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傳說

傳說

——告訴我怎麽才能救她！

——沒有辦法可以救她，我嘗試了所有能嘗試的草藥，但是她，她實在是病的太重了，安冽先生，我很抱歉，我真的沒有辦法救她了。

——不……不能……一定有辦法的，拜托了……我不能失去父親之後，也要承受失去她。我不能……

——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無能為力了。

——那個，安冽先生？

——是。

——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真的，真的想要賭一把，有一個傳說，我可以講給你聽。

——什麽……傳說？

魔法強盛之地，會生出一種名為岩犀的花，不過據說岩犀并不是一種特定的形态，它原本可以是任何植物。因為魔法本就是自然之力的一種表現，岩犀的形成過程，就是把從自然中彙聚的魔法反過來吸取為自身養分的過程。

而岩犀花的長勢，則跟魔法的強弱有很大關系。

這世上有很多魔導士，他們中的很多也有自己的法師塔，法師塔內都會聚集很多魔法，但是也不是所有的法師塔都有足夠的魔法能夠培養出一朵岩犀花。

但是，有一個地方一定可以。

無論傳說的細節如何變化，但有一些是永遠不會變的。

這片土地被可怕的巨龍和強大的魔法守護，看管禁地中心塔裏的人，防止對方逃出。

而這個被龍看守的塔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束縛咒。

有的傳說裏，這座塔是由一個魔法極其強大的大法師費盡了畢生精力制造出來的，也有傳說裏說，這座塔是由衆多能力高強的魔導士幾乎耗盡生命建造出來，只為了确保裏面的人永遠都不可能出來。

他沒有別的選擇。

這是距離他最近，更是最有把握能夠生長出岩犀的地方。

在原地休息了大概一個小時，安冽挑了個方向便摸索着自己往前走去，他也不是沒有在出發前叫了一聲“喂”，但是沒有人理會他，這種被動的交流很糟糕，安冽決定在自己能力足夠的情況下還是少和那個人做溝通比較好。

這片榕樹林并不是很大，他帶着傷的情況下也沒有走太久便到了邊緣，雖然這裏似乎很安全，但他又不能永遠躲在這裏，于是他只能盡量降低自己行動發出的聲音，希望不要再次招來那種詭異的蛇類。

好在他運氣不錯，離開了這裏便看到了一些結果子的樹木，野果汁水很多，很甜，很解渴。

不過對于一個二十歲的成年男人，僅僅有些野果子吃還是勉強了些，但是他往前行進了很久，卻連一只鳥或者松鼠之類的動物都沒有看到過。

安冽有點兒挫敗。

“我猜你很想吃肉吧。”那聲音仿佛會讀心似的響起。

“……難不成這裏只有那種蛇嗎？”安冽翻了個白眼。

“不，安冽先生……那不是蛇，那是寒魅，它們是魔法生物，它們不需要吃東西，它們只會殺戮，殺掉進入這裏的一切生靈。所以，你離開了那裏，最好小心一點兒。”

話裏話外，這個人總是在提醒他小心，告訴他生路，告訴他哪裏有食物。

安冽吸了口氣，嘗試着再次問道：“先生，我可以問一下……你是如何看到我的嗎？”

那聲音頓了一下，安冽正懷疑他是不是也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卻開口了。

“我很強大。即便我和你很遠，但我還是有辦法看得到你。”

“但是……相信或者不相信都随你便，我只能看到你，和你交談，這非常浪費體力。你和我的距離太遠，這是我唯二能做到的兩件事。”

安冽不置可否，對最後一句保持中立。

然後他想既然對方已經開始和他說話，而自己身體也稍微舒服了一點兒，或許他們該談一談交易的事情了。

“先生，之前我們說過的事情，我替你做成一件事，你就要告訴我岩犀在哪裏。所以，現在告訴我你需要我做的事情吧。”

“不，安冽先生。那交易還沒确定，我還沒有答應。”

“……那麽你不準備答應了嗎？”

“不，我準備先告訴你我需要你替我做的事情，然後由你來決定是不是要進行這個交易。”

安冽怔了下，然後點了點頭：他本以為對方會應下這個交易之後，再告訴他一些很難以完成的事情。

見到他有些意外的點頭，男子細微的勾起了唇角：“說起來，我要你替我做的事情并不會太耽誤你的時間，甚至和你尋找的岩犀也有一點兒關系。”

安冽疑惑道：“你也需要岩犀花？”

男子輕笑一聲：“是的，不過和你需要的原因不一樣，雖然你沒有看到過，但是岩犀其實……非常好看，在我看來。我只是希望你采摘掉那一朵之後，能夠把它的根掩埋到離我近一些的地方。”

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男子繼續道：“不過，這也會帶來一些後果，去了根系的岩犀花，效果會打個折扣。它仍舊是良藥，但卻不再是神藥了。”

然後他聲音溫柔的詢問道：“所以，你答應這個交易嗎？”

