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橘利佳覺得自己可能不是多心,但她确實覺得澤北好像有什麽話想跟她說,但是猶猶豫豫就是沒說,前一天晚上答應了陪自己練習的綠間理子在重複了十幾輪攻守交換後還是累躺在球場上了,拉傷還沒痊愈的喬安娜被經理宮野寸步不離監視着,感覺精力還沒發洩完,太陽倒是快落山了,她回頭伸手在發呆的澤北眼前揮了揮,左手拍着籃球說:“監督,五個球怎麽樣?”
傍晚時分,橙紅色夕陽透過層層樹林,在她的周圍灑下金色,澤北把口袋的手機和哨子放在板凳上站起來向前一步接過她手裏的球,回道:“只有五球。”
從另一邊球場過來的風間剛放了低年級的隊員去吃飯休息,和其他強豪比起來,枭谷女籃的人數不算少,該有的隊醫和後勤一個不缺,就是前後輩相處方式更加傳統,過去是主将負責正式替補,也就是二軍,副主将就帶三軍的無基礎新人,到了西田莉香這年,她一手包圓了全隊上下所有事情,隊裏的助理教練差不多就是個白拿工資的閑人,所以她畢業時拉着風間說的就是這些事情。
指望橘利佳帶新人的可能性不大,她的戰績是用她的指标搞趴了隊裏所有的大前鋒替補,以至于她的位置始終沒有固定人員來候補,那件十二號隊服到現在都沒有人穿,原先野原監督就有培養喬安娜接班的想法,但暫時缺一個能使用的中鋒,她就這麽成了首發,不過現在綠間進隊了,确實可以空出些機會給喬安娜換位置,畢竟她才二年級,明年的枭谷需要她撐着。
在喬安娜身邊盤腿坐下,風間跟她一塊兒看着場內兩個人玩着實力一邊倒的攻守游戲,順便問了一句:“還有幾天能好?”
“還有三天的理療,做完才能運動,”喬安娜懊惱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SeeThat fucking hurts.”
“老外說人話。”風間翻了個白眼。
“疼。”喬安娜淚眼汪汪。
“該。”風間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兩個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場上的人身上,風間看到露出這種表情的橘利佳總會覺得那個冷靜地說着“我不知道我以後會不會打球了”的人和她不是同一個人,她就像個永遠都有自己的主意的固執的人,別人的期待她一概看不見,只想做令人吃驚的事情。
當然也是因為風間沒有那麽多選擇,要知道日本男子籃球的前路已經渺茫得寸步難行,被人幾乎遺忘的女子籃球,走職業不可能,進國家隊更是天方夜譚,或許有機會的人會出國,但她只能争取在高三的最後兩場大賽表現得再出彩一點,之後申請體育科也有基礎,至于橘這人,雖然想象不出她進名門學府當優等生的樣子,但她的擔心絕對不是普通人的“能不能上大學”而是少數人的“選什麽大學”。
不過風間不羨慕她,同樣處境下她比較羨慕先前在國青隊集訓過的木兔光太郎,他是被選中的人。
這世界上或許有無數個風間芽美,她們都想知道,未來會是一個适合普通人生活的世界嗎?
到第四球時,作為攻方的橘突然停住了動作,她把球抱在一邊,擡頭看向澤北的眼睛:“監督,我覺得你有話跟我說。”
澤北看了一眼剛剛還坐在球場邊的兩個人,她們扛着躺在地上的綠間正往着餐廳去,這才猶豫着說了一句:“晚飯之後你來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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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能說?”橘追問。
“肚子餓了。”澤北回避了她的眼神。
“嗯?”小紅毛皺着眉頭踮腳湊過來,“阿北你有點奇怪哦。”
“去吃飯。”澤北推開她的腦袋,邁開步子往前走。
“可是還有一球啊!”她抱着籃球站在原地,撇了撇嘴回身将球投出,一個非常完美的三不沾,球原地蹦了兩下,滾到腳下,她嘆了一口氣抓起球也向餐廳跑去。
打飯時順手多拿了一盒酸奶,前後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便把酸奶放在綠間手邊,接着坐到了教練那桌,兩個曾經被她不知疲倦的亢奮神經折騰過的助理教練看着她的笑臉已經有點消化不良了,因為按照學校規定,在外合宿的學生不可以單獨行動,所以每天清晨她爬起來去跑山路就要有人跟着,高一的夏天橘利佳曾經跑趴下過這兩個騎着自行車的成年男人。
而此刻藏着話的澤北也被她看得有些食不下咽,說實在的,當年他知道有這麽一個去美國的機會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猶豫的,不如說當年除了籃球這一件事他腦海裏都放不下其他任何東西,但現在不是他自己升學,這是小紅毛的未來。
晚餐時間結束,風間過一個小時要繼續帶低年級的加訓,其實她早就累得沒力氣了,好在還有西田來鎮場,她偷個懶也可以。三軍一如既往練基礎,二軍也有個自主對抗賽,助理教練已經去準備場地了。抱着毛巾桶去洗衣房的路上,宮野接到了雀田的電話,明天傍晚男排的隊伍就會入住,晚飯可能需要提前準備,電話剛收線她就想起來下午她要陪喬安娜去醫院做理療,不一定有時間趕得回來,麻利地把毛巾都扔進洗衣機裏,她在經理群裏召集二軍和三軍的三個經理一會兒中庭開會。
而此刻的訓練基地中庭,澤北正在和橘講關于阿列克斯說的事情。
