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16.

宋修特意調了個鬧鐘,等着電視臺十點的賽事轉播。

為此他還特別穿了回正裝,系了條他來這邊新買的海浪色領帶。

到決賽了,象征性地有儀式感一點。

氛圍正好适合來點酒,宋修為下單啤酒還是紅酒陷入沉思,而後手機鈴聲适時響起。

他順手調着戴好的VR眼鏡,點擊接通按鈕(他還把這個和酒店電視連網,看比賽的時候可享受沉浸式體驗)。

結果灌入耳道的是他大哥劈頭蓋臉的一陣念叨:

“你和阿啓是不是吵架了?他明明在F國比賽啊,怎麽你去了M國?”

好吧,他差點忘了這茬,估計老哥是看到方程式決賽的預告了(這種世界級比賽決賽的宣傳總是很到位的),結合他之前那一通謊話,才不顧時差給他打來跨大洲的問罪電話。

總不能告訴他我一直待在F國,并且跟阿啓膩膩歪歪半月有餘,壓根忘記半個多月前自己胡說八道了些什麽。

宋修穩住心神,聽老哥絮叨完後,從中捋出來有用信息,不慌不忙地擺出委屈的道歉姿态:“之前是發生了點兒小矛盾,我賭氣飛到M國那邊散心,但後來阿啓找到我,跟我先賠禮道歉,我也認識到我的問題,跟他一和好就飛到F國看他比賽。”

“之前怕大哥你擔心,我也就沒敢說實話。我現在把定位發你,保管是在F國,我還有阿啓比賽的現場照片呢。”

一通像模像樣的道歉脫口而出,情緒語氣都很到位,大哥那邊也便将信将疑,最後嘆氣道:“也是我管你太嚴格,生怕你經營不好這段婚姻,但仔細想想,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該懂的道理都懂。”

大哥總是能适時将心比心,并能及時反省自身,只用一兩句話都能拷問到宋修本不存在的良心。

啊,我的良心,有點痛,但是還好。

宋修嗯嗯啊啊地敷衍過去,大哥還不忘祝福一句:“那祝阿啓比賽順利,我和你嫂子還商量着看轉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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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別折騰了,他本地時間十點開始比,國內才淩晨五點,你們還休不休息了?”宋修趕忙勸道。

“之前的比賽都沒看嘛,想着決賽好歹支持一下。”大哥笑道。

“行吧,就定個靠譜點兒的鬧鐘,別一直不睡老守着。”宋修知道拗不過人,只能學着大哥唠唠叨叨地多叮囑了句。

“你一直都很懂事。”大哥萬分欣慰,頗含“吾家有兒初長成”之感。

宋修讪讪地挂斷電話,可能只有大哥才把他當好人看待吧。

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泡茶給自己,不點酒了,怕看到激動處燒心。

那啥百裏疾也進決賽了,估計要能拿個獎,還得跟唐啓同臺合影。

啧,啧啧。

宋修之前吃過一次虧,可不敢重蹈覆轍,自然得對此萬般留神,要着實過了火,就別怪他下手不留情面。

他對唐啓說的那些話,句句是真,半點不作假,就看唐啓是如何理解。

秦斯便是完全理解出錯,他以為宋修真的只是開玩笑,卻不料被宋修在生意場上針對了整整三年。

如果法律允許,且不會波及到大哥和嫂子,那就不只是搶幾單生意那麽簡單的事情了。

宋修還記得,那當甩手掌櫃的纨绔少爺難得放下身段一回,耐着性子經過層層麻煩的通報,來到宋修的獨立辦公室坐也不敢坐,低聲下氣地問宋修能否看在他的面子上放過秦家。

“正當商業競争,談什麽放不放過,何況這領域也不是宋家的主業,只是我随手玩玩而已。”

“您連我鬧着玩兒的副業都競争不過,不應該反思一下您自己公司的問題麽?”

可憐這少爺已經有了五六個月身孕,站那兒老半天腿還直打哆嗦,宋修看不過去還招呼他坐沙發:

“要您在我這兒出什麽事兒了,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可惜人把好心當驢肝肺,非要給他演一出苦肉計,說什麽當初在戀愛期間欠他的花費會十倍奉還。

宋修是覺得這人腦子真有病:“您覺得我像是缺錢的人麽?還是說我當初對您的真心一文不值?”

少爺抖着嘴唇,嗫嚅地解釋着他如今已經成家,再談往日真心不太合适。

“您說得沒錯,倒是我自作多情了。”宋修點一點頭,“那您可以請您丈夫幫忙啊,您二位竹馬竹馬多年,如今又喜結連理,感情深厚到您可以為他去死,怎麽他連這點兒小忙都幫不上呢?”

哎喲,說不過就不說了嘛,咋還掉金豆子呢?

“您別難過了昂,我這就跟您丈夫打電話,讓他接您回家。不過我打這電話,是不是不太合适......”

于是順利把人給氣走了,宋修身心舒暢,後續聽圈子裏傳了點兒秦斯夫夫不和的風言風語,還額外慶祝了一番。

惹得那纨绔少爺終于忍不住通過電話來罵他瘋子。

“你不就是氣我當初沒有選擇你麽?”

