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韓燼被杜劭揍了一頓,之後才被放開,一個人悄悄回了寝室。

他鎖上了寝室的房門,将腿上的褲子慢慢撩起來,小腿和大腿上面的青紫交錯的痕跡暴露在眼前。

韓燼拿出藥膏給自己塗藥。

後來又撩起衣服,在腰側和後背疼痛的地方給自己抹了抹藥。

杜劭沒有少打他。

一開始的時候,韓燼和杜劭還是在七百公裏外的地方上學。

韓燼的性格太容易被人欺負,從來沒人給他撐腰,韓燼持續被霸淩了四年。

杜劭是欺負韓燼的人之一。

可是後來韓燼發了一次瘋,被欺負的受不了了,就不要命的反抗,咬傷了杜劭的一個小跟班。

杜劭似乎也覺得膩了,打也打的沒勁,幹脆收下韓燼,讓韓燼每天給他跑腿,給他寫寫作業。

蔣儀那一家子都對韓燼不好。

韓燼一直在生病,蔣儀不肯給他出錢,韓燼不能得到很好的治療,只能吃一些便宜見效快的激素藥,身體和臉頰都有些病态的虛胖。

他的耳朵也因為長時間發燒不下,得過中耳炎,有一段時間什麽都聽不到。

但是那段時間他很開心。因為聽不到了,也就意味着不用聽班裏的小朋友罵他。

韓燼一直在那裏上學,後來杜劭要轉學到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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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燼聽到了他的學校,不抱任何期望的求他,告訴他自己也想到這裏上學。

杜劭笑了,沒把韓燼當回事,反而嘲諷他:“你真的賤韓燼,我這麽欺負你,你也想跟我一個學校。我還以為你巴不得我趕緊走,到時候就沒人欺負你了呢。”

韓燼沒有說話。

不是的,他不是要和杜劭一個學校。

而是那個學校離陳郁青的學校近,也許他就能見到郁青哥哥了。

韓燼求了杜劭幫忙。

杜劭家庭背景很好,父母是做生意的,沒有時間管教杜劭。平時對他很溺愛,幾乎是要什麽給什麽,犯錯了也不會責罵他。

韓燼并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到這個學校。

可杜劭大概是欺負他欺負慣了,覺得新來一個環境就沒人給他欺負。所以真的讓韓燼也轉了學,跟着他一起來了這裏。

韓燼想要遠離杜劭。

但事實是他不能離杜劭太遠,要不杜劭會更加惡劣欺負他。

如果自己不能在這裏的學校上學,他就會被送回去,就要回到蔣儀的身邊。

韓燼每天都很痛苦,身體總是不好受。

他唯一的期望,唯一可以休息的時間,就是偷偷逃離這個學校的混亂環境,坐在隔壁學校操場空蕩蕩的觀衆席上,看陳郁青集訓的時候。

天空很藍,草坪很綠,周圍很安靜,他的郁青哥哥很陽光很英俊。

四年的時間讓陳郁青熠熠生輝。

他優秀沉着,青澀的朝氣尚未完全退卻,臉上總是挂着波瀾不驚的表情。

相比之下,韓燼相形見绌,他又胖又矮小,他害怕以這樣一副面貌出現在陳郁青面前,會吓到陳郁青。

所以他躲得遠遠的看着,只要注視就好。

他把自己這些年的經歷寫在信紙裏,寫在要給陳郁青送的禮物裏,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得到過回應。

韓燼今天真的被那些alpha吓到了,他很久沒有被人圍着戲弄了。

所有人都知道關于他的傳言。

可只有杜劭知道,那些都是假的,韓燼只是虛張聲勢罷了。

傳的夠兇,就沒有人敢來招惹他欺負他。

韓燼是杜劭的專屬沙包,被杜劭罩着,也被杜劭一個人欺負着。

陳郁青以為今天的恐吓已經足以吓退韓燼。

可誰知道第二天韓燼還是過來了。

他臉上挂着彩,看到陳郁青就不知疲倦傻笑着,很明顯回到四中就又跟人打架了。

“郁青哥哥,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知道錯,我不是騷擾,我會很有分寸,不會打擾你集訓。”

韓燼小心翼翼,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讨好。

陳郁青搖頭,冷漠的像是在面對生人。“你太看得起自己了韓燼。你根本影響不了我集訓,你只是很礙眼。”

“郁青哥哥,我,我是因為——”因為吃激素藥才變胖的,不是因為貪吃,也不是主動要來礙他的眼睛。

他只是很想他,很想見見他。

韓燼胸口的位置有些酸痛,鼻尖也紅紅的,有些發酸:“郁青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我們說要在一起,将來會結婚。”

“你說我只要再虔誠的跟你求婚,不和別人求婚,你就會看到我的誠意,就會答應我......”

