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去金照寺
去金照寺
金照寺
景朝誠心禮佛的人不少。金照寺是梁州附近最有名的寺廟,擁有梁州最大的藏書閣。這裏有許多佛門之外的人來訪,只為一閱藏書。金照寺也因其所藏“儒佛之美談”,隐隐有成為梁州思想中心的趨勢。
唐西妗走進寺院,跟随僧人帶領前往藏書地。
崔祎安在一旁解釋:“金照寺藏書佛教經典居多,非佛教書籍僅占十之二三。但以你所需,這裏的書便足夠了。”
昨日他們就書籍流通讨論一番後,決定來真正的藏書地切實查探,好讓唐西妗對當下書籍內容與式樣有更多的了解。私人藏書無論是規模還是進入條件,都比不得金照寺。
景朝後半期最有名的藏書寺院位于江廬,許多著名詩人都曾到此學習。江廬地區為景朝藏書史留下了不少記載,可惜後來遇上一位痛恨佛教的皇帝,加之戰亂迫害,江廬寺院的書被洗劫一空,再之後就是士人藏書的時代了。
至于梁州金照寺,唐西妗沒有找到有關記載,史料缺失,她沒有更多了解。如今站在藏書閣內,她多少有些震撼。
藏書閣很大,一排一排雕刻有繁複花紋的書架上,有許多卷竹簡,再往後是手抄本。陽光投進來,她在這裏看到了景朝藏書史的一角。
她不禁感嘆:“這麽多書,要收集多少年?”
帶他們進來的僧人回道:“經年累月,總是夠的。”
僧人離開,留兩人在這裏閱讀。還有其他人在此看書,他們多數拿着筆,手抄他們需要的書。
唐西妗小聲與人說:“崔兄,我去看這裏藏書種類。”
崔祎安:“我在這裏等你,莫着急。”
得到應允,唐西妗走向書海,穿梭于書架間。
走遍書閣,唐西妗大致了解了這裏的藏書構成,佛經占大部分,其次是對佛經的注解,之後是各種儒家經典、史書傳記,算書與匠書有寥寥幾本。除去佛經相關,剩下的書籍比例與書肆相似,想來也反應了現下流行的書籍種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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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簡不用多瞧,她的重點在手抄與雕板印刷書籍上,這些書的裝訂、排版好,她做的書只能更好。至于紙質,需要根據售賣對象調整。
她想打開書籍市場,只能一步一步地來,經、史、子、集她要印,字典、科普書、小說她也不會放棄。
這第一步,就從科考用書與字典開始。
在系統備忘錄上記下今日所見,唐西妗離開藏書閣。
崔祎安正翻看一本佛經,看唐西妗出來,他将佛經合上,問道:“如何?”
唐西妗:“這兒藏書量大,比西市的書肆有參考價值。但來回書就那幾樣,除了注解人不同,沒什麽大差別。”
她拿起那本佛經,念出封名:“法華經?崔兄怎麽拿了本佛經在讀?”
崔祎安站起身,抽出佛經放回書架,“閑來無事,恰巧此書在手邊,這可是佛經四大翻譯之二,讀來有些意思。”
唐西妗點頭,沒再問更多,只是說:“我觀佛經印刷前途恐怕沒有多敞亮,太多人信佛,于朝廷不利,崔兄莫要印太多佛經。”
這人這麽敏銳?她日日不出崔府,從哪裏得到的消息?崔祎安臉色稍暗,回道:“那些雕版我已轉給求版的僧人了,印出的佛經也全部賣了出去,西荀莫替我擔心。不知道西荀是哪裏來的消息?”
二人出了藏書閣,免得讨論影響到在此閱讀的人。又礙于往來僧人,唐西妗聲音不大,“恰巧有些消息渠道,不好多說,但崔兄放心,西荀與這些糾紛毫無牽連,僅僅小心收集消息。”
她也想有消息渠道,可惜這些都是她靠史書與自己地見聞推斷出來的,只當這是一種消息渠道吧。
兩人氣氛冷下來,不似來時那般融洽。崔祎安向來以笑待人,今天難得冷臉,他只看出唐西妗知道的技法多,沒想到她身份也不簡單,只怕與京城有些牽扯。前些天他父親傳來消息,一官員以身勸谏,陛下下令遣僧還俗,減少佛經傳播。這政令還未傳到梁州,唐西妗便已經知道。
唐西妗看出崔祎安心情不快,也能猜出他因何不快,但她總不能直接坦白,她只能盡力活躍氣氛。掃視了眼四周,唐西妗提議道:“崔兄,既然已經來了寺裏,不如我們也去上柱香,保一年生意順遂。”
崔祎安颔首,他回去私下查查便是,沒必要面上鬧得不快,也道:“确實順道,一起去看看吧。”
見人沒再糾結,唐西妗松了口氣,她解釋不清的多着呢,感謝老板放過,這樣少了解點,只靠她賺錢多好。債多了不愁,她現在就是一個躺平的心态,能過一時是一時。
金照寺位于山頂,藏書閣與主殿相隔甚遠,略過一座座寺院,她這才發現寺院竟然這麽大。一路走過,僧人不少,香客衆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有的已經燒完香下山,有的仍向上走去。
唐西妗轉頭問道:“他們都是來求什麽的?難不成金照寺什麽都能求嗎?”
