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南逃

南逃

三日後,正值盛秋,天高氣爽。早晨的薄霧萦繞,朦胧之中,樊城縣府已經忙碌起來。縣府門前一字排開若有整條街長的馬車和馬匹,來來往往的将士們正在把府中的貴重物品搬運上車。

許晚剛剛梳洗完畢,換上了一身輕便的衣裙,而後随身的行囊中只帶了當初離開邺城,甄宓送給她的那套若草色裙裾,以及一些少得可憐的金銀。

許晚把它們全都放置整齊,再把包裹的系繩紮緊,最後将整個包裹牢牢、貼身地綁在自己背上。這一次,無論是遇到什麽樣的山匪或者敵人,她都不會讓包裹離開自己。

許晚又走到妝奁前,看着滿目不太貴重的首飾,并沒有拿上它們。只是在一衆荊釵中,選了鑲着貝母、雕刻為桂花的那一根深深地簪進自己的發髻中,稍微地摸了摸,搖頭晃腦,确定它不會掉,這才推開門,走出屋室。

門前,趙雲正在等她。

趙雲穿着一身铠甲,滿面肅然之氣,手持長槍,與許晚并肩往縣府外走着。他一字一頓地對許晚說道:“逃亡的路上,我多半不能分身照拂于你,你自己要小心。無論遭遇何種境況,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許晚安靜地聽着,而後突然停住腳步,側過身,正對着趙雲,努力揚笑地道:“趙子龍……”

她喚趙雲,趙雲也停下來,轉身,正面朝向她。

許晚猶豫了片刻,上前一步,主動去抱趙雲。因為趙雲的铠甲太過厚重,許晚抱得并不舒服,但即使如此,趙雲的腰部依舊纖長,胸膛也仍然寬闊。許晚倚靠在趙雲懷中,認真且小聲地說着:“你要平平安安地來找我彙合,身上不能有一點血口子,縱然是為草木劃傷,也絕不可以。”

許晚說完,沒有着急退開。

趙雲則是被她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驚得渾身一僵,半晌沒有動作。之後,他隔着铠甲的身體慢慢恢複,感受到懷中女子身上的溫軟。他終于抵不過內心的渴望,也擡手環上女子的細腰,将女子完完全全地納入懷中。

趙雲輕嗯。

許晚這才嬉笑着從趙雲懷中退出去,仰面凝望着他,而後踮腳、揚唇,在他側臉輕輕一吻。

女子的櫻唇溫熱而嬌軟。

趙雲整個人又在愣住,心口莫名覺得被絨毛撫弄一般地癢。他先是不自在,而後不好意思,面色微紅,再之後,由內而外地展露出滿心滿眼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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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緊盯着許晚,良久地阖不上唇。

許晚本來覺得沒什麽,被他看得久了,竟也有些羞赧起來,假咳了咳,別過臉去,亦步亦趨地繼續朝前走。

她走了幾步,見趙雲沒跟上,不由得催促,“喂,趙子龍,快些。”

趙雲朗笑一聲,随之,大步流星地追上她,望着她依舊是眉眼彎彎,嗓音卻出奇得小,“等戰事稍微平定一些,我就向皇叔請命,讓他托媒妁來向你求親。”

許晚但笑不語。

其實她覺得真要現在就和趙雲成親,還是太早了些。古代人不懂,可是她作為未來人總覺得應該還有一個戀愛的過程,到真的确定彼此契合,再成婚不遲。但是,她也不願意拒絕趙雲。

至少他說要娶自己,并不是把自己當作玩物。

許晚和趙雲相談甚歡地一道走出縣府,在門首恰好遇見,也正在對黃月英殷切叮囑的諸葛亮。諸葛亮遞給了黃月英一把看樣子像是匕首的東西,莞爾說着:“最差最差,大不了你去求那個人,總之,你一定不能有事……”

諸葛亮的話沒說完,黃月英看見他身後的許晚和趙雲,主動招手,喚:“姍姍、趙将軍。”

諸葛亮也就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順着黃月英的目光,轉首也看向許晚和趙雲。

諸葛亮見許晚和趙雲好似變得濃情蜜意,頓時面上的淺笑變作忍俊不禁。

諸葛亮對趙雲微微颔首,稱呼一聲,“子龍,我瞧着這南逃過後,縣府內怕是有喜事要發生?”

趙雲佯裝惱怒地瞋視諸葛亮一眼。

黃月英則是已經走到許晚身邊,和許晚手拉着手。黃月英熱切地說道:“姍姍,你都帶了什麽,我瞧你包裹小小的一只,像是只帶了換洗的衣衫?”

