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總是聒噪的家夥一直到房間熄了燈還保持着一晚上的沉默,風間芽美猶豫着又多等了幾分鐘,最後終究是沒有那個耐心,翻個身背對着大門,閉上了眼。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床才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其實我看轉播的時候,心裏想的是學姐有繼續在打球真的太好了。”橘利佳兩手枕在頭後,在昏暗中盯着天花板,“她沒有因為我放棄籃球,真的太好了。”

長嘆一聲,風間難得叫了她一次隊長:“喂Captain,你知道嗎?”

“我知道什麽?”橘反問道。

“偶爾存點壞心思是不用多交稅的。”風間哼哼了兩下。

“壞心思啊,”橘眨了眨眼睛,“我明天不想給你助攻想單打算不算?”

“算了當我沒說,你這家夥還是好讨厭啊!”風間把被子拉過頭頂,“睡覺!”

“可是恨一個人太浪費時間了呀。”橘的聲音越說越小,好像是想說給她自己聽的一樣。

她從未覺得中學的三年是在委屈自己,就像她并不覺得瞞着手臂的傷強行上場是在委屈自己,也不覺得只字不提更衣室事件是在委屈自己,若是靠委屈自己的一口氣,那根本撐不到最後。

時不時會覺得無助,是因為她能夠用來同高良抗衡的籌碼只有她自己,她在那個當下擁有的只有自己,能夠犧牲的也只有自己。

去讨厭他和她們确實是個選擇,橘利佳不會這麽選,不過有人會選。

枭谷和星林學園的比賽被安排在了第二日晚場,看臺上座無虛席,大賽組委會果然比誰都更懂賣門票的技巧。

先到場地熱身的是星林,枭谷則在休息室稍作等待,宮野未紗趁着大家換衣服的功夫,又把白天收集到的資料提了一嘴。

這是一支相當年輕的女籃隊伍,今年才是建隊第三年,首發和替補全是三年級,教練和隊長是同一個人,傳聞是九州第一後衛,但出場時間太少,很難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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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第一後衛,”風間擡起頭來,“不是沖繩那個劉麗嗎?”

“你知道今年星林在九州地區賽上打出什麽比分嗎,”宮野搖了搖頭,“劉麗她們被攔腰砍了。”

“難怪……所以這次北嘉女高才會被分到這麽後面的組啊。”橘戴好了發帶,甩了甩頭發,然後彎腰湊過去看了一眼宮野的筆記本,“嚯,好平均的數據。”

“隊長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的,”吉村撓了撓後腦勺,“星林去年連九州地區賽都沒進,才是鹿兒島四強。”

“說不定她們等的就是今年呢?嘿嘿,看我怎麽給劉麗報仇。”橘聳聳肩,擡手推開休息室的門,“走,熱身去咯!”

這才一腳跨出門,正巧就碰上穿着淺青色隊服的星林隊長帶着隊伍經過走廊,她的步伐節奏沒有因為打開的門而有變化,好像剛站在門前的橘利佳并不存在,或者是在她眼裏并不存在。

有些路确實很漫長,對不能夠以平常心回憶起那段歲月的橘來說很漫長,然而對于她來說甚至稱不上平坦,十幾歲的少年人有幾個四年,花了一個四年離開東京再回到東京,她的選擇就是找一個人來恨。

如果那一天橘沒有帶着滴血的傷口說出“快走”,她大概會做出其他的選擇。

破碎一地的窗玻璃裏映照出了自己的臉,正在扭曲着,正在一點一點被這個後輩撕開,曾以為公平的每一次競争都在那一刻被寫上了妒忌,她比任何人都希望橘利佳是天才,沒有人會責怪不如天才的普通人。

有人會拍着普通人的肩膀說:“你辛苦了。”

有人會拿着普通人的退部申請說:“你沒用了。”

而在四年後,天才會在賽前伸出右手,帶着比過去還坦率的笑容說:“請多指教。”

一直到和回憶裏的人真正重逢前,橘利佳都在想對說出“都是因為你”的學姐來說,籃球是什麽,她想讓自己感同身受的是什麽,那值得讓她痛苦嗎,那值得讓她逃跑嗎。

或許過去的自己把“只要有喜歡就夠了”這種心态加在別人身上,本身也是一種傲慢,不過學姐解決課題的鑰匙并非橘的愧疚,她只是想留下那句話,在橘的身上留下一個靶子,存放無處而去的恨意。

當裁判将球抛向空中的一剎那,橘和她對視了一眼

——你想要問籃球的問題,都會由它回答你。

——那麽,先贏下這場比賽吧。

任何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都值得被銘記,在平安夜的晚上,枭谷和星林打出了一場絕對高質量的比賽。

這六十二分鐘,是四年後的橘利佳在替四年前的橘利佳補上沒有說的話。

“如果你可以因為我而放棄什麽,那你就不是因為我才放棄了什麽,你是因為你自己。”

