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第13章 013

◎時間大法一◎

013/木雲木夕

卻說上房這邊,蔣榮家的甩着帕子走進來時,見沈氏母女倆正在吃早飯,便陰陽怪氣道:“沈娘子這日子過得真是受用啊!這都日上三竿了,才起。啧啧,也是,似你這般上頭一沒公婆,二沒男人,日子自然過得舒心了。虧我們太太心慈,還白打發我來問問,你們短什麽。”

玉珠坐在一張雞翅木圈椅上,晃着兩條小短腿,烏溜溜的眼珠子掃了蔣榮家的一眼,繼續若無其事地吃稀飯。

拿着雞毛當令箭,玉珠真不想搭理她。

沈氏早就站起來,賠笑着給她讓座。

蔣榮家的便拉了一張凳子,在八仙桌旁坐下了。

蔣榮家的深深地看了玉珠一眼。

玉珠也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蔣榮家的,然後用勺子吃了一口稀飯。

蔣榮家的僵笑道:“嘿,大姐兒,這才多久的工夫,你就不記得我了?”

玉珠繼續裝傻,一聲不吭。

沈氏忙賠笑道:“前兒晚上,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這孩子做了噩夢,醒來後一直就有點蔫蔫兒的。昨兒個去寺廟祈福,又遇上歹人,受了很大的驚吓,姐姐可千萬莫怪。”

蔣榮家的聽了,撇撇嘴道:“太太打發我來,有句話要告訴你們。”

“姐姐只管吩咐。”沈氏謙恭道。

“昨日你們出城,遇到桓府的馬車,一道回的城,是也不是?太太才說過,不讓你們接觸桓府的人,你們就這樣公然打太太的嘴,沈娘子覺得,合适嗎?且不說,你們現下還住着太太的宅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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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榮家的露出威脅的神色道。

“姐姐請聽我解釋,”沈氏忙解釋了一番,并不知道桓颢是桓國公府的人,此其一;大姐兒中暑了,需要休息,此其二。“而且,我并沒有和馮奶娘說我們和公府裏的關系,以後也絕不會再來往,還請姐姐替我轉告太太,我們絕無借此攀附公府裏的心。”

蔣榮家的冷哼一聲,“別說你們沒存這個心,縱使你們有這個心思,我告訴你們,那也是不中用的。颢二郎本就是個廢物秧子,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又哪裏有本事來搭救你們?”

沈氏雖聽着心裏不明白,卻也不敢多問,只是悻悻地點頭而已。

玉珠聽了這話,終于撩起眼皮,看了蔣榮家的一眼。

她這話是什麽意思?

臨走前,蔣榮家的又叮囑了幾句,無非是讓她們老實本分,不要搞事,否則,會讓她們吃不了兜着走之類的話。

沈氏只得諾諾答應,一直将蔣榮家的送至大門外,見她上了轎子,這才轉身回來。

陳婆子又把周武的話全都學了一遍。

沈氏聽了,亦不免嘆息了一回。“再想不到,生得那樣龍章鳳姿的公子哥,又是公府裏的嫡子,偏生也這樣命苦……我先前還羨慕他生在鐘鳴鼎食之家,如今看來,他竟比我們大姐兒過得還要不如了。”

唯有玉珠,她忽然想到了什麽,昨日分開時,她給他戴柳條花環,他當時怕是已經發作了,所以才那樣一動不動。

原來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病了……

偏她當時玩性大起,捉弄于他,這不是雪上加霜嗎?

玉珠覺得心裏沉甸甸的,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她畢竟是二十歲的芯子,怎能如此欺負一個善良又可憐的小郎君呢?

哎,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遇到,若再遇到,她一定要好好補償他,給他溫暖,而不是讓他體會到無奈又憤怒的情緒。

沈氏便也提到要給桓颢制作長生牌的事情。

陳婆子忙道:“這孩子救了老婆子的命,是我的再生父母,這錢我來出也使得。”

“媽媽也是為我們母女出力,才遇上這種事。哪能讓媽媽破費呢。”沈氏笑道,起身去裏間取了銀錢過來,交給陳婆子。

陳婆子拿了錢去了。

*

約摸兩個時辰之後,陳婆子用包袱背着一塊長生牌位回來了。

沈氏看了一會兒,決定把它供奉在東稍間,當下便讓紫竹把房間收拾了出來。

長生牌位放在一張平頭案的中間,前面立個雙耳三足小香爐。

玉珠看時,只見是一塊榉木牌位,豎排陽刻兩行鎏金字,正中一行字跡較大,共有十五個字——桓國公府長房二公子桓颢長生祿位;右邊字體略小,上寫着“沈氏并大姐兒全家老小感念救命之恩不忘”十八個字。

沈氏領着家人,一一地給桓颢的長生牌位焚香禮拜、祝禱,祈求他一生福壽雙全,無病無災。

一整套流程搞完,也到了落日熔金時分了。

用完晚飯,一家子又搬了榻坐在院子裏納涼,只是不約而同地,三個大人都穿得比較嚴實。

玉珠知道原因,經歷過昨晚那件事,大家心裏都留下了陰影。

家裏沒有男人,總歸會給人留下柔弱可欺的印象。

蟬鳴聲暫歇,玉珠望着院子東北角的那株雙生棗樹,也有些犯愁。

這樹是庾夫人的私産,她沒發話,她們不敢随便砍伐的。可不砍,就會成為那些登徒子翻牆進來的助力。

沈氏見女兒盯着那株棗樹,不覺嘆道:“今日蔣榮家的來傳話,我偏生又吓得忘了提這茬兒。”

紫竹忽然想起前東家養了一條黑色的大狼狗,怪駭人的,便道:“娘子,不如咱們養一條狗看家護院罷?”

