嗎?”
修澤不解其意,剛要張口,便聽到少年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他所有念頭被這聲尖叫打斷,緊接着就看見少年赤腳跳下了床,撞開他的肩旁,踉踉跄跄地往房間外面跑。
這一失常的舉動把屋子裏的兩位女傭都吓到了,直到蘭沉跑出門外,她們才反應過來似的,喊了聲“少爺!”便跟着蘭沉追去。
修澤也拔腿就追。
但少年瘦弱的身體似乎迸發出驚人潛力,幾步就已經跑進走廊。
蘭沉赤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腳底寒意刺骨,多日昏沉的身體無法适應這種跑動,根本保持不了平衡,一路跌跌撞撞,擦過牆壁、撞倒邊幾與花瓶,弄出巨大動靜。
但他不能停下。他要抓緊時間的啊。他要去趕快去學習找老師解釋清楚……他要去求老師讓他繼續上學……
修澤幾步并作一步,在蘭沉又一次跌倒之後,忙伸出長臂,扣住他的肩膀,“少爺,您怎麽了?你要去哪裏?”
蘭沉撲倒在地,雙手撐着地面,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淩亂發絲覆住前額,蒼白的面孔上,是一雙濕潤、泛紅的眼睛。
他整個眼眶都因為含淚而發紅,積在下眼睑的水珠卻倔強不肯下落,只能水光泛濫地堆在眼睛裏。
——開通痛覺屏蔽需要花200兌換點,硬忍一分錢都不用掏,為了兌換點,他忍!
“放開我。”
他輕飄飄地開口,聲音發虛,像是意識還留在別的地方,身體卻自己在行動,雙手猛地一推,扭身掙開修澤手掌。
修澤來不及拉住他,只能抓到少年睡衣的一角,立即被少年掙脫,然後眼睜睜看着少年繼續往樓下跑。
這邊的聲響很快把府邸中所有傭人都吸引過來,他們見蘭沉光着腳穿着睡衣往外跑,也紛紛上前想要把他攔住。
一張張面孔出現在蘭沉眼前,一雙雙伸出的手臂都似要抓住他。
蘭沉腳步不穩,被他們拉得一個又一個趔趄,卻仍然執拗地想往門外跑。
這具病弱的軀體爆發出驚人的意志,甚至能推得動幾個男仆伸出來的臂膀,從他們的阻攔中數次扭脫。
他像是被群獵的獵物,用盡所有力氣,在逃脫一個致命牢籠。
蘭沉不停跌倒,摔到膝蓋上青紫斑斓,爬起來又摔,狼狽不堪,卻還在往門口方向去,誰都無法阻止他。
摔倒了,就站起來,連站也站不起來了,就往前爬,膝行完最後一小段路,他把手伸向大門門鎖,卻被一個女傭緊緊握住手掌。
那女傭半跪在蘭沉身側,聲音很緊張:“少爺,回房休息吧,今天将軍在家……請您不要讓我們為難……”
腳步聲紛沓而至,十餘個傭仆們都圍過來,堵在蘭沉身前身後。
“讓開,放開我、放開我!”他低聲喃喃,想甩開手,又被人抱住整條手臂。
眼見動都快動不了,他拼盡全身力氣跟他們扭打,瘋了般想要闖出門,仿佛抱着什麽決心。
此刻蘭沉腎上腺素飙升,連那個負責抱住手臂的女傭都快按不住他,提高了些聲音:“蘭沉少爺!不要再鬧了!您再這樣我們都——”
她的話戛然而止。
氣息尾端甚至都在發顫。
她擡着頭,身體僵在那裏,滿臉都是懼色。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原本拉着蘭沉的、拖着蘭沉的、抱着蘭沉的傭人們,全都松開手,齊刷刷往蘭沉身後的方向低頭行禮。
連空氣都似乎在一瞬間凍得凝結。
蘭沉用手撐住地面,察覺到身後的寒意,回過頭擡眸。
清亮濕潤的黑色雙瞳,在看清身後來人後,微微瞪大。
——好家夥,迎面走來一臺雙開門冰箱了這是!
不得不說,當原本只是劇情畫面中的主角攻宗霆,真的出現在蘭沉眼前的時候,饒是見過無數大場面的蘭沉,也小小吃了一驚。
因為,實在有點帥。
他很高,目測兩米上下,寬肩窄腰長腿,黑發濃密如墨,照理來說,會是很讓人喜歡的,成熟款的濃顏系英俊長相,但是這種英俊,卻格外具有沖擊力和毀滅性。
……壓迫感。
他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
像是一頭兇獸在緩緩走來,剛吃掉獵物,身上的肅殺之氣和血腥氣甚至都還沒有消散。
只需要看他一眼,就能夠讓人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帝國永遠常勝不敗的殺神。
也難怪原著中的“蘭沉”,會害怕宗霆害怕成這樣。
蘭沉眼睫微顫,手指用力扣緊手心,指甲都快鑽入掌心血肉。
只有這樣,才能止住這具身體面對宗霆時,條件反射般的顫抖。
宗霆就這樣走到蘭沉面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
他與蘭沉形成鮮明對比:一個黑色軍裝平整筆挺,毫塵不染,連腳上的皮鞋都擦得發亮;一個卻狼狽地撐在地上,只穿着一身單薄睡衣。
若之前是蘭沉一個人對抗一群人的圍獵,那麽此刻,便是獵場的主人正式現身。
他們已将他逼上懸崖絕境。
蘭沉動了動。
他垂下頭,直起身,蒼白幹枯的手指慢慢握成拳,視線從宗霆臉上移開,似乎想要站起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宗霆卻在沉默地看了蘭沉幾秒後,俯下了身。
他屈膝半蹲,黑色軍裝長褲折出褶皺,身位正好與蘭沉平視。
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擡起蘭沉下巴,強迫蘭沉和他對視。
“出去幹什麽?”
