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傷

受傷

趙雲自然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需要對許晚知恩圖報的。

他留給許晚一條命,許晚為了生幫助他和劉備在袁府行事更方便,這本就是利益交換。

若說真的要有什麽情誼,那大概是倘若許晚要死了,若是趙雲力所能及,會稍稍地拉她一把。

但也就拉她一把了。

但凡多費一點力,趙雲都是不會做的。

趙雲從許晚那裏聽取了建議,開始回到最初與他們相遇的那條街巷上去尋找許晨的蹤跡。

眼見袁紹就要發兵官渡,有人在邺城私自募兵的消息,不慎傳入袁紹耳中。袁紹派人徹查,然而,袁紹的人馬一動,那私自募兵的人便帶着募集的士兵消失得無影無蹤。

袁紹更派了死士去偷偷地尋查。

這日的晚風還算清爽宜人,明月高挂,月華傾瀉。二公子袁熙回來得早,又抱摟着甄宓,早早地便閉了房門,仿佛在出征之前,要将甄宓吃幹抹淨一般。

許晚沒有什麽經驗,又還是個剛及笄的小姑娘,青銀便好心地讓她先回去休息,自己留在主屋旁邊的耳室,等公子與夫人恩愛完,再擡水進去供他們擦洗。

許晚感激地對青銀道謝,順便不忘慨嘆:“二公子他還真是年少力壯呢。”

以許晚這段時間的觀察,除了甄宓來月事前後的七八日,袁熙幾乎日日夜夜都要與甄宓歡好一番。即便某日袁熙回來得很晚,看上去頗為疲憊,在面對甄宓的時候,依舊很有興致。

偶爾興致高漲,青銀更是一夜都沒有地歇,說不定還會要把許晚也叫起來,給青銀幫忙準備熱水和布巾。

許晚對這種宣洩般頻率極高的房事,既佩服二公子袁熙的爆發力,也佩服二公子夫人甄宓的忍耐力。

不過,轉念一想,無論是哪個男子能有甄宓這麽貌美的夫人,總是情難自抑,也是可以理解的。

青銀每次聽到許晚大膽、不拘束的言辭,都會嗔怪一番,“就你話多,讓你走就快點走。別真讓你進去伺候公子、夫人,你羞得都擡不起臉。”

許晚只好噤聲離開。

她确實進去過一次,跟着青銀後面,在天剛破曉的時候,青銀支撐了一夜實在有些體力不支,她爬起來去幫忙。

那時袁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裸露着雖不寬闊但也不幹瘦的胸膛,抱着未着寸縷的甄宓往內室盥洗。

許晚看袁熙還不覺得害羞,不就是穿得不多的臭男人嗎。但是她看甄宓卻真是羞得擡不起頭來。

甄宓的肌膚本就瑩白若雪,于熱水之中更有薄如蟬翼的晶瑩之感,身段玲珑,酥/胸窄腰。光是看甄宓倒也還好,但甄宓身上總是會有袁熙貪婪過後的青紫痕跡,處處片片,乃至私密。

叫許晚光是看着就能在腦海裏補出一番畫面。

許晚自然害羞不已。她雖是個未來人,見多識廣,但說到底都是紙上談兵,真切的實踐經驗是一點都沒有。

她被青銀一通說,跑得比兔子還快。

回到與青銀的居處,許晚洗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她伸着懶腰,察覺一天的勞累都被溫熱的浴湯沖淡不少,而後用木盆舀着木桶裏的水,往室外潑去。

她剛潑完第一盆,旋即轉身回去要舀第二盆,這時目光一轉,恰好望向院門之外。隔着漆黑的夜色,只有搖曳的燭火,隐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個身影并不像尋常的每次相見一般都是挺拔直立的,此番竟然有些垮塌,艱難地弓着腰、駝着背,扶着牆站立。

許晚剛想出聲,又怕驚擾到主屋的袁熙和甄宓,立馬閉嘴。

她着急忙慌地換而将木盆往腳邊輕輕一甩,顧不得套上外衫,就去院門之外迎那有些伛偻的身影。

确實是趙雲沒錯。

但是,趙雲好像受了傷,另一只手一直緊緊地捂着腰腹,從張開的五指間有猩紅的血液蜿蜒流出。

他灰藍的深衣被浸染了大半,臉上的血色也散去許多,只餘蒼白。

許晚看着他手足無措,既想上前去扶,又害怕拉扯到他的傷口,支支吾吾地堅定詢問着:“我該怎麽做?”

