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交換生,為期兩年。快要畢業的那一年,李思行獲得了繼續留在美國深造,碩博連讀的機會。
她的導師是個典型的老白女,明明自己也是個女性身份,卻是極度厭女。從骨子裏認定女性沒有能力,也不會有什麽作為,亦沒有男人的那種堅毅。
李思行一個亞洲人的面孔,并且還是一個女人。在厭女且自傲的導師手下,日子過得艱難。
一開始,導師将她看得很輕,總覺得黃種人是沒有自我思想,刻板且填鴨式教育以後的産物。雖然不能稱之為愚蠢,但總歸是沒有一路精英式教育的白種人出色。
究竟需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将一個人根深蒂固的思維模式,連帶着骨子裏的歧視,一點點改變過來呢?又需要付出的努力和艱辛,才能讓一個人從一開始的看低看輕,到最後肯定和承認?
其中辛酸,可想而知……
畢業在即,導師找到了李思行,向她抛來了極為誘人的橄榄枝。
導師對李思行說,如果她能接受碩博連讀。會幫她申請獎學金,甚至還有相應的薪酬貼補,待遇不會比普通office lady差到哪裏去。畢業以後,也能因此輕易的拿到綠卡。
導師這話說得敞亮,她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只要李思行點點頭,未來的路會格外的高光平坦。
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李思行心動了,她想要繼續留在美國讀研讀博,卻是沒有即刻給予答複。算好了時差,等到國內白天的時候,她打了個跨國電話給沈興萊,将這件事和他說得明白。
“思行,你自己怎麽考慮?”沈興萊在電話那一頭安靜了一會兒,才開了口。
李思行極少會在旁人面前表達自己的立場和态度,她總是聽得多,說得少。
現在,沈興萊問她怎麽想,她答得有些艱難,但還是将心裏話說了出口:“我……想繼續讀書。”
實際上,多年以來,深谙察言觀色那一套的李思行,在沈興萊問她怎麽考慮的時候,她已然知曉了他的答案。
她知道他是有所圖的,他向來只會資助所謂“聰明的孩子”,供他們上學讀書。而未來這些“聰明的孩子”,會成為社會上優秀的人才,為他所用。
她這個“聰明的孩子”在他的持續資助下,長大成人了。現在應該是她報恩的時間,可她卻說還想繼續讀書,他定然是不願意的。
果然,沈興萊顯得很猶豫。隔了好久,都沒有再說一句。
李思行,是沈興萊的驕傲。這個孩子,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要優秀許多。
從把她帶到北京開始,幾乎就沒有管過她。一路成長,她把自己照顧的很好,沒讓人費過心。
從一所很差的初中入學,一路奮鬥考入數一數二的高中,而後又是大學,再是留美深造。
十二歲,到二十二歲,一晃十年。她已然用學歷為自己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如此優秀。
湯克勤和李思行,作為自己一路資助的貧困生,當初幾人口頭約定好了,畢業之後便回國來自己的公司上班,成為自己的左膀右臂。
何曾想過,兩人出國之後,湯克勤便是慢慢的與自己斷了聯系,想來是不打算回國了。
出國留學前,湯克勤在酒桌上,痛哭流涕的表示:“沈總,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努力學有所成,回來以後,我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
那些事情,好似就發生在昨天,說過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回響。一轉眼的工夫,就徹底與國內斷絕了聯系。
真是諷刺至極。
“思行,湯克勤最近如何?”沈興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他不急于談及留讀的事宜,轉而提到了湯克勤。
想到湯克勤那雙充滿了陰潮戾氣的眸子,李思行的呼吸一頓,她不知道一個人的變化,怎麽可以那麽大。留學之後,他好似變了一個人,和從前的那個他全然不同了。
她緊了緊握着手機的手,緩了緩情緒:“他……回不去了。”
回不去?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想回來,還是不能回來?沈興萊有些不解,等着李思行繼續解釋,可她沉默着,完全沒有開口說明的意思。
“爸爸,我想接着讀書,我和湯克勤不一樣。”李思行的語調很沉。
若是四下無人,只有李思行和沈興萊的時候,李思行會這麽稱呼他,她會叫他“爸爸”。
她從來都是拿他當爸爸看待的,無論他是否相信。
對面的沈興萊在電話裏,沉默了好久,似乎是在猶豫,又似乎是在思考。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出了決定,他說:“思行,你已經很優秀了,本科雙學位的學歷,留美深造的經歷。讀書無止境,回國之後一樣可以學習深造嘛。回來吧,回來幫我,好吧?”
“……”李思行喉口有些堵得慌,不覺有些哽咽。
她向來孤傲倔強,求人的話,她只說一遍,從不反反複複。她低頭祈求了,但他始終沒有松口。
她也想直接挂了電話,想像湯克勤一樣,與沈興萊徹底斷了聯系,可她做不到。
承了他的情,這份恩情,她必須要還!