“是,看到您過得一般,我難以抑制住竊喜。另外,非公事請勿撥打我公司辦公電話,我也還是有點忙的。”

沒有把人趕盡殺絕,他真是善良,師父教授的道德課某種程度上起到了作用。

宋修揉揉眉心,斂回跑偏的神思,最終決定給自己泡壺紅茶晾着。

到明年唐啓退役,他再收點鮮嫩的龍井,讓唐啓專給他多做幾份龍井蝦仁。

想一想,就讓人開心。

可惜決賽不賣觀衆門票,說是比賽場地有一定危險,不太好安排觀衆入場。

宋修呼出一口氣,幸好他很早之前就把平安扣給出去了。

唐啓把平安扣收回衣領裏,才去拿自己的頭盔。

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仍然在雨天,多少是有點兒背。

不過,盡管沒有天時地利,但有人和就足夠。

何況他還有宋修送的護身符。

宋修很篤信他師父算的卦,這些日子沒少為唐啓擔心,等比賽結束他也能更安心地享受假期了吧。

唐啓不自覺露出點兒笑容,跟對手們賽前打招呼都和善了不少。

只是有宋修叮囑在先,沒跟百裏疾有太多眼神接觸,免得不知藏哪兒的攝像機拍下來,轉播到各平臺,讓宋修看了又誤會。

追人得有追人的态度,遵守男德是最關鍵的一條。

決賽的場地在彎道更複雜的山區深處,近兩日的降雨量過大,出于安全考慮還将比賽延後。

奈何也沒等到晴天,只等到了下着細密小雨的今天。

再拖下去對各方面都沒好處,經舉辦方、各隊代表教練和裁判員的商議,拟訂今日上午十點決賽。

臨行禿頭教練還叮囑他,最後一場比賽了,多留點兒神

“破不破記錄都無所謂。”

唐啓還打趣說:“教練,你變了,你以前是個唯成績主義者。”

和他一同進決賽的,還有同隊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隊友,晏楚。

他倆同一年進隊,有段時間因成績大差不差,被賽車界稱為雙子星。

可惜晏楚太佛系,比了一兩年逐漸擺爛,但又不願被開除隊伍想跟着一起環游世界,便和唐啓商量出一個鬼主意,即每次都拼進決賽,但絕對不拿獎牌。

教練對他恨鐵不成鋼居多,以至于趁着唐啓要退役這當口,狠狠地把人教育一頓,說唐啓走了你這副隊長就轉正了,必須給我支愣起來。

唐啓為不辜負教練的栽培,也幫着教練勸人上進。

“別忘了我倆的約定,決賽我要沒把握拿下第一,你就得頂上。”唐啓伸了伸拳頭。

晏楚了然碰上,“隊長的話,不敢不從。”

“不過,你會沒把握麽?”

唐啓笑:“我不會。”

但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這樣,不管做了多少準備,埋了多少伏筆,最後都沒辦法得到最想要的那個結局。

發令槍響,唐啓習慣性一馬當先,加速試圖領先後邊對手一個車身,不了卻被人死死緊咬。

百裏不錯嘛,竟然跟得上來。

唐啓心裏的贊嘆一瞬而過,随即凝神于自己的前方。

差距漸漸拉開,車輛進入第一個拐彎,側身漂移而過,唐啓穩住再加速,雨水的幹擾于他幾乎為零。

又是一個拐彎,他繼續采取先漂移後減速求穩的策略,後視鏡裏多了一輛別的車。

不是百裏疾,當然也不是晏楚。

一支今年初露頭角隊伍裏的王牌選手,唐啓對其車輛有些印象。

幾乎平穩再次大拐彎,但車尾翼被不輕不重地一撞,唐啓猛打方向盤,才堪堪穩住車身,沒使它撞向山體或者打滑到懸崖邊。

這輛新人王的賽車險險地擦過唐啓車身,試圖反超,但被唐啓沒放松的加速甩到了後邊。

三四五六,連續大拐彎,新人王依舊對唐啓窮追不舍,就等着他露出一點點破綻,但唐啓還真不是吃素的,他甚至都沒因如此緊逼,而改變自己求穩保快的策略。

只是,新人王被他溜了這麽幾個彎子,有點沉不住氣了。

第七個拐彎,也是全程弧度最大最為驚險的一處關卡,新人王選擇彎道超車,再極大的拐彎處加足馬力。

唐啓此時,正好減速,眼睜睜看着對手越過自己一個車身,而後因高速和雨水的共同作用打滑,車輪受損打滑。

是一陣激烈的剎車聲,新人王的車子并沒因此停住打滑,反而依照慣性向外圍偏移。

“砰”地一聲巨響,唐啓似乎看到了火光,是新人王的車子撞上山崖的護欄,而唐啓正好與這車子擦肩而過,無可避免地被這碰撞連累。

他的後視鏡碎了,濺起的玻璃片劃破他的胳膊,滾滾煙塵與火光阻擋了他的視線。

忍痛打方向盤控制車身,并及時踩了剎車。

唐啓解下安全帶下車,奮力朝事故車輛奔去,憑借自己的經驗找到車門位置,連踢帶砸地弄開,而後把這一心求勝不擇手段的倒黴孩子從車座上撈下來。

扛着人沒跑兩步,身後傳來爆炸的悶響,唐啓摟着人卧倒,在耳鳴和背痛的灼熱中,徹底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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