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名村落(03)
那人怔在那裏,他臉上的茫然不是因為我的問話,而是一直在想如何逃出這個村子。我能看透他,阿星和劉子易也能看透他,沒有一個人不想逃出這裏。
我們都在估摸着他的智商,那人提了提眼神呆滞的兔子,他看起來比我們還要欣喜,“大哥,食物找到了。”
阿星在我和劉子易面面相觑中站了起來,一旦遇到說不通的路就用拳頭來解決,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攥起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在那人眼前晃悠,“小子,別太實在了,回去還是難免一頓毒打,聽我的,沿着這條小路一直往西走,你就可以離開這個村子了。”
那個家夥很好哄,阿星給了他希望,他頭也不回的按照阿星指引的方向離去了,看來他也明白了事态的嚴重,在他離開之前兔子被阿星留下了,那是我回去交差的食物。
我嬉皮笑臉的對阿星說,“你終于做對了一件讓我感動的事情。”
說服一個人容易,找到食物太難,我終于明白饅頭為什麽可貴了,就算是一塊狗糧一把貓食都會被搶的一幹二淨。
村子裏的殘渣們大老遠就瞄準了我手中的兔子,所以提前用磚頭搭好了爐子,村子裏有免費的水,有不要錢的柴火,唯獨稀罕的是來之不易的食物和幾毛錢一包的佐料,這個兔子的吃法很簡單,只要不是囫囵着吃怎麽都行。
“都給我看好喽,這就是不服從老大的下場。”村子裏沒有雞也沒有猴,一個九流的打手殺了一只兔子敬給我們看,他的威嚴并不是有那把極利于劈砍的刀,而是來自于他身邊的黃昊升,他在給兔子掏膛的同時,我們聞到一股血腥味。
那家夥恭敬的露出一個笑臉,“老大,今天這頓怎麽個吃法還得您說了算吶。”
黃昊升用鼻子“嗯”了一聲,用手指了指水桶裏的水,那意思是炖肉湯,整只兔子瞬間變成了雜碎。
在這些仿如原始人類的眼裏,肉不是給我們吃的,就連湯都不是,黃昊升的嗅覺中漏出了貪婪,我怔怔地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我只聽到,“小子,今天表現的不錯,一會兒賞你半塊肉,明天還得你去找食物。”
絕不能跟這些人講道理,在他們眼裏,人是死的規矩才是活的,時時刻刻都在定規矩,想到什麽張口就能改,只有無賴碰上無賴才會考慮用武力解決問題。
他們會謹慎的對待這頓葷餐,并提前放松了原本勒得很緊的褲腰帶,這只兔子是別人的苦勞卻成了我們三個人的功勞,村子裏狼多肉少,如果分到兔子的一根肋巴條,已經是我們最大的幸運了。
爐子裏的火很旺,鍋裏的水很滿,一股淡淡的肉香味飄了過來,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肚子裏仿如長江東逝水。
爐子旁圍着的幾個打手欲圖搶食,被黃昊升用火鈎子指了又指,于是那幫人重新坐回了原處,繼續拿着半拉瓦片和用樹枝做成的筷子等待着。
“兔子是我的抓來的,是我抓來的兔子。”
那個嘴碎的家夥叨叨着回來了,身上沾滿了幹枯的蒼耳,喋喋碎語像是在詛咒,他不是為了挑戰黃昊升的權威,而是憤恨我們三個成了精的人,是阿星從他手裏騙來了兔子并指了一條不可能出去的道路。
這家夥非常不讨人喜歡,憑着自己有理有據的尊嚴,理直氣壯的與我們對峙,我、阿星、劉子易都很清楚,此時的黃昊升早已不在乎兔子的來源,所有人也都拿着碗片等待着鍋裏的肉。
天下再大也大不過阿星的那塊心眼,他的腮幫子是因為咬牙而鼓起的,阿星惱火了,“我就當它是頓慶功飯,至于誰當墊背的就來試試吧。”
我不喜歡暴力,有話好好說,沒話就沉默,我指了指那家夥勸了句,“走吧。”
“如果今天我死了,希望能有人記得我,我叫耿于懷。”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名字耿耿于懷,只是被三個非常怕死的“騙子”騙走了食物,交不了差而牽萦于心,從他的性格來看受盡欺辱跟他的腦子有直接關系,他就那樣戳着,僵持着,準備為一只兔子而死,跟所有人證明兔子是他抓到的。
“安心的死吧,沒人記得你。”劉子易很少說話,在維護自己的自尊面前決定與我們同一條線,用違背了良心的手勢在驅趕一只與我們無關的畜生,勇氣并不是他的本能,而是有阿星這樣的人為他撐腰。
在這個因食物而互相狠咬、互相算計的村子裏,讓我有些尖酸刻薄,在人死之前很難評價他是善良還是邪惡,“都消停了吧,争來争去對誰都沒好處。”
我剛明白過來這句話不該我來說,不知道哪幾個家夥的手同時捂住我的嘴巴。我開始咬人和掙紮,那幫家夥只好把我壓倒在地上,因為繼續下去的話,我要開始“雄起”了。
“雄起”還沒有苗頭,一只大腳從身後襲來,我飛出去的距離足以證明那人的力度,“媽的,這話是你說的嗎,今天這頓晚飯沒你的。”
黃昊升就此絕了我的食,并企圖現出他的原形,阿星沒有沖動,因為黃昊升的手裏有一把已經燒紅了的火鈎子,身邊有一群只要有食物就跟着他的親随,他盡量冷靜下來,前幾天的那群“狼”的确讓他長了記性。
黃昊升說話間唾沫跟着橫飛,“耿于懷是吧,你也忒孫子了,別人坑你的食物也給啊,這世道還有誰值得相信,就眼前這三個渣子永遠都不會出人頭地,你怕他個鳥甚啊,打他們呀。”
實際上這裏的人都忍不住對全世界懷疑,懷疑那目光、那嘲笑、那話語、那表情,不冷不熱,若即若離,即便有癡情的希望,坎坷也會接踵而來。
耿于懷沒敢擡起他的狗頭,似乎委屈到連哭的心都沒有,只是恨鐵不成鋼的在那發着呆。
在關鍵時刻站出來的黃昊升沒再去管他,他走到那口鍋前掀開了鍋蓋,整顆腦袋深埋在蒸汽裏,他用樹枝在鍋裏攪了攪,味道彌漫了整個村子,所有的狗腿子都在呆呆的看着,我仍舊在被踢倒的地方趴着,餓的不想關心更多尊嚴,也無心在乎更多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