片刻以後,她撫平了情緒,語調也恢複到常态,回到了往常的淡淡:“好的。”
……
……
為陳顏做完了一個流程的筋膜推拿,技師拿着一塊濕毛巾,替她仔仔細細的,将後背的筋膜膏擦拭幹淨,而後便退出了房間。
房間裏,只留下了李思行和陳顏。
陳顏仍舊懶懶洋洋的趴在按摩床上,眼眸裏盈着笑意,側過腦袋,目光灼灼的望着李思行。
“剛才為什麽不開心?嗯?”李思行與她對視了一會兒,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廓。
陳顏半支起了身子,滿臉寫着不相信:“你能知道我剛才不開心?我怎麽都有點不相信呢,那你說說,我什麽時候不開心了?”
“這事兒也能激起你的勝負欲嗎?你又要說,賭一局,是嗎?”
“對對,小賭怡情。”
“賭注呢?”李思行挑了挑眉。
“一個吻如何?你說對了,我親你。你說錯了,你親我。”陳顏眼睛亮了亮,說得是一本正經。
沒見過這麽耍滑頭的,李思行嘴角翹了翹:“小家夥,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又菜又愛玩,偏偏賭運不濟,從來沒贏過。”
“絕無可能!輸,那是我讓着你。贏,那是我正常發揮。”
李思行被陳顏無厘頭的話語給逗樂了,這一次,她輕輕笑出了聲音。
陳顏的賭運确實不濟,她果然輸了。賭品倒是不錯,願賭服輸,索性一口氣将呂宸騷擾她的事情,和盤托出。
預料之外,李思行并未生氣,她眸光微晃,将面孔緩緩靠近陳顏。
直到兩人額頭相抵,氣息相融。陳顏有些恍惚,一句話,她說得磕磕巴巴:“思行,你……贏了,想……想要什麽?”
李思行伸手輕輕撫上了陳顏的面頰,手掌間細膩的觸感,是年輕和美好。不覺氣息有些亂了,心跳慢了一拍,帶着一絲克制和隐忍,她的聲線逐漸低啞:“那就一個吻吧……”
沒有急于親上陳顏的唇,而是将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伸出一只手指,用指腹貼在了她的薄唇上,一下接着一下的,輕點摩挲。
陳顏擦了唇蜜,指腹下是滑滑的觸感,鼻尖依稀聞到唇蜜上的,一絲絲甜膩膩的糖果味。
李思行指尖傳遞而來的柔軟觸感,将陳顏的心攪得莫名難耐,又覺得心生歡喜。伸出舌尖,調皮的舔舐了一下,而後将指節輕輕含在口中,吮吻了起來。
感受到那手指輕輕顫了一下,緊接着是手指的主人微喘一聲。
李思行快速的将手指收了回來,她的雙頰染上了一層粉暈。陳顏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唇角,半邊嘴角彎了彎,帶着點得意的笑,看向手指的主人。
即便近距離看,依舊是光潔細膩的一張面容,李思行美得驚豔四方。
陳顏怔住了神:“我的天……”
随後,猛地回過神來,伸手勾住了李思行的脖頸。帶着一些急切,湊上了她柔軟的唇瓣。
甜蜜的熱吻,一觸即發。兩人鼻尖相觸,唇瓣相貼,一時間,空氣中交織着二人纏綿的氣息。
直到陳顏的面孔,撞上了李思行鼻梁上的眼鏡,兩人才稍稍抽離了情動。理智稍稍回歸之後,兩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雖然房間裏沒有其他人,但一直呆在裏面不出來,總歸是不太好的。陳顏也不再拖延,起身穿衣。
不經意間,李思行看了一眼陳顏的後背,頓時吃了一驚。
幾分鐘前,還只是紅印而已,現在已然變成了深紅色的斑斑點點,好像溢出的血滴那般可怖。
看起來很痛的樣子,李思行止不住的皺眉,問:“陳顏,你背後紅得厲害,大片的血痕。怎麽好像刮痧?”
“對的,就是這樣的。只是看起來很吓人,沒事的。”陳顏起身,一邊穿衣服,一邊回答。
聽出了李思行口中的心疼,她連忙補充了一句:“放心吧,真的不疼。思行,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李思行又看了一眼陳顏的後背,說:“感覺像是被家暴了。”
“那肯定是你家暴我了。趁我入夢時,暴打了我一頓。”陳顏滿臉的不服氣。
“哦?既然如此,那晚上就讓家暴的罪名坐實好了。”
“你……你……”沒想到李思行會回嘴,陳顏不免有些意外,平日裏的伶牙俐齒不見了。
“我怎樣?”
李思行向來寡言,可能就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有一天會跟着陳顏一樣的不着調。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像是在鬥嘴,又像是在打情罵俏。
有說有笑的推門走了出去,發現陸一辰坐在休息區域,一副已然等候多時的樣子。
看二人走了出來,陸一辰連忙站起來迎了上去,對着陳顏說道:“陳顏,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和我說?”
陳顏将尾音的調調拉得老長,她心覺得奇怪,畢竟自己和陸一辰談不上熟悉。最多也就只是個點頭之交,是那種死在對方微信好友列表裏的人。
至少自己從來沒有主動聯系過陸一辰,陳顏自覺地和她沒什麽可聊的。
“對,關于許雯。有印象嗎?你家潮牌公司的公關老大……”
“雯雯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