等到大家都回了休息室,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橘對着學姐的背影說道。

“還有,如果恨我是一個好選擇,那和愛你自己也不沖突。”

背過身的人停住了腳步,開口說:“我曾經希望你從不存在,你出現了以後我曾經希望你能夠消失,而當我離開東京時,我發現你無處不在,所以只能永遠恨你。”

她頓了一下,“不過我還是會試試,試試愛自己有多難。”

2012年12月24日晚八時三刻,冬季杯女籃第二輪比賽全部結束,前十六強決出,枭谷将在聖誕節當日對戰神奈川豪門七裏濱。

隔壁男排聽聞女籃又傳來喜訊,還在體育館進行晚訓的大家心情都變得異常不錯,随着春高的臨近,再加上學測的壓力,若是身邊不多一些好的消息,可能距離踢到精神崩潰的鐵板就真的只差半步了。

于是為了保證自己的精神狀态足夠穩定,木葉秋紀出現在了酒店門前,雖然他也弄不明白這兩件事情有什麽聯系,但是在模拟測驗評分和高強度訓練雙重打擊下,他想突然跑來找她又算得上什麽呢。

尤其是剛下了公車,他就看到戴着棉服帽子的橘利佳紅着臉頰朝他這裏奔過來。

——神明大人,謝謝你。

——這次我一定接得住……不好,木葉秋紀你給我站穩了!

“我都好幾天沒能見到你了。”橘說話的時候左搖右晃的,木葉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她身後,總覺得缺了條毛茸茸的尾巴。

“你才比了兩天欸,”木葉傷腦筋地撥了撥被她的劉海,碰到了冰涼的鼻尖,便關心道,“你有穿毛衣吧,裏面不會只有一件隊服吧。”

“當然有穿!”橘一點不客氣拉開了拉鏈,抓着木葉的手就往裏放,仿佛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似的。

“拜托,這個位置……”她也太亂來了,木葉想縮手,但是反應實在不夠她快,只能握起了拳頭,在原地漲紅了臉,說不出完整的話。

咦了一聲,橘也低頭看了一眼,立馬松開手,她撓了撓後腦勺:“我就是……就是有穿毛衣啦。”

低頭按了按眉心,木葉幫她把棉服拉好,接着輕輕揉了揉她的臉,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啦。”

天上突然飄起了雪,映着路燈像落了一地的星塵,她微微擡頭看向了夜空,然後又歪過頭輕輕蹭了蹭他的手心,正要笑着開口說話時,一個親吻落在唇上。

心髒跳得怦怦響,木葉感覺自己充電有點充過頭了,而當她又走近半步,兩手圈住他再回吻時,木葉感覺自己的腦子大約是短路了。

不出意料,第二天有了戀愛能量加持的木葉是活力滿滿參加訓練了,可是相同情況下的橘利佳看起來并沒有很可愛,風間皺着眉頭替對手捏了把汗,昨晚她看橘屁颠颠跑下樓的樣子就已經猜到了今天的結局。

——充滿電的枭谷主将是很可怕的生物,橫濱的朋友們,只能說你們倒大黴了。

亢奮了整個上半場,橘利佳差一點就要破個人半場得分記錄了,直到小腿一陣酸疼給她提了醒,她才放慢了節奏,眼尖的澤北很有默契,立馬換上了綠間理子來接應。

“我要冷靜一會兒。”橘在監督開口前便舉起手,“兩分鐘。”

“你心裏清楚怎麽還這麽興奮。”澤北苦笑。

“哎呀摸到球就忘記了嘛。”橘彎腰拉下了籃球襪,熟練地按摩着小腿。

“她們要是打得順我就不換你上去了。”澤北讓宮野拿冷敷袋過來固定在她的小腿後側。

“OK.”橘竟然很老實地點了頭,完全沒有一點抗議的樣子。

這倒是讓澤北有點不習慣了,他看向旁邊的小紅毛,又聽到她接着說:“我也很想自己是個鐵人啦,誰讓我上半場玩得有點過分了。”

“今天表現太好了,我很想給你送兩朵小紅花。”澤北又開始哄孩子了。

“那就留到最後一天貼在我的MVP獎牌上。”橘笑着回道,正好場上喬安娜和綠間打了個非常精妙的配合,她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走,高聲和應援席一起歡呼

半場被拉開的差距實在太大,七裏濱高強度追到最後一秒還是回天無力,她們實在想不到,缺了一個打了雞血的隊長,剩下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大高個子的就不用提了,那位副主将看着話很少,但是這一場十投九中,只要球在她手裏,就會被她送進籃筐。

比賽結束的那一秒,所有人的感覺竟然是松了一口氣。

又闖過一關,澤北榮治看着隊員們,想起了相田主編在上一次提到枭谷女籃時候說的話,她們的時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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