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已為他加冕

第16章 他已為他加冕

三句話,讓陸昂為我花三千萬。

蘭沉:。

小學雞皇太子偏偏要往槍口上撞,怪的了誰。

他直接将陸昂拉進黑名單。

彈窗跳出:[vvip至尊鑽石用戶vl.9999]Lion已使用vvip特權消除黑名單,并已設置“黑名單保護傘”專項特權,您無法在三十分鐘內再次将對方加入黑名單。

Lion:?

Lion:拉黑我?

Lion:解釋。

……這軟件到底還有沒有人管了!離譜!

蘭沉直接在後臺裏關閉這個社交軟件,再也沒點開登陸。

直接把聊天軟件那頭的陸昂氣笑了。

在連發了十幾個問號都沒有得到回複後,皇太子殿下惡狠狠關上光腦,黑着臉轉過身:“他竟敢不回我信息!”

巴倫站在他身後,手肘靠在柯林斯式大理石柱子上,一邊側身讓收拾東西的宮內女仆經過,一邊懶洋洋笑道:“您着急什麽,反正明天游學活動肯定能看見他,您就這麽急着收拾他嗎?”

陸昂擺出臭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着急?”

巴倫“哈”了一聲,舉起雙手說:“沒有,我沒看到,是我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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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卻十分揶揄。

陸昂啧聲,正要呵斥他幾句,卻被他的內廳女官截住話頭。

“——殿下,請問您要帶上哪一頂冠冕?”

打扮幹練的女官走上前,向陸昂屈膝行禮,側身展臂,露出身後站成一排的五個女仆,女仆手中各自端着一個暗紅色天鵝絨軟墊。

每個軟墊上都放着一頂璀璨奪目的冠冕,造型各異,無不精致華貴。

陸昂卻看都沒有看一眼,無所謂地說:“這種小事你自己看着辦。”

女官點點頭,神态從容,早已習慣陸昂的目無下塵。

她從軟墊上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頂皇冠,展示給陸昂看:“那臣下就幫您把這頂‘巴比倫之冠’列進這次出行的儀仗名錄裏。”

這頂冠冕是結構美學的極致,它不像尋常的巴洛克式冠冕采用那種主鑽鑲圍的傳統造型,而是由三十三條鑽石連綴的“星鏈”交錯而成,幾十顆大小不等、顏色深淺不均的稀有綠鑽灑落在鑽石弧線之中,猶如一座錯綜複雜的巴比倫空中花園。

皇太子滿不在乎地擺手:“随便你。”

他滿心只有該怎麽折騰那個讨厭的平民Sigma的各種念頭,根本無暇再去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轉了個身,又一手握拳拍向手心,興沖沖向巴倫道:“我知道了,我到時候……”

他興致高昂,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這幅模樣有多麽罕見,讓巴倫頗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随後低下頭,但笑不語。

次日,按照學校發的通知,帝大學生們都在C區最大的一處星際客運港集合,乘坐帝大專用的中型民用太空飛船前往西裏亞。

蘭沉早早到達客運港,作為伴游助教,他要負責幫新生們解決所有一路上可能出現的問題,包括像是忘記了行李放在哪兒的這種小事。

他提早登上飛船,在客艙裏安排新生們陸續入座,忙活半天,才在即将開始航行前半小時有了休息時間,坐到自己座位上休息。

還不忘見縫插針地卷一下學習,用光腦看幾道物理模拟題。

剛做完一道題,他就聽到身後座位上的新生在說:“喂,看外面,那是什麽?是……戰機?!”

蘭沉随之看向客艙窗外。

就在他們這艘太空飛船不遠處,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架深藍色塗裝的太空戰機。

午夜藍,是萊茵帝國皇室禁軍專用飛行器的特殊塗裝。

看樣子,這架戰機是來護航他們所乘坐的這艘飛船的,原因不言而喻。

他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埋頭做題。

飛船開始升空,很快抵達逃逸速度,突破大氣層進入宇宙,艙內廣播正在播報:“飛船正在加速,即将進入第三宇宙速度,負壓空間暫時關閉……”