宗霆語氣平靜,倒是察覺不出喜怒。
标準的軍人,連情緒都會隐藏。
蘭沉擡起眼簾。
……好好好,好帥!搞這麽帥的?穿書局最近的捏人審美水平顯著上升啊,可以可以,就照這個樣子打版,下次再多來點!
看着這張帥臉,打工人連掄大嘴巴子的胳膊,都更有勁兒了!
蘭沉暗地裏心花怒放,臉上卻已經飛快地露出一副哭相。
他雙目含淚,鼻尖、下巴浮現出淡淡緋紅,淚珠卻不掉下來,只把眼睛遮得濕濕漉漉,十足可憐。
又要哭。永遠都是在哭。
宗霆冷淡地看着他,捏着蘭沉下巴的手動也不動,似乎已經見怪不怪。
只要蘭沉和他在一起,就永遠都是一副這樣可憐的模樣,眼淚會不間斷地滾落,眉頭哀哀皺起,無時無刻不在乞求。
就好像是眼淚做的一樣,見了誰都要哭,無論怎麽樣都要哭,卑微又怯懦。
宗霆本就對他心存芥蒂,長此以往,難免愈發厭煩。
但蘭沉含着那顆眼淚,遲遲沒有落下。
相反,他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身體發顫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像在努力平息什麽,卻終究抵不過心頭洶湧的情緒,哽咽着開口:“……為什麽啊,宗霆?”
宗霆目光凝住。
——他從來沒有聽過蘭沉叫他的名字。這是蘭沉第一次稱呼他丈夫的名諱。
蘭沉微微側首,下巴躲開宗霆的手指,含淚的臉上,居然露出苦笑的神情。
他大口喘息,擡起手摸向自己左耳,手掌把他左半張臉也包了起來,好像異常痛苦一般,“我聽不清、我聽不見……他們說話我都聽不清楚……”
他拉開那張名為“愧疚”的巨弓。
成功讓宗霆放下手,微微蹙眉。
發抖的五指緊緊捂住左耳,又突然雙手握拳,擡高雙臂,痛苦不堪地敲打自己腦袋兩側,口中反複喃喃:“為什麽、為什麽怎麽都是我——”
他猛地擡頭看向宗霆,雙唇控制不住地顫抖,雙眼張到最大,這才讓那顆早已積蓄已久的淚珠,又急又快地從臉上滾落。
你怎麽可以毀了一個人的幸福,又奪走他所有期待?你怎麽能這樣地冷酷,将不屬于他的罪責,統統怪罪在他身上?
少年單薄的身體直打哆嗦,卻用前所未有的勇氣,第一次伸出雙手,揪住男人的直角衣領。他跪坐起身,聲嘶力竭地、帶着哭腔質問:“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啊?”
“我做錯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我想回學校……我只是想回學校……我想有學上……就是我錯了嗎?”他奮力将男人拉向自己,但屈膝在他面前的男人身體冷硬得就像鐵板一塊。
于是他只能用小臂去打,用胳膊肘去撞,用身體對抗另一具遠比他強壯得多的身體,“讓我走、我要去學校……你走開啊!”
宗霆沉聲:“什麽學校?”
——他根本就不關心蘭沉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蘭沉已經被學校強制休學。
男人只是借着自己的強健身軀,稍微用點力氣,就很容易地把蘭沉控制住,按在雙臂之間:“你冷靜一下。”
宗霆的提問顯然更刺激到蘭沉。
他帶着氣音“哈哈”地笑了兩聲,費勁全力昂起頭,那角度似乎都要把脖子折斷,又是哭,又是笑,眼淚從眼角流到太陽穴,“你甚至都不知道……”
他嘴唇開開合合,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又意識到他無論說什麽,男人都不會聽到。
就像以前每一次一樣。他的苦苦哀求、他的痛呼哭喊,全是徒勞無功。
“放開我、放開我……你放開我!”他再次掙紮起來,一邊踢打着宗霆一邊啞聲抽泣,卻在大幅度的扭打中,碰掉了原本戴在手腕上的光腦。
光腦感應系統被摔壞,“嘀嘀”兩聲,自動打開主界面,跳出那封被置頂的郵件。
——《休學建議書》。
帝國大學徽章水印,花體字擡頭,遣詞優美文雅,清楚寫明讓蘭沉休學接受幹預治療的建議,及其原因。
宗霆用臂膀鎖住蘭沉,低頭一眼便看清楚了光腦投影屏上的文字。
他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咻——
被拉開的巨弓蓄滿力崩到最緊,放開弓弦,箭矢撕咬而出。
“這是什麽?”
他帶着慣有的那副冷淡腔調,咬字卻很重,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作者有話說:
蘭沉:上來直接發瘋,其他人做得到嗎?(攤手,回頭,大鵬展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