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屋外雷聲大作,屋內的頂燈由于電壓不穩閃了一下。

麥歲一縮腦袋,鑽進柳況的頸窩,嘴裏嘟嘟囔囔着:“你還記得那天嗎?”

“嗯?”

“就是我上初中的時候,你幫我教訓我們班那群男生,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

“哦……”柳況輕笑出聲,“記着呢。”

和麥歲度過的每個瞬間,他都清晰記得。

他也記得自己因為逃晚自習,被罰了人生中第一份檢讨。

結果檢讨交上去不到半個月,他又因為二度逃課去初中給她撐面子,喜提國旗下的檢讨。

他曾經當過升旗手,也代表優秀學生在主丨席臺發過言。

他以為這樣已經夠完滿了,但麥歲讓他在國旗下的經歷又豐富了一點。

曾對他青眼有加的老校長站在一旁,看着他滿眼失望。

而他認認真真讀完檢讨後,掃視臺下時,用力抿唇才沒笑出來。

他知道麥歲不在臺下,但他忍不住想,如果她在會怎麽樣。

應該會傻樂吧,咧着口白牙也不知道在笑什麽,然後被班主任揪出隊列。

柳況一邊低頭往臺下走,一邊想。

麥歲就是他那波瀾不驚的日子裏,偶然投入的石子,泛起難平的漣漪。

她是意外,是不可控,是為難,是無奈。

也是甘之如饴。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為,你根本不會打架。”麥歲說。

柳況啞然失笑:“哪有人不會打架的。”

“你啊。”麥歲挺腰探出腦袋,戳他胸膛,“我以為你是那種會默默挨打的類型。”

柳況眉頭微蹙,難以想象自己當年在她眼裏是何種形象。

“那不是傻子麽?”他感慨。

嗯……說得沒錯。

實不相瞞,麥歲當初是覺得他有點兒傻。

不太會說話,性格又溫吞,被她打了罵了也不會哭鬧反擊,只會看着她微笑。

第一次她被笑得渾身發毛,以為是那種陰郁反派反擊前的預告。

後來她發現,他确實沒有生氣。

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是傻子是什麽?

所以對于麥歲來說,柳況一開始就是個漂亮的小傻子。

可是她喜歡這個傻子。

只有他才會包容她的壞脾氣,任她肆意撒歡。

當然,那種感情無關乎男女之情。

感情變質是什麽時候呢。

大概就是那個雷電天吧。

他出手利落地将那幫混小子撂翻在地,又随機應變,接了她的話茬。

話音落下,他用餘光瞥向她,細微而迅速地眨了下左眼。

眨得麥歲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或許柳況早就忘了那一眼。

但麥歲記得好清楚好清楚,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從成天摸爬滾打的毛頭姑娘,變成了一個情窦初開的少女。

眼前熟悉的面龐,開始有種讓人陌生的心動。

時至今日,想起那一眼,麥歲還是忍不住漫起滿心的粉紅泡泡。

她雙手捧住臉頰:“不過,你那個時候還挺帥的。”

懷裏的人一臉花癡,但顯然不是在看他。

柳況無奈:“所以現在是變醜了嗎?”

麥歲這才将目光移回他面上:“嗯……現在是不一樣的帥!”

最開始是矜貴的小少爺,後來是張揚的少年,現在是成熟的青年,麥歲還想看他變成穩重的中年乃至老年。

她想陪他走遍人生中的每一個階段。

柳況輕捏她臉頰:“你在我眼裏一直很可愛。”

“真的嗎?”麥歲不信,“一臉泥灰還缺牙巴的時候也可愛嗎?”

狗都不和她玩的年紀,也就柳況陪她。

柳況點頭:“可愛得不得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都不帶他這麽出的。

麥歲嫌棄地擺手:“你的審美真是沒救咯。”

柳況茫然:“你不可愛麽?”