而那架戰機也一直跟在他們的飛船後面,從蘭沉的座位望出去,依舊能看到深藍色戰機在不遠處的宇宙中發出隐約燈光。

客艙裏忽然響起沉重密集的腳步聲。

一隊禁軍士兵全副武裝走入客艙,為首的是一名佩戴着上尉肩章的軍官,腕上光腦打開着。他低頭看了一眼光腦,又掃視一圈客艙內所有乘客,很快将目光鎖定到蘭沉的身上。

他大步向蘭沉走來,在蘭沉身前停下,“您好,太子殿下請您去休息室一敘。”

說話很客氣,但他身後站着的那一排禁軍士兵看起來卻并不客氣。

蘭沉合上光腦做題本,朝對方笑了一笑。

他從容起身,什麽都沒問,微微一揚下巴:“走吧。”

“您跟我來。”

禁軍上尉帶着他穿過客艙,登上飛船上層空間,進了一間最大的套房。

特權階級真的可惡,他們普通學生只能在下面坐幾百人一間的經濟艙,有人卻獨享整間套房,不僅有客廳、卧室、餐廳,甚至還有個豪華書房!

不行,必須得想辦法白嫖一下。

蘭沉被帶進房間,那名禁軍上尉自覺退下,還輕輕關上了門。

就在他身前,陸昂閑适地坐在一張沙發上,背後是整面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到深邃無垠的廣袤宇宙。

地上是随意散落的手工羊絨毯、王權寶珠,各種昂貴精巧的小物件被扔得滿地都是。

“你找我做什麽?”蘭沉冷着臉問他。

陸昂歪過頭,勾起嘴角:“他們說你是我們的助教,那我遇到問題了,是不是該找你呢?”

“什麽問題?”

陸昂站起身,走到蘭沉面前,雙眼的午夜藍顏色比身後的那片宇宙更加濃郁。

“那群白癡把本來給我準備的一箱藍洞水弄丢了,不知道被放在貨倉哪個角落,作為伴游助教,你是不是該幫我去找找?”

他雙手插兜,俯身盯着蘭沉說道。

蘭沉面無表情地側身,像是不想與陸昂距離那麽近,“茶水間有飲用水源。”

陸昂低笑一聲:“你讓我喝這飛船上的循環飲用水?”

“你愛喝不喝。”

蘭沉甩下這句話便作勢要走,陸昂立刻扣住他的肩膀:“喂,你這麽不為同學着想,要是被教務處知道了怎麽辦?”

居然還拿教務處來威脅蘭沉,看樣子已經把蘭沉這助教工作的來由查了個底朝天。

不得不說,用心得讓蘭沉感動,甚至都有些憐愛了。

這麽天真,這麽傻。

蘭沉裝作氣急,“你威脅我?”

陸昂聳聳肩,“我只是提醒你,這也叫威脅?你好像很需要這份工作,我好心讓你不至于丢了工作,你卻态度這麽差。”

蘭沉冷冷看他,雙目清明,眼神沉靜:“陸昂,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無聊。”

陸昂不笑了:“誰準許你直稱我的名諱?”

蘭沉直接轉身,不想再與他多話:“我去貨倉給你找水。”

他連背影都看起來滿是抗拒,白襯衫紮進褲子,勾勒出一截纖細腰肢。

……真的和陸昂記憶中的朱利安很像。

陸昂眼神複雜地看着的背影,直到蘭沉合上門,仍站在原地不動。

不悅的神情卻已消失無蹤,只剩一絲徒然。

他故意用斥責去掩蓋剛才那一瞬間,蘭沉叫他名字時的悸動。

那個語調……簡直和朱利安一模一樣。他們連聲線都如此相似,幾乎叫陸昂完全無法分出區別。

但朱利安已經死了。

世界上不會再有第二個朱利安,蘭沉也好,所有他以前見到過的那些和朱利安能有幾分相似的人也好,都不過是朱利安拙劣的仿冒品。

只有朱利安是獨一無二的。這些贗品……不過就是玩具。

沒錯,玩具。

只要用來給他解悶就好了,玩具而已,他們哪裏比得上朱利安一根頭發。

陸昂沉默不語,走回沙發前坐下,踢開腳邊那顆礙事的純金十字王權寶球,打開光腦,開始看貨倉那邊的監控。

他故意讓人把那箱藍洞水藏在貨倉一個隐蔽角落,一百多平的貨倉裏堆滿了學生們的行李,蘭沉要一個人找到那箱水,并非易事。

無所謂,他就是無聊又如何,只要看到這個Sigma吃癟,便足夠有趣了。

陸昂津津有味地看着監控中蘭沉在一堆堆行李小山中穿行的畫面。

蘭沉找得很認真,一個個箱子認真翻找過去,不停蹲下、起身,不多時,就已經累得只能扶住邊上的貨架,坐在地上不動了。

監控中的清瘦身影坐在那一動不動,背對着鏡頭看不見正面,不知道在幹什麽。

而實際上。

蘭沉:随便裝裝樣子找找就行了,偷偷卷會兒。

他竟然聚精會神地在光腦上解題!