趙雲略有些不可思議地擡眸看她一眼,沒想到她比自己預設的冷靜,頓了頓後,不徐不疾地回答:“我走不動了,勞你扶我回到皇叔的院內,我房裏有藥,你準備一盆水,給我清理清理傷口,再塗上藥就好。”

趙雲說着,伸手要去攬許晚。

許晚下意識地想躲,但恍然他受了傷,退後一步又前進一步地迎上前去,讓趙雲把着力點倚在她的肩上,自己扶着他往院門外更前面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許晚一邊一本正經地問他,“你這是去和別人打架鬥毆了嗎,不是說留在邺城的日子要低調內斂些,怎麽還惹事生非?”至于具體到底發生了什麽,許晚不知道,也不敢直接地問。

趙雲有氣無力地回答:“袁本初的人找到了我藏匿的地方,我自是不能讓那些人把消息帶給袁本初,于是殺了他們。”

“是你殺他們,還是他們殺你?”許晚不屑一顧地反問。她看趙雲這受傷的樣子,自是覺得想要殺那些人并不簡單。

許晚隐隐地擔心趙雲吃虧。

趙雲嗤笑一聲,“若是他們殺我,如今來找你的就不是受傷的我,而是袁本初的府兵。袁府也不會這麽安靜,我也不會站在你面前。”

“死的是他們,自然是我殺他們。”趙雲的語氣慢慢變得自豪。

許晚不甚理解地再次反駁,“可是,看你這個樣子,也是半死不活的。你不是有名的将軍嗎,怎麽不能以完全制勝之态擊敗幾個袁本初的手下?”

趙雲聞言,無奈地閉了閉眼,嘆着氣,耐着性子向許晚解釋:“其一,他們人多勢衆;其二,你也說了我只是個将軍,我擅長的是集衆人之力克敵制勝,而并非單打獨鬥、與人拼命。”

“我并非也是死士。”趙雲鄭聲。

許晚張了張唇,一臉不服氣地還想再問。趙雲搭在她肩膀上的力道刻意加重了些,以此來打斷她的話,提醒她,“你再廢話啰嗦,我只怕還沒走回皇叔那裏,就已經被你耗盡力氣,要麽回答問題累死,要麽被你氣死。”

許晚這才抿了唇,沒有再說什麽。

她一路提前觀察,小心翼翼地扶着趙雲往劉備的院落走去。好在夜已經深了,在府上來回的侍女、仆役,乃至是府兵都不多。

他們并沒有被人發現。

只是劉備的院子裏漆黑一片,別說是睡了,看着就不像有人的樣子。許晚遲疑了一會,張口小聲地喊:“皇叔、劉皇叔,在嗎?”

他話音剛落,趙雲更是無奈地告訴他,“連門燈都未點,想來皇叔不在院中。如今袁本初探查募兵之人查得嚴,多半有幾分懷疑到皇叔身上,估計招皇叔前去旁敲側擊地問話了。”

“你不必找皇叔,便是皇叔在院中只是睡了,我也不想勞煩。你直接扶我去我自己的房裏就好。”趙雲不容置疑地說着,率先許晚,自己轉身向左,又道,“左邊的那間,是我的寝居。”

許晚就只好按他的要求,扶着他往左邊的房舍去。

許晚以腳踹門,門發出輕微的“啪”的響聲,落在趙雲耳中,有些尖銳。趙雲皺眉,覺得傷口更疼了。

許晚又拉着他往室內走,室內沒有燈,許晚只能去摸索門沿,防止被絆,摔倒。但她自己垮了過去,卻沒考慮趙雲不方便,依舊直直地拉着他。好在門沿不高,趙雲就只是略微踉跄了一下。

但他傷口有種撕扯的疼痛。

趙雲低低地悶哼一聲,許晚立馬轉頭詢問他,“你怎麽樣?”趙雲實在耐心有限,連與她解釋、責備她的力氣都沒有,就只囫囵地說着,“我沒什麽,你先扶我進去。”

許晚磕磕絆絆,好不容易才扶趙雲到床邊坐下。

她剛站起來,趙雲直接與她指名,“火石就在入門的桌案上,燈臺也在那附近。你先把一盞燈臺點亮,再捧着去點其他的燈。”

趙雲以為,許晚雖然不笨,但是也不太聰明。

許晚依言地去做了,很快室內變得燈火通明。許晚能看見趙雲的面色又白了幾分,原本紅潤的雙唇,也漸漸地褪色、變幹。

許晚先給趙雲倒了一杯冷茶,趙雲已經三下五除二地撕開自己腰腹間的衣衫,露出被鮮血染紅的皮肉。

他的腰上有腹肌。

但是不等許晚仔細欣賞一番,趙雲催促她道:“勞煩你去打一盆水來。”