“球探?真的嗎,等等,是那個火花隊?我沒聽錯吧,就是洛杉矶火花,”本來還在椅子上坐着的橘整個人彈起來,“我還沒有十九歲不夠參加選秀,也沒有大學聯賽的經驗,外籍選手要求更多吧,但是……”
“利佳啊。”她一連串說了一堆話,澤北傷腦筋地無奈笑了笑,其實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橘的快樂就很純粹而簡單,只是如果後來他知道會發生什麽的話,他在這個時候就不會打斷她的話了,抱有期待從來都不見得是一件真正的好事。
“我還沒見過職業俱樂部的球探呢,”橘有點兒飄飄然了,“國青隊的教練倒是在秋體的時候來看過,可是日本女籃已經很多年都沒機會出頭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國青幹什麽,雖然東京代表去年一輪游,監督都沒看完整場比賽。”
澤北拍了拍長椅讓她安靜坐下來,“我能說的是,他們只說會來人,但是什麽時候來,來多少人,會看哪一場比賽并不清楚。”
“沒關系,随時保持最佳狀态是我橘子的人生信條。”她握拳用大拇指指着胸口說。
“那如果被選中的話,你會同意轉學嗎?”澤北問道,“學歷背景需要籃球強校。”
一個現實的問句把她的激動之情澆滅了一半,橘想了想然後慢悠悠地說:“我就想在想打球的時候好好打球,不打會後悔的籃球。”
很顯然,橘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不遠處宮野和幾個經理的聲音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橘昂起頭看過去,澤北也就沒有再思考她話裏的意思,說了句沒其他事了去訓練吧就轉身回了宿舍。監督離開後的橘一邊喊着木兔他們什麽時候到呀,一邊三兩步撲到宮野的身上,一個大高個兒壓得宮野勉勉強強才站直。
“隊長,”宮野豎起食指,“站好。”
“好!”橘像聽命令的大型犬一樣乖乖在邊上站着。
“總之安排就和我剛剛說的一樣,明天大家按部就班來就行,”宮野放下手,“還有,隊長大人,二軍今晚有練習賽,你還記得嗎?”
“當然,”橘攬着她的肩膀,“我這不就準備去了嗎?”
這日訓練結束洗完澡躺下後的木葉秋紀和往常一樣打開手機看橘發來的消息,她這個人事無巨細什麽小事都會說一聲,就連低年級的誰傳球失誤的樣子很好玩這種無聊的事她都能講好幾條,結果今天倒是沒看到流水賬一樣的報告,反而是讓他有些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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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星人→秋紀
:監督說洛杉矶火花的球探IH的時候會來日本看比賽。
:我以為我應該挺興奮的,不過現在冷靜下來,我覺得我興奮只是因為好奇心[海獺揉臉.gif]
:其實我一直就不覺得我會一輩子做同一件事,我不會一輩子讀書,不會一輩子都喜歡星戰,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一輩子都喜歡同一個人。
:雖然說着一輩子都想看澤北打球,但是也就是這麽想而已,監督也是人。
:說起來,你以後還會不會打排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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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她最後一個問句,木葉倒是也有點猶豫,甚至沒有去多想她說的不會一輩子喜歡同一個人,當然了,他能夠堅持到今天,不可能說與熱愛無關,但是喜歡一件事和這件事能不能給自己帶來什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維度的概念,他按了幾個字又删掉,最後回複了一句:“排球是我的限定唯一,那之後就是我自己的生活了。”
橘盯着木葉的消息,在屏幕亮起來的瞬間坐起身,叫了一聲:“我想明白了!”
半年前她就在升學意向上寫過這句話,“籃球不是我的全部,但現在是。”
上鋪的風間踹了一腳床板罵道:“再亂叫我就用襪子堵上你的嘴。”
老實地閉上嘴又躺下,又看了一遍那條消息,最後回了一條明天見便倒頭入睡了。
還是和平時一樣道了晚安,木葉不怎麽看到橘說一些複雜的話題,盡管她有時候也會義憤填膺說着一些關于女性現狀的社會問題,但這不重要,問題是她很少提到她自己究竟在想什麽,某種程度上她能把糾結的想法說出來告訴自己這件事本身就讓木葉覺得欣喜了。
一是他确确實實感覺到橘利佳還算是個人類,二就是她和他說了不會和別人說的話,每一次感受到的這份信任都是木葉的動力來源,喜歡這種悶頭向前不顧周圍的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好在她無助時第一反應是來抓自己的手。
木葉不知道橘會喜歡一個人多長時間,會不會是一輩子,但他了解自己,他的心大約已經整個兒地送給她了,而十七八歲年紀的人又總不愛說後悔。這聽起來很像是個謊言,不過木葉秋紀就是會喜歡橘利佳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