剛才那道題差點思路就被打斷了,他一直挂念着那道還沒解完的題,大筆一揮,直接把算式寫完,成功得出答案。

陸昂莫名緊張起來,正準備讓人去貨倉看看怎麽回事,蘭沉又突然站起了身。

……陸昂松了口氣。

蘭沉:啊,做完題了,好空虛。

他收起光腦,走向那個早就被他發現的箱子處,掀開上面的黑布,打量着這個巨大的橡木箱。

箱子裏放了一打琉璃瓶裝藍洞水,很重,蘭沉彎腰去搬,剛好能讓他搬動箱子,但最多只能踉跄走幾步,憑他一個人,是根本不可能搬得走這箱子的。

陸昂确實很會折騰別人。

大概生下來就已掌握這個本領,全皇宮的仆從,都等候着他的差遣。

但蘭沉又不是他爹,憑什麽慣着他?

蘭沉垂下眼簾。

監控外,陸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蘭沉幾次努力嘗試搬起箱子,不由想笑。看吧,Sigma就是Sigma,他輕輕松松就能拿得動的東西,這個Sigma卻要費這麽大力氣……

是時候讓他安排的人過去幫這個Sigma把箱子搬上來了。

陸昂剛要按下通訊按鈕。

監控畫面中的蘭沉卻突然向前摔倒在地!他手中的箱子随之砸落,琉璃瓶碎落一地,藍色水花飛濺。

陸昂想也沒想,立刻沖了出去!

他推開門就往外跑,讓守在他房間門外的禁軍都沒反應過來。他畢竟是Alpha,又年輕健壯,跑起來速度之快,根本沒人能跟上他。

他幾步并作一步,沿緊急通道跑進貨倉,心髒幾乎跳到喉嚨口。

他沖向那個倒在地上的身影,一把将蘭沉抱了起來:“喂,你怎麽了,要不要緊?”

蘭沉面如紙色,嘴唇發白,連眼神失去焦距,眼簾半閉着,根本無力回答。

陸昂心急火燎,把蘭沉打橫抱起,想也不想,便抱着蘭沉跑出貨倉。

他把蘭沉帶回套房,放在自己床上,向身旁的禁軍上尉大吼道:“喊醫生過來!你還在這看什麽?”

蘭沉依舊是那副昏昏沉沉的模樣,整個人都蜷縮在凹陷的被子裏,似乎痛苦難忍。

套房裏亂作一團,人仰馬翻。

陸昂眉頭緊皺,伸手将蘭沉前額打濕的頭發弄開,卻被蘭沉一把抓住手腕。

少年努力睜大眼睛,黑眸卻沒有亮光。

“別叫醫生……我……沒事……”

他手指像一截冰,覆在陸昂手腕。

陸昂:“你這種樣子,還叫沒事?”

他氣極反笑,反手握住蘭沉手腕按到被子上,“別來指揮我。”

蘭沉閉上眼睛,急促喘息着,将近嘶啞的氣音,“……滾!”

陸昂難以置信地擡高眉毛:“你說什麽?”

“滾……”

蘭沉居然還真的再說了一遍。

陸昂長這麽大,第一次被人當面說“滾”。

他差點沒氣暈過去,頓時就拉下了臉,剛要發作,便看到蘭沉用盡全身力氣,撐着手臂想要坐起身,卻怎麽都坐不起來,身下的被子都被他弄得皺成一團遭。

陸昂又氣又怒,把蘭沉按住:”你給我消停點!我馬上叫醫生過來了!”