許晚後知後覺地應着好,把茶盞放在趙雲的床邊,立馬轉身跑出去。

未幾,許晚就端了水回來。

她随便扯了趙雲房內,觸手可以拿到的布帕放到水裏潤濕,稍揉搓後擰幹,去給趙雲擦拭傷口。

她先前還沒仔細看,如今仔細一瞧,那傷口若有一根手指長,像是被銳利的兵刃劃開,兩邊的皮肉平整完好,但是傷口很深,不斷地有鮮血汩汩湧出。

許晚鮮少會見這樣血腥的場面,心裏多少有幾分不适和惡心,但她只能強忍着,雙手僵硬地去給趙雲處理傷口。

她先随便一壓,原本白淨的布帕頓時被染得鮮紅。她又将布帕翻了個面,繼續去壓。及布帕兩面都被染紅了,趙雲身上的血漬根本沒有絲毫的消減。

許晚只能擰着眉,重新去洗布帕,再不停地來回重複這兩樣動作。

七八番之後,總算能看見原本趕緊、淺麥色、肌理細膩的肌膚。許晚甩開手中的布帕,又拂開手邊的盆,起身在趙雲的指引下去拿傷藥。

那裝傷藥的抽屜,滿滿的都是相類的藥瓶。

許晚随便抓了兩個,拔開蓋子就是一起倒在趙雲的傷口上。趙雲痛得龇牙咧嘴,但幾乎沒有吭聲。許晚看着他說不上是心疼,還是能和他共情,擔憂地問着:“你還好嗎?”

趙雲波瀾不驚地咬牙回答:“暫時還死不掉。”

許晚就繼續倒手裏的藥,到把兩瓶藥都倒完,傷口漸漸地總算止住血,許晚總算長長地舒了口氣,癱坐在床邊,開始微喘。

趙雲望她忍俊不禁,“受傷的是我,怎麽你比我還要艱辛的樣子。”

許晚沒好氣地回答:“我還不是怕一個不慎讓你的傷勢更嚴重了。你也是真的厲害,皮肉都破開成這樣了,還一聲不吭,就不疼嗎?”

如果是許晚,肯定已經嚎啕大哭。

趙雲似笑非笑,“這點傷口才哪到哪,于戰場上來說,能活下來的傷都是小傷。”

說着,他垂眸瞥了自己腹上的傷口一眼,緊接着又道:“還要勞煩你,替我将身上破爛的衣服脫去,然後以布帶綁好傷口,再幫我拿一身幹淨的中衣來。”

許晚擺擺手,表示做這些都不算什麽。

她直接不扭捏地去脫趙雲的衣服,趙雲沒想到她會真這麽不扭捏,反倒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趙雲沒有再與許晚對視,許晚專心地脫下趙雲的衣服。見趙雲完全露出上半身,看着呆了呆。趙雲的身形挺拔颀長,穿着衣服看上去是不算太魁梧的,但沒想到脫了衣服,竟肩頸與胸腹皆是肌肉。

肌肉不是誇張的那種,而是略微鼓起,以許晚觀之剛剛好的樣子。

許晚在脫他衣服的過程中,指尖有觸碰到他的肌膚,雖算不上膚如凝脂,但也頗為順滑。不過這些都是簡單的皮肉之态罷了。

淩駕于皮肉之上,還有一些猙獰的傷疤。大多不算太大,也已經痊愈變作粉白色,但是随傷口的形狀、顏色細微的差別,可見傷口當初的縱深程度。有即使已經好了,依舊略微突起的皮肉。

許晚望之觸目驚心。

若說她起先不懂趙雲的房裏為何會有那麽多傷藥,趙雲為何說在戰場上能活下來的都是小傷,那麽看到這些真切的傷疤後,許晚有一點理解了。

這些傷疤都曾如現在他腹上的傷口一般,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每一個處理起來,都會是滿一盆的血水,和無盡的疼痛。一個足以令許晚嚎啕,無數個則是令許晚喪膽。

許晚目色深沉地看着他。

趙雲感受不到她眼中複雜的情緒,只指了指腹上的傷口,提醒她該給自己纏布帶了。許晚就嘆了口氣,乖乖地去給他纏。

不得不說,趙雲的腰還是細的。

許晚有偷偷地用雙臂衡量一下,感覺抱起來應該很是舒适。她面上的深沉又變作竊喜地笑。

趙雲覺得她的表情實在變化得太快。

不得不清了清嗓子,鄭重地又道:“袁本初的人死了,必然還會派出更多的人來查。很快他就會知道我受傷,而後在全城搜捕身上有刀劍傷的人。你若是不想被我牽連,就把嘴捂嚴實了。否則,袁本初抓到我,也絕不會饒了你。”

許晚聽着,正在給他系布帶上的結,聽他這樣說,稍稍地用了一點點力,等看趙雲有些痛苦,她方才心情愉悅一些,好笑地說道:“趙四夫長,你既受了傷會來找我,就證明你還是信任我的,或者說目前的情形下只能信我。幹嘛還總是一副對我提防的模樣。”

“趙四夫長,不,趙子龍将軍,不如,我再向你表個态吧。如果在局勢上,劉皇叔和袁公必須選一個,即便我是袁府的侍女,我也一定會選劉皇叔。”

因為劉備能活到最後,成為三足鼎立中的一方。可到了那個時候,袁紹早就死了。

許晚只是袁府的侍女,又不是忠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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