“現在我想向你求婚可以嗎?我真誠的向你求婚,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我只跟着你一個......”

“你以為你是誰?”陳郁青無情打斷了他:“我為什麽要和一個傻子在一起?我有我的生活,你呢?你覺得自己風評很好嗎?覺得自己很優秀嗎?有什麽資格讓我和你在一起?”

“我......”韓燼畏畏縮縮。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嚣張跋扈,對着所有人張牙舞爪。

但是在陳郁青面前,他永遠都是那個害怕失去的韓燼,永遠是那個乖乖聽話的小孩。

“郁青哥哥,我要怎麽辦......你要怎麽才能和我在一起?”

陳郁青冷哼一聲:“等你變優秀,變幹淨的時候。”

韓燼不幹不淨,他都處在這樣一個環境中,爛成了這個樣子,怎麽可能變優秀?

所以真正的答案是——

永遠都不會在一起。

陳郁青沒想過和他在一起,也不會給他好臉色。

韓燼回到四中,開始很認真思考起自己的未來。

陳郁青要上本市最好的大學,他的成績上最好的大學綽綽有餘,可是韓燼卻沒有那個能力。

杜劭晚上到韓燼的寝室找他,看到韓燼趴在桌子前做題,不屑于譏諷:“怎麽着?被打傻了?昨天才挨過打今天就去做題了。”

他還是吊兒郎當的模樣,對韓燼只有蔑視,從來沒有尊重。

韓燼停下了筆,第一次鼓起勇氣,深吸了一口氣,濕潤的眼睛看着杜劭:“杜,杜劭。”

“什麽?”杜劭擡頭,嬉笑的動作停了下來,原本還嘲諷的笑容瞬間收斂,銳利的眉眼透漏着不好惹的壓抑。“你叫我什麽?”

平時都叫他杜哥,從來不敢叫全名,現在卻叫他杜劭。

韓燼顫顫巍巍。“杜,杜劭,我,我......”

他害怕挨打,很害怕疼。

可是他以為陳郁青會答應他,以為自己只要變優秀,陳郁青就會和他在一起的。

這份錯覺讓他擁有勇氣,讓他在會挨打的情況下,鼓起勇氣向杜劭提出抗議:“我不想跟着你了......我不想混下去,我想好好學習。”

“你他媽放什麽屁呢?要不是你現在了都還沒分化,你以為憑什麽我只是打你而已。”

杜劭像聽到了什麽笑話:“大家一樣爛,你好不了。你有多聰明,還想學人家好好學習?”

“可是我還有時間,我可以慢慢努力。”

“你要笑死我嗎?是不是又是隔壁學校訓練場上的哪個體育生跟你說了什麽?你等着吧,等我打聽出來,你和他都等着挨打吧。”

杜劭陰沉着臉,從這裏摔門離開。

韓燼頓時驚慌失措,連忙跟在杜劭身後,提心吊膽的求他,怕他去找陳郁青麻煩。“不,不要杜哥,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找他麻煩......”

“果然韓燼,果然是誰跟你說了什麽。”

杜劭踹了他的小腹一腳,韓燼跌翻在地,疼的站不起來,沒有辦法繼續跟着杜劭。

他去打聽了隔壁體育場的消息。

韓燼這段時間害怕連累陳郁青,害怕再過去的話,杜劭就會發現自己來這裏是為了誰。

他有很多天沒有再過去。

陳郁青看着空空蕩蕩的觀衆席,神色微微收斂,面無表情的跑步拉筋。

果不其然,一設定種種要求,韓燼就不會再過來了。

他應該是意識到根本達不到标準,根本就不可能變幹淨,所以才放棄了來找自己的吧?

早知道是這樣,那麽就該早點對他兇狠些,早點就讓他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像以前那樣喜歡他,也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

陳郁青還是按部就班過着原來的生活,自律且認真,該學習的時候學習,該集訓的時候集訓。

周六周日放假也有專門的輔導班,專門的老師來培養他。

陳郁青向來不與人樹敵。

他的皮膚偏黑,身材和長相都是一等一的好,是黑皮腹肌體育生的完美模板,有很多人暗戀他。

但是他從來不張揚,面對任何暗戀或者告白都冷冷淡淡。

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有一天會有人在放學以後堵他。

陳郁青走到學校外的巷子裏,天已經快黑了,巷子裏突然冒出幾個人。

他沒有當回事,以為對方只是路過。

誰曾想前面看到有人一臉不善看着他,扭頭就發現身後也有人一臉不善看着他。

他們步步朝自己逼近。

陳郁青這時才意識到,這幫人是沖他來的。

他慢慢放下了背包,語氣冷淡問那些人:“你們有什麽事嗎?”