“殿、殿下……”他的禁軍上尉這時急匆匆跑到床邊,直接單膝跪下,“這班飛船上沒有醫生。”

”廢物。”

陸昂冷着臉別過頭,又看向床上面色慘白的少年,“還有多久到西裏亞?不行,直接到阿卡特中轉星,通知阿卡特行宮的醫生,讓他們現在就開接駁船過來——”

蘭沉再次抓住他的手腕。

少年漆黑的雙眼中終于有了些神采,視線努力聚焦到陸昂臉上,陸昂一低頭,便正好撞進了他眼中。

那雙眼睛像黑夜中的大海,潮漲潮落,卻是陸昂從未見過的……凄婉哀求。

陸昂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腦海中某根神經仿佛“啪”一聲斷裂。

他渾身僵住。

“……不用了,是我低血糖而已。”蘭沉的睫毛顫動,輕聲說道。

陸昂說不出話,口幹舌燥,一時之間心髒都要停跳。

少年卻像還在擔心他會讓整艘飛船中途降落似的,下了什麽決心一樣,艱難地說出口:”……我休息會,就行。”

他分明是在求他。

陸昂一點點,低下頭,望着自己被蘭沉抓住的手腕。

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只能僵硬地從嘴巴裏說出一聲:“……我知道了。”

他的心已經亂了。

蘭沉從一開始與他相遇,便都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沉靜清冷的模樣,會和他頂嘴、會朝他冷笑、會用眼神瞪他,陸昂雖然一直被冒犯,卻反而覺得有趣,總忍不住想要故意氣蘭沉,看看這個人如何逞強嘴硬,他無論什麽反應,都叫陸昂感到新奇鮮活。

但偏偏蘭沉在他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反叫他霎時間被一股名為“自責”的陌生情緒攪得坐立不安。

是他過分了嗎……?

陸昂這一輩子從來都沒自責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歉疚,只覺得心底煩亂無比。

直到得到他的回應,蘭沉才終于松開了手。

他疲憊不堪地側過臉,“……謝謝。”

他于有禮貌了些,陸昂卻莫名失落。

“你就在這給我好好躺着。”陸昂無所适從地說。

蘭沉閉上眼睛,胸腔的起伏慢慢平穩下去。

——看吧,這不就輕輕松松白嫖到了。

遲早得把這幫帝國主義特權階級通通打倒!

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三小時,直到被飛船降落時的巨大轟鳴聲吵醒。

一覺睡得神清氣爽,他揉着眼睛睜開眼,卻沒想到正對着陸昂的一張俊臉。

“!!”

陸昂吓到般忙後退一步,直接把手裏的衣服扔到蘭沉臉上:“你幹嘛!”

他倒是惡人先告狀,不知道在別人睡覺時想幹什麽,湊這麽近。

蘭沉被衣服糊了一臉,扒拉開臉上那件襯衫,頭發亂糟糟,很不解地看向陸昂:“……你為什麽離我這麽近?”

他因為剛剛睡醒,平常的攻擊性少了大半,說話時語氣軟軟的,直到慢慢看清楚手裏拿着什麽,眼神才開始變得清明。

“——衣服?”

原來陸昂剛才是想給他拿衣服來。

“你先換上,這是幹淨的,”陸昂皺着眉退到遠處,努力用兇巴巴的表情掩蓋自己的底氣不足,但微紅的耳廓無疑已經出賣了他,“你想穿着這身濕衣服出去嗎?!”

蘭沉:“哦……”

剛醒的他出奇聽話,陸昂這麽一說,他就低頭開始解自己的襯衫扣子,指尖解開從上至下第二顆扣子,露出一小片白皙的頸項皮膚。

立刻叫陸昂再度往後退了一步,直至退無可退,抵在牆邊:“——停停停!你就這樣換嗎?你,我,我還在這呢!”

……小學雞果然名副其實,純情到不行。

換個衣服都能讓他反應這麽大。

實際上早已清醒過來的蘭沉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

他故意逗陸昂,根本不理對方,繼續解扣子,連鎖骨那一片也從襯衫底下露出——陸昂微微睜大眼睛,飛快轉過身,咬牙切齒地說:“我出去了!”

未曾想身後傳來小聲的驚呼:“啊……“

陸昂立刻轉回去看發生了什麽。

少年坐在床上,蹙眉捏着左腕上的光腦,眼角眉梢逐漸恢複往日清冷,”光腦摔壞了。”

他一臉惋惜,抿住嘴唇,手指還在摸索那塊已經被摔出裂痕的小屏幕,似乎這樣就能讓摔壞的光腦回光返照。

陸昂還當是什麽,原來只是個光腦,便道:“光腦而已,換個新的不就行了。”

蘭沉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都沒說,只是低下頭,沉默地把光腦摘下。

陸昂:?