許晚點點頭,自認一時解釋不清包裹中若草色衣裙的來歷和意義,便囫囵地回答:“算是吧。”

黃月英又輕嘆着說:“只怕這行軍途中別說沐浴換衣,就是洗把臉都是奢侈。你沒有來葵水吧?”黃月英倏爾又變得極小聲。

許晚搖搖頭。

倆人就像小姊妹在閑話家常,明明許晚已經足夠活潑俏皮,和黃月英待在一起的時候,倒是黃月英更像沒正形的那個。不過黃月英的心态又似乎比許晚更早熟、沉穩。

徐庶從縣府走出來,望見她們這樣,頓時笑意盎然地揶揄道:“阿碩,我和你父親本還擔心你初來樊城人生地不熟,也交不到朋友。現在看起來,是我們多慮了。你倒是會選,能和晚晚做朋友是你的福氣。”

許晚隐約有些不可置信。

黃月英揚着眉,望向徐庶,一副“要你說”的驕傲樣子。

就連趙雲也說:“從前晚晚在縣府好像也沒有特別可以親近的朋友,雖然她和誰都好,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沒人能總陪着她。現在好了,有諸葛夫人,比她還悠閑,自是能常常陪着她。”

許晚一想,趙雲這樣說,好像确實沒錯。緊接着便也眉開眼笑。

門首這裏一派熱絡祥和,早已等在馬車旁邊的劉毓和劉冕那裏,卻是氣氛冷凝。劉冕一直注視着門首,目色深沉。但她抓着腰間佩劍的力道卻是始終穩當、堅定。

糜夫人看到她,驚呼一聲:“我的小祖宗,你怎麽也系上佩劍了?”雖是正聲詢問,但面上更多的還是寵溺的笑容。

劉冕義正辭嚴地回答:“我要做守護阿娘、姨娘還有阿姊和弟弟的最後一道防護,無論是誰,想要傷害你們,就必須問過我手上的寶劍。”

說着,劉冕再不看門首,而是更用力地攥緊佩劍,之後跟着糜夫人和甘夫人一起上了馬車。

甘夫人懷裏還抱着正在沉睡的小主公劉禪。

見她們這些主子都上了馬車,周圍的其他人紛紛揚手招呼,喚許晚和黃月英過去,以及趙雲、諸葛亮還有徐庶也該去往他們的隊列之中。

幾人只好做暫時告別。

許晚和黃月英去到甘夫人她們所在的馬車上,馬車上的位置已基本安排妥當。甘夫人抱着劉禪與糜夫人坐于上位,劉毓和劉冕倆姐妹坐于右邊側位,剩下左邊兩個位置,就是留給許晚和黃月英的。

許晚到車內,坐在靠近糜夫人的那邊。

她環顧周圍,好奇地問着:“夏侯夫人怎麽沒同我們一起?”

糜夫人笑着作答:“阿涓她本是夏侯家的子嗣,也就是曹操的親眷,有她在也能保護同行的一群人。她就去和雲長的夫人、孩子們同乘一輛了。”

“我們這一車,到時候可還得仰仗冕兒來保護我們。”糜夫人想起先前自己詢問劉冕的話,故意又在提起,拿劉冕開玩笑。

劉冕嬌嗔,“姨娘!”

糜夫人和許晚互相望着啞然失笑。

劉冕看看她們,拿她們沒辦法,且又不是真的氣惱,便移開目光,下意識地去瞧黃月英。黃月英雖是與許晚靠坐在一起,但是因為她與車上除許晚外的誰都不熟,也就一直表情漠然。

劉冕看黃月英穿了身橙黃的裙裾,極明豔,手上又攥着一把匕首。

劉冕出聲,冷淡地詢問:“諸葛夫人也會些武藝嗎?”

黃月英聞言頓了頓,看了看手中的匕首,意識到劉冕是看到這個東西才主動和自己搭話,誠然地說着:“其實不會,拿着這把匕首也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保命罷了。倒是二女郎,腰配寶劍,身形矯捷,有游俠風範。”

劉冕也很謙遜,“我不過是自小與幾位叔伯學習過一些武藝罷了,若說真要與人拼殺,也不值得一提。但倘若危難來臨,我即便是死,也要保護自己的父母親眷。”

劉冕這一刻,看着黃月英,倒沒有任何羨慕、嫉妒,乃至是針對的意思。

黃月英微微一笑,沒再說話。

許晚只覺得,自己有點替她們覺得尴尬。不過,還好,這兩個人目前看起來都是顧全大局的,也完全不像會因為喜歡同一個人打起來的樣子。

恰好,此時車外正響起震耳欲聾的聲音:“啓程——”

“行軍——”

車馬粼粼地離開樊城縣府,一路向南往江陵而去。

許晚有打開車簾,探首出去。這表面依舊平靜的樊城,雖仍不及邺城那般繁榮興盛,但是比于新野好了許多,道路、街市也更加寬敞,偶爾還能看見幾條青石板的小路。

可惜,許晚并未好好地感受這裏的風土人情,就要離開。

大軍出樊城,又途徑襄陽,過襄陽城下,許晚只匆匆一瞥那比新野、樊城,俨然與邺城一般氣勢的高大城牆,卻始終無法入那城池之內,親眼一觀。

之後又越高山,過長坂坡,眼瞧着就快入當陽地界。

前方的禦者高興地說道:“過了當陽就到江陵了,到江陵就能坐船渡河,前往夏口,曹操一群北方旱鴨子追來,定不敢輕易涉水過江,我們就安全了。”

可是,尚不及大軍全都踏過當陽界碑,有士卒前來通傳:“報——曹操大軍追來了,如今距我軍不足十裏,是由大将軍曹純率領的一支虎豹騎重甲軍。”

全軍上下一時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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