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忠誠度13%
忠誠度13%
溫盞最近有些看不懂陸昙,原本該在離婚後圍着溫暖轉的人,卻總來她這裏刷存在感,跟去飯店不說,還躲在她家樓下的角落裏偷看她。
确實只是偷看。
自上次飯店裏,她将話說得足夠清楚之後,老神仙就沒敢再打擾她。
這才是讓溫盞覺得奇怪的地方。陸昙本就是為了溫清沅才和她糾纏七年,撇開婚姻,她們不該再有任何交集的。可為什麽,那天她在房間的窗簾縫隙裏,卻看出樓下隐在陰影處的陸昙身上透着些蕭索的意味?
溫盞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手腕标記的事,自從那次在衛生間手腕突如其來的疼痛之後,溫盞便時常覺得手上無力得很,有時候連筷子都拿不起來。
醫院給不出什麽有意義的診斷,最後拿需要加強鍛煉來搪塞。
一個凡人都看不見的東西,卻反複地提醒她,她和陸昙還有牽扯的事實,也提醒她那段失敗的婚姻。
不是不難過的。
在被蒙蔽的情況下,自以為是地愛一個人七年,想抽身有多痛,只有夜裏嘀嗒的時鐘知道。
溫盞甚至有些恍惚,到底是陸昙掩飾得太好,還是她自己視而不見。不然,為什麽兩千多個日夜裏,她都沒能有一刻意識到自己的一廂情願呢?
溫盞越想不通,越覺得委屈,可她不想一味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緒裏,幹脆用工作和應酬麻痹自己。
唐籌看出她的勉強,卻束手無策,只能眼瞧着好好吃飯,認真趕通告的溫盞精氣神變得越來越差。
轉眼便到了《不如初見》的校園路演。
原本在後臺,溫盞還以為自己聞到的蘭若梵香是最近睡眠質量太差産生的錯覺,直到一眼認出了觀衆席熟悉的人。
七年的共處終究養成了許多一時間難以改掉的習慣,比如見到陸昙下意識錯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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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的錯付也帶來了難以磨滅的傷痕,所以當陸昙拿起話筒為電影的口碑發聲時,她竟然下意識地在揣測,這一次陸昙想得到什麽呢?
可陸昙什麽都沒說便離開了現場。
“盞姐,陸部長是不是……想挽回感情啊?”小助理喬菲在後臺問她。
“怎麽可能呢。”溫盞摩挲了下自己依舊無力的手腕,毫不猶豫地回。
這七年來,陸昙對她從未有過真心,又何談挽回?
接到陸昙要約見面的消息時,溫盞竟覺得踏實許多,她和陸昙之間不該有任何不計回報的付出,明算賬對彼此都好。
可面前的這個錦盒又再次将溫盞帶入到巨大的困惑之中,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陸昙的好意,她總要多一層揣度。
陸昙圖什麽?
“我不需要,謝謝。”盡管她的手依舊使不上力氣,但還是直接拒絕了陸昙的好意:“你找我是為了手腕印子的事?”
陸昙愣了片刻,才回了聲“是”。
關于和溫清沅的過往,陸昙想了許久,還是覺得應該将前情告訴她,畢竟溫盞神魂較為脆弱,若是被歹人惦記會影響到命數,告訴她實情,才能更好的防患于未然。
此外,因着恩怨簿和馭神印,陸昙對溫盞有諸多隐瞞,正是這些自私的隐瞞,才導致今天二人離婚的結果。知錯就要改正,只有明白地告訴溫盞前因後果,溫盞才有可能接受她的道歉。況且,陸昙不想再因為這些事和溫盞存着隔閡。
可她一擡眸,卻見面前的姑娘美眸中有濃濃的倦意閃過,又本能地道:“也不全是。”
她總是對很多事游刃有餘,但對溫盞,卻常常無措和慌亂,連表達都顯得青澀,最近才從書籍裏找到一個貼近的詞彙來形容這樣的狀态,叫情窦初開。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陸昙盡量斟酌着措辭:“我有些事想告訴你,也有些話想說清楚。”
溫盞看出她的緊張,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用左手給她倒了杯水。
陸昙看着她的動作,腦子裏又想起那天在臺上,溫盞也是左手接話筒,幾乎沒思考地道:“你手又疼了?”