他看不懂蘭沉那是什麽表情,見蘭沉又開始解扣子,忙又轉身道:“我去外面,你快點出來,別賴着不走。”

身後的少年沒有回應。

蘭沉手腳利落,很快換好衣服走出卧室,全飛船廣播正在播放着到站信息,陸昂坐在沙發上,任憑那些來往的船務人員幫他整理散落的物品,頭也不擡:“你去哪?”

“下船去宿舍。”

蘭沉簡短回答,無視陸昂伸出來的兩條長腿,徑直走過他身邊。

陸昂沒開口留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蘭沉一眼。

西裏亞是一顆知名的度假星球。星球表面積不大,卻與地球極其相似,絕大多數都是平原丘陵地貌,擁有包圍整片大陸的漫長的海岸線,氣候宜人,風光秀麗,東半球基本已被開發完畢,到處都有便捷的基礎設施和旅行周邊服務。

他們在西裏亞降落後,便乘坐接駁車集中抵達一處海邊觀光小鎮,入住位于鎮上的帝大分校營區宿舍。

等學生們各自在宿舍休整完畢,已經到了傍晚。

晚上還要舉行游學開營典禮,蘭沉補了會兒今天該上的網課,又整理出一份資料,便去往典禮舉行的室外場地。

這次典禮據說還來了不少大人物,連西裏亞所屬星系的一位大公都莅臨現場,因此周圍安保嚴密,天上甚至還停駐着一架戰機。

他坐在後排,低着頭用紙筆寫寫弄弄,根本沒聽臺上幾位大人物的無聊發言,直到校長宣布這次活動将由皇太子殿下來舉行敲鐘儀式,他才往臺上看去。

臺上的陸昂被一衆高層顯貴們圍在中間,頭戴鑽石皇冠、肩披紫色天鵝絨白鼬長袍,衆星拱月般輝煌奪目、貴氣逼人。

他确實長了一張天生就該在萬人之上的臉。

億萬顆星星,都不過是他手掌中滾落的鑽石。

這樣俊美高貴,不入凡塵。

似乎他的一個垂眸,便已經是被注視者的無上榮光。

他在衆人的目光中,用一柄權杖敲響那尊金鐘。

鐘鳴聲通過擴音器傳遍整個室外會場,随即早已準備好的慶祝煙花在夜空中炸開。

深藍色夜空盛開出中一簇簇絢爛的花火,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蘭沉多看了會兒臺上的陸昂,在校長宣布典禮結束後,才悄然從人群中離去。

“——拿着,我出去走走,別跟過來。”

陸昂其實早就看見了蘭沉,見蘭沉離開典禮會場,他馬上把手裏的權杖扔給身邊的一位禁軍士兵,從後臺出口處追了過去。

蘭沉去的方向不是宿舍的路,而是在往旁邊的一座山坡上走。

陸昂滿心疑惑,跟着蘭沉踏上石子鋪的山林小徑,不近不遠地綴在後面。

他一手伸進兜裏,摸了摸那支嶄新的光腦手環。

腳步不由加快。

這座山坡就在海邊,夜色中海風輕拂,樹林發出窸窣聲響,蘭沉走到山頂,原來這裏有一處人工修建的小平臺,布置了夜燈和帳篷。

陸昂隐隐約約看到平臺上有另一個高瘦的人影,而蘭沉正走上前,與那人會和。

陸昂停下腳步。

他下意識閃身繞到幾棵樹後,沒有現身,無聲觀察二人。

那是一個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男生,只見蘭沉走到他面前,男生低下頭,很親昵的模樣,攤開手臂,從陸昂的角度看過去,他幾乎就要将蘭沉整個抱在懷裏。

夜風中隐約傳來他們的說話聲,聽得并不清楚。

“……你怎麽遲到了……我在這等了很久……”

“我有點事……光腦壞了……還是原來價格……”

“……太貴……”

兩人似乎起了争執,蘭沉看起來想走,又被那男生一把拉住。

然後他們又靠得很近,彼此間小聲說話,陸昂努力壓下響亮的心跳聲,嘴唇抿成一線,死死盯着他們看。

……搞什麽?蘭沉在和別人做什麽交易?