安冽并沒有立刻回答他。

岩犀花他是一定很想得到的，但是按照對方的意思，這裏生長的岩犀只有一朵，整株采摘之後，他要把岩犀的根系留下來，而有了根系的情況下，應該會生長出新的岩犀花。

但是他必須接受兩個後果。

其一，藥效的折損，或許他攜帶着去了根系的岩犀花回去，不能夠完全治好母親，不過這還不确定，畢竟這種花都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其二，傳說中的岩犀花會吸收魔法，那麽會不會這個人需要自己把花朵移到那周圍，只是為了吸收魔塔的能量？

所以，他現在的選擇也有兩個。

其一，他不答應對方，交易失敗，獨自一個人在這裏搜尋，或許他也可以好運氣的找到岩犀，而後嘗試着自己走出去。

其二，他假意答應對方，尋找到岩犀之後如果不把岩犀送去他的附近，或許他也奈何自己不得，但這也是不可确定的事情，說不定對方會殺了他。

男子久久沒有得到答複，對方臉上的猶豫也已經全部看清。

然後他不悲不喜的緩緩道：“我想……你是不會答應了。”

“那麽，祝你好運，安冽先生。”

“等等！”

安冽皺起眉看向那座雲霧缭繞的高塔：“……我還有個問題。”

“請說。”

“如果岩犀沒有了根莖，它還能夠救人嗎？”

“當然，畢竟，它是一株很神奇的植物，一定可以治療，不過我不能保證完全治愈。我并沒有嘗試過這樣的事情。”

“那麽……我答應。”

安冽往前邁出一步：“現在，告訴我怎麽找到它。”

那張白淨的臉上眉目間帶着十分的堅定，十分……具有騎士精神。

男子挑起一根眉毛，語調如舊：“我不知道它的具體位置，我只能感應到它的方位。”

“你是從西南方向闖進來的，想必最開始的溪水你還有着印象，沿着它一直往上游的方向去，應該是比較正确的方向。”

說罷，他輕輕一笑：“你知道嗎？安冽先生。你能夠進來這裏，說不定是天意。”

離那裏再偏上哪怕是一米，他都一定會被火燒成灰燼，沒可能在這裏和他說話，甚至去找一朵傳說中的植物。

安冽靜下心來聽了聽水流的方向，一邊轉身向那邊走一邊道：“或許吧，先生。我只希望結果不會太讓人失望。”

那麽就不要懷抱希望。

男子如此想着，卻并沒有這樣說出來。

沒過一會兒他看到安冽停下來看向這邊詢問道：“你還沒有告訴我這路上會遇到些什麽，有什麽需要我防備的嗎？”

男子不動聲色道：“除了寒魅之外？沒有。就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來說的話。”

“這是我的牢籠，安冽先生，而你處在兩層牢籠的夾縫之中。”

“它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怖。”

“你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繼續前進而已。”

安冽沒再問他問題，也沒再聽到他的聲音。

他離開榕樹林的時候折斷了一些枝條帶在身邊，所幸一路上看到的寒魅只是寥寥數條，一把劍便可以應對。

越是臨近溪流的上游，水流也變得愈發冰寒，到後來溪面上甚至結出了一層冰，只能隐約看到流動的水從冰下滑動的痕跡，漸漸的，冰層愈來愈厚，已經聽不到水聲了。

眼前霧蒙蒙的程度愈發嚴重，有些冰涼的東西碰到了鼻尖兒，碰到了裸露在外的皮膚。

下雪了。

此刻明明還是末夏，而這裏居然開始下雪了，甚至他在林子外面都沒有看到這裏有落雪的情形，他戒備起來，周圍的能見度很低，不知道那種蛇會不會從哪裏冒出來。

不過寒冷的雪也有好處，這個銀裝素裹的世界裏，他被灼傷的腳似乎沒有那麽疼了。

只是，雪愈發的厚重，愈發的難行。而且周圍能夠看到的東西都很有限，他甚至快要無法分辨方位了。

他咬着牙叫了一聲：“先生，或許你可以告訴我我離它還有多遠。”

那聲音淡淡道：“不遠了，不過你現在進入的區域，我也被風雪影響了視野看不清你，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安冽不信道：“你怎麽會看不清？”

男子并不因為他的不相信而氣惱：“岩犀最可能生長在魔法的發源地，我的力量與之抵觸，那邊的情況，我自然無法看清。”

然後他略蹙起眉：“不過，你得仔細些，安冽先生，我想我聽到了一些聲音。”

安冽也聽到了那些聲音。

狼嗥的聲音。

他還看到了一些綠色的光芒。

上帝，這裏的狼的數量，哪怕是最老練的獵人恐怕都要選擇逃掉。

但是風雪幾乎困住了他，他逃無可逃。

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

或許這是一件好事——從不對別人懷抱希望。

至少如果他死了，自己不會因為交易失敗而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