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容忍度47%
容忍度47%
從前的溫清沅,慣愛将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
那一聲聲責怪背後的憎惡與怨怼,哪怕是帶着玩笑的口吻,皆是真心實意。
所以剛才溫盞說都怪你的時候,陸昙下意識地當了真,卻忽視溫盞說這話時的小女兒情态。
陸昙不得不承認,那一瞬間的感覺叫失望。
可下一秒,身邊的姑娘又将她自蕭索中拉回,原來,所謂責怪也可以是甜蜜的玩笑。
阿盞只是在同她撒嬌罷了。
“華優。”溫盞細細嗅着陸昙腰間的梵香,鄭重道。
“嗯?”
“謝謝你。”
雖然陸昙變相縮短了她的假期,但溫盞知道,陸昙給她的工作提供了巨大的助力。
不同于之前拍攝的題材,《散滿星河》是溫盞一次新的嘗試。它講述的是一名職業殺手,因一次任務失手害死一對夫妻。
後來她想盡辦法收養了那個家庭的孩子,也靠着自己刀口舔血的收入匿名救助許多無家可歸的小孩。
做殺手是生計,養孩子是生活。
殺手與孩子相依為命許多年,只是,她最後還是死在一場蓄意的謀殺裏,那是她最後一次出任務,卻被自己的同行了結,而買家,就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
原來,當年,那個孩子在面對父母意外離世時,看到了她的臉,從此将複仇二字記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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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若到這裏,只能算是個好故事,卻不精彩。
最令溫盞動容的是故事的轉折,那裏補充了殺手的視角,原來,那孩子的父母并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通敵的間諜,而當年的任務也是別的殺手借着她的任務去布置的。
她知道孩子隐藏的所有恨意,也甘心為當年自己的失手買單。
她教會孩子愛,卻不去試圖消解孩子的恨。
最後,孩子翻開她留下的日記,裏面寫了一句點題的話——仇恨會随着殺戮與罪孽消逝,我甘心用微不足道的性命,留愛散滿星河。
這部戲,溫盞在拍攝期間花費許多心血,甚至一度難以從那個冷血卻尚存良知的清醒殺手角色中跳脫出來。
正是因為付出的心力更多,所以期待更多。溫盞打心眼裏覺得,這部片子值得被更多觀衆去關注。
但《散滿星河》的題材本就有許多禁忌,過多的改動和删減一定會影響成片的質量。
溫盞拍的時候雖然對影片的水準有足夠的信心,卻也擔憂這部戲在國內嚴苛的審查制度下淪為掐頭去尾的殘次品。
如今能夠在變動最小的情況下順利過審,溫盞知道,陸昙的功勞不可忽視。
她很感激陸昙的付出。
當初,不過是她一句随口的抱怨,竟被陸昙記在心中,還直接替她解決了問題。
溫盞并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無論是當年替她解圍,舉報騷擾她的品牌方,還是如今的提高影片的審核進度。每一樁,都有陸昙在背後的支持,同時也為她承擔了諸多風險,她都知道的。
都說陸部長跺跺腳,整個娛樂圈都要被她震一震,可是身在其位,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總局也不是陸部長的一言堂。
這些外人不會關心,卻是溫盞更在意的事。她在意她的愛人比那些權利更重要。
“華優,《散滿星河》的題材和內容都比較大膽,嚴審是正常流程,如今能提檔我雖然高興,但也有點擔心。”溫盞思索一陣,如實地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擔心我們部門徇私舞弊?”陸昙躬着身,與坐在椅子上的溫盞平視,自然能将溫盞臉上的表情一絲不落地收于眼中。
她清楚地聽到自己心上的圍欄又陷落一塊兒,可卻無動于衷。
對溫清沅,她的每一份付出都有掙紮和為難,對溫盞,卻是甘之如饴。
因為有一個姑娘,始終以她為先,絕不會将她逼入絕境。
思及此,陸昙勾起唇角,狹長的眼尾顯得漫不經心。
溫盞捕捉到她的情緒,捏捏她的臉,正色道:“這關系到你的工作前途,怎麽還笑得出來!”
她想了想,突然提高一點聲音:“不會真的為我徇私舞弊了吧?!”
陸昙沒急着回應,卻叫溫盞會錯了意:“不行不行,你趕緊補救,讓影片重審,就算不能上映也唔……”
急躁的溫盞話還沒說完,就讓盯着她開阖的唇齒心猿意馬的陸部長,捧起她的臉吻了一下。
“合法合規,阿盞不必擔心。”陸昙言簡意赅地道。
“真的?”溫盞将信将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陸昙反問。
溫盞這才放下心來,輕輕舒一口氣,拍了下陸昙的手道:“那你幹嘛吓我?”