腦海中無法遏止地冒出一個最壞的猜想。

這不能怪陸昂。

他自幼在宮中長大,雖然對貴族圈子裏那一套背地裏肮髒下作的玩法嗤之以鼻,從來都看不上也不願參與,但多少耳濡目染,自然容易不由自主想到那方面去。

眼見那男生又去碰蘭沉的手臂,而蘭沉蹲了下去,那男生臉上居然還露出笑容,雙手往前,似乎要碰到腰帶——

陸昂忍無可忍了!

他怒不可遏,大步上前,從那男生身後一把拽住他的領子,将對方狠狠甩到地上!

“你們在幹什麽?!”陸昂大聲斥問,瞪了蘭沉一眼,又跨步過去,揪起那男生,迎面直接給了他一拳。

男生什麽都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年輕盛怒的Alpha一拳砸中鼻梁,被打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過了好幾秒才恢複意識,驚恐地看向陸昂:“殿、殿下!”

蘭沉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呆楞幾秒才沖上前,用力推開陸昂,大喊道:“陸昂!你幹什麽啊!你瘋了嗎?快放手!!放開!”

他又用胳膊去擋住那男生的臉,幫別人擦鼻血,急道:“你先走,我等會兒來找你——”

“你還想去找他?!”陸昂一聽,火氣更盛,簡直要被氣得抓狂,“你說說看,你們在幹什麽?啊?你等會兒還要找他?你要不要臉!”

蘭沉猛地擡頭,睜圓雙眼,“你說什麽?”

“你就這麽缺錢?嗯?這點錢也要賺嗎?”陸昂大聲質問,他抓住蘭沉的領子,午夜藍雙眼中像燃燒着兩簇火光,“你就這麽下賤?”

那男生已在一邊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鼻子,話都不敢多說,直接拔腿就跑,看上去心虛極了。

蘭沉仍然看着陸昂,臉色在月色下白得吓人,眼睛逐漸濕潤,雙唇微顫,“……是,我是缺錢,很缺,我就要賺這份錢,不可以嗎?”

說完,他用力掙脫陸昂的手,轉身蹲下去,弓着腰,在地上一張張收起剛才撒落的紙頁。

……陸昂這才看清楚,地上鋪着好幾份印滿字的紙張,“這是什麽?”他怔怔地問。

蘭沉沒說話,蹲在地上,一張一張地把紙頁重新疊好。

陸昂走過去,踩住一張蘭沉剛撿起的紙,低下頭,仍帶着火氣,又問了一遍:”這是什麽?“

蘭沉松開手指,卷了好幾折的襯衫袖口下,手腕細瘦伶仃。

他別過頭,依然沉默,索性把已經弄皺的一摞紙抱在懷裏,安靜地蹲在原地,不聲不響。

直到陸昂聽到了”啪噠“一聲,水珠濺落的聲音。

陸昂這才有些慌張,他蹲下去扶住蘭沉的肩膀,“喂,你哭什麽,現在才知道丢臉嗎—— ”

蘭沉擡起臉,露出月色下濕漉漉的、挂着淚珠的雙眼。

一顆原本凝結在下眼睑的淚珠,恰巧因為這個動作,而順着他的面頰滾落。

陸昂一下子呆住。

他的心跳到狂亂,連原本張嘴要說什麽都忘記,只能愣愣地看着蘭沉臉頰邊那顆眼淚滴落——

像月亮撞進他的胸膛。

蘭沉眼睑泛紅,眼神裏滿是陸昂難以理解的情緒。

陸昂心亂如麻,他避開蘭沉的目光,低頭從他懷裏抽出一張紙:“這是什麽……試卷?”

他無比詫異地掃了一眼紙上的文字,确認這是一道道試題,白紙黑字密密麻麻,全是各種專業課題目,沒有半點無關內容。

這确實是一份試卷。

而蘭沉剛才蹲下去,只是想找個地方把這些卷子鋪開,給那個男生看嗎?

陸昂顫聲問:“你剛才,是要把這些試卷賣給他嗎?”