崔祎安:“求金求子求姻緣,士子求官運,老人求一個健康。金照寺在梁州名聲不錯,就算不禮佛的人也會來求個心安。像我們不也是來求金的嗎?”
有理,古代拜佛和現代也沒什麽區別啊,唐西妗甚至看到有搖簽的地方,抽到上上簽的喜極而泣,立刻将香火錢送上,抽到下簽的惶惶不已,直求高僧化解,如此景象,頗為有趣。不知所謂高僧是否真有化解的本領。
一直登到山頂,唐西妗臉頰通紅,回頭卻看崔祎安連呼吸都沒亂,她簡直郁悶。她天天在府裏幹活怎麽沒把體力拉上去?這個天天在外面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體質反而比她還好?
郁悶歸郁悶,唐西妗沒放過眼前的風景。金照寺寺如其名,正午陽光強烈,照在寺頂琉璃瓦上,金碧輝煌,及其耀眼。遠方,梁州城內房屋建築盡收眼底,近處松樹挺拔,頗有風趣。
“這兒的風景真不錯,我第一次從這麽高的地方看梁州。”唐西妗沒什麽文采,又不好意思直接引用詩句,只好用白話感嘆。
他們規規矩矩上了兩炷香,得了僧人祝願,往外走去。
即将跨過門檻,唐西妗擡眼望向門外,驚得差點絆住腳。她連忙去拉崔祎安,往他身後躲去。崔祎安不明所以,任她拉拽,詢問道:“有你熟人?”
看這架勢,遇到的還是關系不好的熟人。他挺好奇唐西妗這樣圓滑的人會惹上什麽樣的仇人,于是着眼看向走來的一行人。
為首一男一女年紀不大,他們身後跟着衆多仆人,那男的趾高氣揚,相貌倒是不差,想來是哪家公子。倒是那女子,相貌有幾分熟悉,出于禮儀,他只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他回頭看躲在自己身後的人,眼光一凝,那女子的眉眼,與這人有幾分相似。
唐西妗只覺晦氣,貼着崔祎安與那一行人錯開,急忙離開寺門,想盡快下山,免得再生事端。
哪知那女子眼神就是這麽淩厲,她遠遠便看到唐西妗面貌,如今走近,怎麽可能放過,看人要走,她斥道:“站住,轉過身來!”
唐西妗心有戚戚,但又不能直接逃開,她認命轉身,與女子對視,客氣道:“小姐何故喊我?”
這人是唐西澄,唐家大小姐,亦是嫡小姐。唐西妗離開唐家時她剛出嫁沒多久,兩人交集不多,關系堪稱惡劣。如今唐西澄竟然到梁州來了,還與她撞個正着,正是好生倒黴。
唐西妗面無表情,毫不露怯,等着唐西澄回話。崔祎安就站在一旁,作壁上觀。
唐西澄本是懷疑這人是她那個不通事理的妹妹,但這人轉過身後,她又不太确定了,唐西妗有這麽高嗎?想着,她底氣弱了下去,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他姓崔名荀,敢問小姐有何貴幹?我是他堂哥,有事可與我說。”
崔祎安竟然幫他解圍?唐西妗有些感動,同時慶幸自己離開唐府後改掉許多習慣。在唐府一衆身高一米五、六的女性中,她刻意降低身高。出了唐府,她只想盡方法讓自己看起來更高,也會描粗眉毛,去掉女性化特征。
她又往崔祎安身後躲了躲,崔祎安個子高,此時攬下事端,真像個負責的兄長。
此時仆從中有人對為首男子耳語了幾句,男子聽後,眉毛皺起,拉回唐西澄道:“你若是認錯了就別再糾纏人家兄弟了。”
說罷他又朝崔祎安道:“久聞崔公子大名,楊某初到梁州,以後還要請公子幫扶一二。”
唐西澄不服氣,還想再說幾句,被男子阻止,“西澄,莫要無禮。”
崔祎安沒再說話,點頭示意後拉唐西妗離開。
留唐西澄在原地生氣,她埋怨道:“以你楊家勢力。幹嘛怕這鄉野小民?為何要對他們低聲下氣?”
楊适冷笑,“以你的腦子,早晚害死我們。我是被貶過來的,在這裏鬧一番我還要不要回京城了?”
他在京城犯了事,惹聖上不悅,家裏人把他送到梁州避風頭。他與唐西澄此行來求子,只希望及早有個孩子能作他們回去的理由,僅憑他的政績,到猴年馬月都沒法出頭,他可不想和唐西澄一輩子窩在梁州。
這邊,崔祎安看向唐西妗,調侃道:“不知荀弟怎麽惹到那位官家女子的?若是不說清楚,以後我可不好幫忙啊。”
唐西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