沈氏聽了,一邊用棕拂子給女兒趕蚊子,一邊低頭想了半晌。

“也好。只是這狗,須得拴着才好,平常養在後院,天黑了,拴在棗樹下面。大姐兒還太小,萬一被狗咬了,那可不是鬧着玩的。”

陳婆子和紫竹都點頭應了。

過了幾天,陳婆子果然從集市上買回了一只才三個月大的小土狗,渾身毛發是棕黃色的,玉珠給它取了個名字,叫作來安。

但她不曾當着大人的面這麽叫它,只是私下裏這麽叫。

被喜春聽到了,便也這麽叫起來,“來安,來安,來安……”

于是不知不覺間,一家子便都以來安稱呼它。

沒有人去問,它為何會叫來安,就好像它本就該叫這麽個名字一般。

雪團的名字,其實也是這麽确定下來的。

但幸好,從來沒有人心細到去尋根問底,有了一個名字,她們便用了。

來安一天天長大,玉珠也一日不同一日,原先還顫巍巍的小短腿,此刻也能比較穩健地走路、奔跑了。

孫老四的傷,傷筋動一百天,也将養得差不多了,但他非但沒有登門道歉,反而到處去造謠,敗壞沈氏的名聲。

陳婆子在外聽了閑言碎語回來,每每氣得飯也吃不下。

沈氏雖心焦,卻也無可奈何。家裏沒有男人支撐門戶,她偏又得了個外室的名聲,外面的人自然想怎麽編排她就怎麽編排她,她就是渾身上下長滿了嘴,也無法為自己辯白。

只得緊閉門戶,謹慎度日罷了。

玉珠每日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着母親去東稍間給桓颢的長生牌燒香祈福,日日如此。

一晃,她都過完三歲的生日了,按虛歲,玉珠已經四歲了。

可她們仍沒等來三爺桓敦的身影。

桓國公府裏的人像是徹底把她們遺忘了似的,就連蔣榮家的,也再沒有來過。

倒是周武,來過幾回,給她們帶來了一些公府裏的消息。

聽說今年開春,庾夫人生了一個兒子,叫作順哥兒,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

大老爺桓敞那房,甄夫人也生了一個千金,喚作金珠。如今大老爺兒女俱全,每天和相公清客們談談詩詞,下下棋,日子倒也過得甚是快活。

只是二公子桓颢卻越發性子孤僻,沉默寡言了。去年中秋節,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賞月,吃螃蟹,團團圓圓的,他卻早早地就離席了,也沒人發現,還是老太太問起,颢哥兒哪去了,這才打發人去尋,發現他獨自坐在窗前,自己跟自己下棋呢。

周武的心思,是明擺着在紫竹身上,可紫竹卻打定主意不嫁人的,對周武的态度總是客客氣氣,從不主動兜攬。

周武私下裏拜托陳婆子去說合,被拒之後,也就不再來了。

*

坐吃山空,靠山等不來,沈氏早就開始另謀出路了。

沈氏帶着紫竹開始做繡活,扇套、荷包、香囊、繡花鞋、抹額、手帕等物,做好了,拿去成衣鋪子寄賣,與店家五五分成。

沈氏針線活計鮮亮,拿去賣的繡品,倒是能賣上價,主仆倆一個月能賺一兩銀子。

日子過得平淡悠閑,玉珠再也不用擔心家裏的生計問題。

只是那孫老四一直在外面散播沈氏的謠言,搞得她的名聲很不好聽,引得不少金陵城裏的登徒子對她的美色垂涎三尺,都想來一親美人芳澤。

三不五時便有些個無賴爬牆,調戲沈氏。雖然沈氏總是疾言厲色把人打走,但流言似虎,吃人不吐骨頭,對柔弱的婦人更是如此。

雖暫時沒發生什麽不體面的事情,但這對她們這個沒有男人的家庭來說,依舊是很危險的。

玉珠為此憂心忡忡,萬一真要鬧出點什麽來,她們這些人的平靜生活恐怕就過不下去了。

她也知道,母親一直還在等父親來接她們母女入府,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形來看,父親是不會想起她們母女了,只能想辦法把他騙過來,再做打算。

周武便是突破口。

這天,沈氏等人又趕走了幾個爬牆的登徒子,玉珠撿起地上一截被踩斷的棗樹枝,拉住紫竹,對她道:“紫竹姐姐,求你幫我個忙。”

紫竹一驚,笑道:“我能幫姑娘什麽忙呢?”

玉珠便把自己的想法同紫竹說了,“好姐姐,求你幫我這一回,我也是實在沒法子了。”

作者有話說:

玉珠四歲啦~

可以說更多的話,做更多的事兒了~感謝在 09:41:45~ 09:11: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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