蘭沉垂下眼簾,用手背擦去臉上的眼淚,滿臉倔強,閉口不言。

陸昂意識到自己或許完完全全地誤會了蘭沉,心底升起一股巨大的、難以形容的痛楚焦灼,讓他感覺連皮膚都在發燙。

他胡亂地把蘭沉懷裏那堆試卷搶過來,啞聲道:“你為什麽要把試卷賣給他?這些是學校裏的試卷?你知不知道私自轉賣考過的試卷違反校規……”

蘭沉站起身,用雙手擦幹眼淚,在聽到他說“違反校規”這幾個字時,又冷冷清清地笑了一下,然後朝他掀起眼簾。

“因為我缺錢,我下賤,我不要臉,所以我偷偷默記試卷賣給別人,不行嗎?”

他終于開口,濕潤清亮的黑色雙眼直勾勾看向陸昂,“你說得全都沒錯。”

陸昂被他這一眼看到手腳冰涼。他心情複雜難言,立刻抓住蘭沉手腕,“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蘭沉別過臉不看他,“放開,我要回去了。”

陸昂卻死死攥住他的手腕,怎麽都不肯松手。

蘭沉有些激動地提高音量,“你放開我!別碰我!”

“我就不放!”陸昂同樣大聲。

他猛地拉過蘭沉,讓蘭沉一個踉跄,跌進他懷裏。

蘭沉驚呼:“陸昂!你幹什麽?”

陸昂慌亂摸出兜裏那塊光腦,往蘭沉手腕上套:“給你的新光腦!拿去,我本來就是想來給你這個……”

蘭沉不停掙紮,硬是不讓陸昂把那塊光腦戴到自己手上,“我不要你的東西……別給我了!”

陸昂氣得更加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道:“你再動一下試試!”

他這次幾乎是吼出聲,向來高高在上的皇太子第一次如此失态,連頭發都亂了,肩上的紫鼬袍也掉到地上,卻緊緊把蘭沉抱在懷中。

兩具軀體的近距離接觸,叫蘭沉一下僵住。

Alpha年輕熾熱的胸膛貼在他胸口,他都能感覺到對方心髒猛烈的搏動。

他緩緩擡頭,帶着一雙水潤的黑色眼睛。

陸昂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低聲問:“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錢?”

蘭沉在幾秒後,無言地點點頭。

“需要多少?”

蘭沉無力地笑了笑,“不知道,無底洞吧。”

陸昂竭力讓自己顯得冷靜,他抿了下唇,擡高蘭沉的手腕,把蘭沉扯得離自己更近。

月光下蘭沉的臉好看得不似真實,倒映在陸昂午夜藍的雙眼眼底。

皇太子年輕英俊的臉上微微泛紅。

“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陸昂看着他說,“我們做筆交易,怎麽樣?把你自己賣給我,我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你想要多少錢,我這都有的是——”

蘭沉的瞳孔瞬間縮小。

他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着陸昂。

“怎麽樣?”陸昂又問。

蘭沉像是在做極大的心理鬥争,連放在陸昂手臂上的手指都在發抖。他胸膛起伏,視線向下看去,“原來你就是這麽看我的……你覺得我什麽都能賣……”

“我不是那個意思——”陸昂着急解釋,卻被蘭沉打斷。

“那,好啊。”

蘭沉輕聲說道。

他在Alpha懷中輕輕顫抖,自暴自棄地說:“或許我該謝謝你,還把我當成值錢的東西,對嗎?”

陸昂心裏很難受,他沒料到蘭沉會答應得這麽快。他知道蘭沉誤會了他,但他更無法說清自己是什麽心情,只能緊緊皺着眉,“你完全沒懂我的意思……算了。”

他低嘆一聲,“那就這樣說定了,這個……是定金。”

他撿起剛才掉落在邊上的鑽石冠冕。

這是一整座巴比倫花園。精巧的鉑金細線連綴鑽石,一顆顆綠鑽在其中輕輕晃動,閃爍着難以言喻的迷人光輝。

他把這頂價值連城的皇冠戴到蘭沉頭上,像随手施與微不足道的禮物。

蘭沉感受到頭頂的重量,無聲擡眼。

這頂皇冠竟出奇與蘭沉相稱。

月光下他的面容秀美精致,鑽石折射月光,襯得他臉上像有星星。美如安靜的海洋。

陸昂看得目不轉睛。

耳邊心髒的跳動聲奮力作響。

年輕的皇子不知道。

就在今夜,他已親手為蘭沉加冕。

而這,會讓他最終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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