還是波瀾不定的模樣,淡定到幾乎無視這幫人。

杜劭頓時有些不爽,“你認識韓燼吧?你跟他說了什麽?你少他媽跟他來往,少跟他說那些有的沒的。他每次到體育場都是看你的吧?”

陳郁青有些頭疼,皺了皺眉,打算直接繞過他們離開:“不認識,我也什麽都沒說過。”

他往前走了幾步,杜劭卻猛得一拽他書包。

陳郁青立馬回頭,猝不及防将書包甩在了杜劭臉上,一幫人直接就打了起來,小巷子裏登時硝煙彌漫。

陳郁青不惹事,但不代表不會打架。

他也是學過的,該練的也都練過。

陳郁青把幾個容易打的逐個擊破,後面就剩杜劭和兩個難纏的alpha。

杜劭這人實在太奸,剩下的那兩個alpha是社`會上的人,不是學生,打架手黑。

縱然陳郁青很能打,也很抗揍,但是他還是逐漸落了下風。

就在一切陷入白熱化階段,陳郁青注定要輸,注定要出不少血的時候,小巷的盡頭忽然傳來一聲喊叫。

清脆又利落的聲音從那邊傳來:“你們打架是吧,我報警了,我還錄下了打架的過程,警察現在就要來了。”

尖銳的警笛聲開始鳴響,杜劭咒罵幾句,領着其他人急匆匆跑掉。

陳郁青被人架着胳膊扶起來。

淡淡的栀子花香氣漫進鼻腔。

原來幫他的人是個omega,信息素是栀子花味。“你沒事吧?你現在情況怎麽樣?需不需要去醫院?”

聲音很好聽,人似乎也很溫柔。

陳郁青搖搖頭,眼前被鮮血糊住了,視野有些模糊,看不清對方的樣貌。

他被對方送到醫院,甚至來不及問對方的名字。

陳郁青後來一直在找那個栀子花味的omega。

但是那個人與他的相見像是驚鴻一瞥,一直都沒有找到。

某天陳郁青在學校廢棄的音樂室幫老師搬東西,意外發現還有一臺鋼琴能用。

周圍沒有凳子,他就站在鋼琴前,随手彈起德彪西的《月光》。

鋼琴破破爛爛,太長時間沒有校準過音調,很多彈出來都變了音色。

陳郁青彈得有些別扭,剛要停下手指,忽然就有伴奏從教室的某處傳來,為他已經補上了幾個缺少的和弦。

伴随着淡淡栀子花香氣,就像那晚初見之時一樣。

一曲結束,陳郁青慌忙起身尋找omega的身影。

對方也不躲藏,很坦蕩的站出來,臉上漾着柔和的笑容,與陳郁青握手:“真巧啊,又見面了,傷口恢複的怎麽樣?”

陳郁青瞳孔放大,看到omega清秀乖巧的模樣,問起對方的名字。

那個omega笑着開口,黑亮潤澤的眼睛望着陳郁青:“鐘既遇,鐘期既遇的鐘既遇。”

陳郁青徹底愣了,總覺得在對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看到了一種讓自己趨之如骛的東西。

他低下頭,有些失神的暗自呢喃:“鐘期既遇......鐘子期遇管仲,知音難求......”

青春期的他從來沒有過心動的感覺。

這一刻心頭卻猛然一凜,有什麽渴望很久的東西,在此刻終于被觸碰到,讓他害怕錯過。

陳郁青淪陷了,喜歡上了這個與他只有兩面之緣的omega。

有時會主動去omega的教室找他聊天,有時會邀請omega參觀他的比賽。

所有人都知道陳郁青喜歡鐘既遇。

韓燼還在暗自努力,終于在學校前進了一千多名,高高興興拿着自己的成績單去找陳郁青。

可到達體育場的時候,就看到平時自己總坐的位置那裏坐着一個omega。

每次陳郁青結束集訓,自己從來不敢上前,生怕和陳郁青一起訓練的alpha對他動手動腳,也害怕陳郁青會厭惡他的到來,不給他好臉色。

然而那個omega的待遇與他恰恰相反。

每個alpha都很尊重他。

他朝陳郁青走去,陳郁青一直對他洋溢着笑容,陽光又燦爛。

那是自己可望不可求的。

手上的成績單倏地從掌心滑落,韓燼眼眶通紅,終于明白什麽是雲泥之別。也終于明白,陳郁青原來根本就不喜歡他了。

【作者有話說】:鐘期既遇,出自《滕王閣序》。鐘子期與伯牙鼓琴相投,以此成為至交,高山流水,知音難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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