也就柳況會覺得她可愛了吧。

甭提那以“龍龍”為絕對中心的相親相愛一家人,就連她閨蜜有時候都感慨,上輩子怕是殺人放火,這輩子才跑來和她做朋友。

“你快說你愛不愛我?”麥歲故意環住閨蜜脖頸,“不說我這輩子把你噶了。”

“愛愛愛好了吧。”閨蜜舉手投降。

然後在麥歲放手的瞬間,她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大喊“愛個屁”,結果回頭看見麥歲舉着枕頭狂追。

但要柳況說愛她,遠沒有那麽困難。

反正在柳況眼裏,這麽糟糕的一個她,莫名變成哪哪兒就好。

唉,麥歲一邊感慨,一邊懶洋洋地又趴回他身上。

柳況這個人,真的沒救啦。

麥歲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記憶的最後,她百無聊賴地把柳況後頸的短茬當作磨砂板,指腹在上面摸個不停。

摸着摸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睡前她像只樹袋熊,手腳并用攀坐在他身上。

結果一覺醒來,她還是這個姿勢。

她不太累,就是不知道柳況覺不覺得憋悶。

雨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停的,天空呈現一種一碧如洗的澄澈。

分明已是傍晚,卻比白天還要明亮幾分。

麥歲歪着腦袋往外看,柳況察覺到她動靜:“醒了?”

“嗯。”麥歲伸了個懶腰。

“睡得好麽?”柳況摸摸她發端,輕聲問。

“還不錯。”

“做夢了嗎?”柳況一副哄小孩子的語氣。

“唔……”

這一問,麥歲才想起來,自己好多天沒有做夢了。

除了莫名其妙被帶回家的那晚,她做了一通好混亂的夢,後面就再也沒有夢過任何內容。

“沒有。”麥歲道,“你呢?”

“我沒有睡。”

合着他就這麽抱着自己,靜坐了一下午?

倒是也不覺着無聊。

之前也是。

麥歲是個除了睡覺生病,絕對閑不下來的人。

就算不工作,她每天也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破事兒要幹。

有些事兒需要柳況陪同,有些不需要。

而不需要他的時候,他常常當一個安靜的旁觀者,什麽也不做,只在一旁看着她忙活。

曾經,她繡了一下午十字繡,他看了一下午。

麥歲很不解:“你呆坐一下午不會覺得無聊嗎?”

“我不是在看你繡十字繡嗎?”

又不是刺繡,十字繡這種基本沒有技術含量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但柳況就是覺得好看。

她繡十字繡好看,她打游戲好看,她勸小番茄快快長大被她吃掉好看,就連她發呆都好看。

後來麥歲懂了,甭管她做啥,柳況都覺得好看。

搞得和柳況在一起這些年,她變得越來越自戀,感覺自己是那種舉手投足都被人關注的大明星。

“以後我要是出道了,千萬別說和我在一起過。”麥歲戲精上身,“不然會掉粉的。”

柳況陪着她演,一臉委屈:“地下戀情都不行嗎?”

“那你要藏好一點哦。”麥歲非常高傲地用指尖戳戳他,“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承認你的。”

柳況笑了:“能一輩子在你這個大明星身邊,不被承認也沒關系。”

這麽深情,搞得麥歲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好吧好吧。”她妥協,“說不定等我人老珠黃的時候,我會承認你的。”

“好。”柳況點頭,“我等你。”

“什麽啊!”麥歲突然不滿。

“……嗯?”柳況被她的變臉整得有點懵。

“我怎麽可能會‘人老珠黃’呢,你應該說我永遠年輕漂亮才對。”

沒有人比麥歲更擅長無理取鬧。

“好好好,你永遠年輕漂亮。”柳況擡手把她攬進懷裏,“那我要是老了,你會不會嫌棄我?”

麥歲被哄得很開心,她決定也哄一哄柳況。

“我才不要忘年戀呢,所以,你也永遠年輕,永遠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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