陸昙直起身來,捏捏她的耳朵,不疾不徐地道:“吓吓你……”
“嗯?”
“怪有趣的。”
“……”
眼瞧着面前的姑娘有炸毛的趨勢,陸昙趕緊轉移話題道:“手伸出來我看看。”
溫盞毫不遲疑地伸出手。
陸昙狀似無意地摩挲一下溫盞皓腕上有些黯淡的标記,斂了情緒道:“真的不用看看醫生?”
溫盞搖搖頭:“好像除了無力也沒什麽其他的反應,也許是睡眠姿勢不好壓到了,最近實在忙不過來,等過一段時間,如果還沒好再去看。”
陸昙沒說什麽,只拉着溫盞去到正廳,拿出藥膏替她揉搓了一會兒。
她的手指看似毫無章法,卻是暗暗用了一些探看的法術。
溫盞腕子上的标記仍舊是她當年親手留下的那個,且未見任何異常,但顏色卻較前幾世更淺淡一些,像是随時會消失一般。
照理說,由仙力凝結的印記,刻在靈魂之中,盡管經過幾世輾轉,也是不會輕易消散的。
可溫盞手上的這一枚色澤卻有些奇怪……
“怎麽了嗎?”溫盞的聲音打算陸昙的思緒,“我只是手沒有力氣,又不是要嘎了,你怎麽看起來這麽凝重?”
陸昙知道溫盞身為凡人,看不到自己手腕處的印記,自己施術的異樣感觸又有藥膏做掩護,故而信口雌黃道:“我發現姑娘脈象迅疾,像是滾珠一樣,應是有異狀。”
溫盞盯着她神神叨叨的模樣,抽着眼角問:“什……什麽東西?”
“姑娘,你有喜了。”陸昙老神在在地道。
溫盞噎了半晌,順着陸昙的話,幽幽地道:“可惜,那負心人早已棄我而去,徒留我一人勞心傷神。”
“哦?不知那負心人姓甚名誰?”
溫盞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姓陸名昙字華優,專愛玩弄小姑娘的感情,閣下若是見了,請一定替我打她一頓,也算是替我出口惡氣。”
陸昙聞言輕笑出聲:“我竟然不知道,我們阿盞這麽暴力。”
“我都懷孕了,內分泌失調很正常。”溫盞沖她揮揮拳頭,威脅道:“再胡說就把你揍扁!”
陸昙環住溫盞的腰身,一本正經地道:“既然阿盞都懷孕了,讓我這個負心人聽聽胎音不過分吧?”
溫盞護住肚子一臉戒備,語氣誇張地道:“你這個老人渣要對我的孩子做什麽?!”
陸昙樂得陪着她玩鬧,挑着眉道:“不聽聽胎音,怎麽能确定是我的孩子呢?”
“你竟然連這都要懷疑我?!”溫盞指着她泫然欲泣。
陸昙将頭低到溫盞的腹部,輕慢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待孩子出生,還要滴血認親的,在此之前,先叫我聽聽。”
溫盞:“聽聽可以,不要動手動腳,傷害我的寶貝!”
陸昙應了一聲,作勢聽一會兒,才斟酌着道:“阿盞……”
“怎麽?”
“孩子……”她吞吞吐吐。
“孩子怎麽了?”
“孩子……”陸昙刻意停了一會兒,才道:“是不是餓了?”
溫盞僵了一會兒,道:“……這戲你讓我怎麽接?”
陸昙彎了眉眼,拉着溫盞的手柔聲道:“乖,再去吃一點,剛才都沒怎麽吃東西。”
溫盞任由她将自己重新拉回了飯廳,道:“華優,有些戲我既然選擇拍便要承擔它可能會無法播出的風險,有些人我既然敢得罪便存着會被排擠針對的覺悟,這都是我需要面對的東西,而不是要你來替我兜底。你有你的原則和底線,不要為了我違背甚至委屈你自己。”
“可是我記得,你說妻妻一體,就算一條道走到黑,也不會舍棄彼此的。”陸昙反駁道:“怎麽到我這裏,便要和你撇清呢?”
“那是因為愛人的心啊,總是想為對方多盡一點心,多出一份力。”溫盞直白地道:“華優,我舍不得讓你陪我一條道走到黑的。”
陸昙點漆一般的眸中,有螢火閃動,不久前,她還說服自己,仙途漫漫,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何況是與凡人談感情。
适當付出一點真心回饋溫盞,也不枉她們這一世做妻妻的情誼。
可現在,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說,她想淪陷在溫盞的世界裏。
怎麽辦,前路尚不明朗,她卻想……傾力以赴。
“阿盞,人的一生很短,你可以有很多選擇。”陸昙沉了一會兒,終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問道:“為什麽獨獨認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