她語氣裏有明朗的關心,溫盞沒想到她會注意這麽細節的事,反應了一下,才道:“有一點。”
只有一點,會改變慣用手嗎?
陸昙眉目間閃過疼惜,但她也知道溫盞的脾氣,所以沒急着再次将錦盒推過去,而是摩挲着錦盒的邊沿,緩聲道:“阿盞,我得和你坦白。”
杯中的水少了一半的時候,陸昙算是将溫清沅的事情講清楚。
溫盞盡量耐心地聽完後,盯着杯口的咖啡漬,道:“所以,溫暖不是溫清沅的轉生?”
她還是不願意将自己和溫清沅挂鈎,幾乎是刻在靈魂的排斥,但這些,已經沒有必要讓陸昙知道。
“是。”陸昙深深地吸了口氣,承認道:“是我一開始眼盲,認錯人。”
溫盞不知道為什麽心忽然很尖銳地疼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按了按胸口。
陸昙看着她白下去的臉色,關心道:“怎麽了嗎?”
溫盞搖搖頭,腦子裏轉了轉陸昙剛剛說過的話,問道:“你當時眼睛看不見,耳朵也錯認了嗎?如果溫暖不是當年的大小姐,為什麽從聲音上分辨不出來呢?”
陸昙也沒想清楚,順着溫盞的話道:“我當時聽到的假溫清沅的聲音的确是同大小姐一模一樣。”
溫盞繼續提出質疑:“按照你說的,你和溫清沅之間的恩怨簿厚度,這幾世有增無減,如果你和真正的溫清沅都沒有交集,怎麽會産生這個東西呢?”
這點陸昙也沒想明白,只能依照自己的推測道:“我猜是當年溫清沅救了我一命,我卻認錯了人,沒能還上她的恩情才導致恩怨簿的産生。”
“或者,你現在說的一切才是誤會,溫暖就是溫清沅。”溫盞給出不同的見解。
陸昙看了一眼有些執拗的姑娘,不知道她到底是排斥轉生,還是排斥和自己扯上恩怨,嘆出一口氣道:“不會,溫暖不是溫清沅。”
“為什麽這麽确定?”
“這是我想向你坦白的第二件事。”陸昙抿抿唇,道:“阿盞,你手上的印記,不是普通的仙印。”
等陸昙交代清楚馭神印的信息,溫盞才算真正理解,為什麽陸昙會篤定溫暖不是當年的溫清沅。
她在心中為自己和陸昙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暗暗地嘆一口氣,垂着眸盯着自己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道:“所以,你找我來,是解決恩怨簿和馭神印的事?我能為你做什麽?”
和神仙綁定委實不是溫盞所願,但她聽陸昙提到有關溫暖的前幾世,也理解了陸昙為什麽會這樣防備和忌憚。如今,再深究過往已然沒有意義,解決了兩人的牽絆才是正事。
豁達的姑娘總是不願意計較太多,連要求都不提,陸昙見她這模樣,心頭軟了又軟。
她其實沒有告訴溫盞,這一世如果解決不了兩人的糾葛,溫盞還有新的輪回,但她的壽數卻止步于此,所謂魂飛魄散,便是她的終局。
原本她不甘于這樣被動,如今卻覺得受制于溫盞她甘之如饴。
“不是為了解決這些。”陸昙語氣和緩:“我說這些是因為虧欠,對不起,阿盞,因為我的自私和怯懦,現在才對你道明真相。”
遲了七年的道歉和坦誠,如今不帶任何功利性地鋪在溫盞的面前,令溫盞有些晃神,她眨眨眼,壓抑住漫上眼眶的熱意,聲音裏有些微微的澀:“我知道了……”
那一句“沒關系”,因為踐踏了她七年的婚姻而變得艱難萬分。她說不出口。
陸昙看着她側開的頭和低垂的長睫,心中也随着她的情緒漫上一點酸楚,卻仍堅持着将話說完:“有關于前世的過往,我很抱歉,但是阿盞,我不後悔與你結婚。”
對面的姑娘猛地轉回頭望向陸昙,美眸中漾出不解。
陸昙直直地盯着溫盞,神色堅定地道:“之前是我被過往蒙了心看不清楚自己,以後不會了。阿盞,将恩怨簿和馭神印的事清楚完整地告訴你之後,我才能坦然面對自己,也不再羞于将自己的心意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溫盞腦子有些打結,輕聲問道。
“我喜歡你,與那些過往無關。”陸昙緊了緊握着水杯的手,鄭重其事地道:“不是因為恩怨糾葛喜歡,不是因為七年的習慣喜歡,不是……因為算計或者愧疚喜歡,也不是為了挽回你才喜歡。”
“你之前問我,七年都不喜歡,為什麽一談離婚就開始喜歡了?我現在可以不帶一絲敷衍和迷茫的回答你,不是七年都不喜歡,而是七年都不肯承認喜歡。”
說到這,陸昙勾起一抹小心翼翼的笑:“阿盞,我承認自己的懦弱、自私、逃避和愚鈍傷害到你,我都會改,那你……還願意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嗎?”
她說完,連呼吸都放輕,生怕自己的任何舉動影響到溫盞的回應,期盼就像布斯卡山上微弱的火苗,隐藏着的卻是有關喜歡的磅礴。
面前的姑娘愣了半晌,才完全消化陸昙言語中的意思,冷靜地道:“陸昙,我不想重新開始。”
意料之中的答案,就像預報過的陣雨,頃刻間将心中的火焰澆熄。即便陸昙清楚以溫盞的個性會拒絕,還是禁不住失落。
“我……我知道。”她聲音有一點沉,唇角的弧度也沾上不能掩飾的苦澀:“那你……還喜歡我嗎?”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
溫盞一直是個言行一致的姑娘,不回應大概也是出于善念,所有的發展都在自己的預料之內,雖然都是最差的結果,陸昙也覺得沒什麽。
她喝了口水掩飾一下面上難以維持的笑容,道:“沒事,我只是想把這些話都告訴你,沒有逼迫你的意思。”
“嗯。”
“錦盒!對,錦盒……”陸昙似乎忽然想起什麽将手邊的錦盒,再次推給溫盞道:“這個給你,對你的靈魂有好處的。”
“不……”溫盞本想拒絕卻被陸昙極快地打斷。
“只有這個,別拒絕我行嗎?”陸昙找不到合适的說辭,只得含混地道:“就當是……今天占用你時間的賠禮。”
溫盞盯着她輕顫的手指,沒戳穿她的勉強,轉言道:“我不是當年的溫清沅,沒有施恩自然不需要你償還,至于恩怨簿和馭神印的事,日後有什麽需要我協助的,你都可以聯系籌姐告訴我,我不會推辭。”
“嗯。”陸昙輕輕應了聲。
“冷靜期過後,麻煩你抽出一點時間,我們去把離婚證領了。”
陸昙很配合地道:“好。”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真相。”溫盞終是嘆了口氣,收下了錦盒,客氣道:“也謝謝這個。”
面對她的禮貌,陸昙連話都不想說了,只無力地扯扯唇角算是回應。
直到溫盞離開,陸昙才将狠狠壓抑住的脆弱釋放,
強撐的情緒席卷而來,化作一滴滴漫上眼眶的酸楚,陸昙用手撐在眉骨上,腦海裏驀地蹦出溫盞在路演說的那句話。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晶瑩劃過臉頰停在下巴上,她抖着嗓子安慰自己:“守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