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白靈兒的目光始終是期待的,她仿佛是渴望一個救星的出現。
她這樣的女孩,是小說裏被保護、被救贖的範本。
但是白淩兮不是。
她也從不會這樣想。
西方着名心理學家榮格最先提出了“救星理論”,他認為“人類都有種對救星的期待”。
那是無意識的,在人身陷困境、苦厄、災難之中的時候,他們希望會有一個英雄能救他們脫于苦海。
像白靈兒這樣的天之驕女,她習慣了別人來給她解決問題,從她現在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來。
而白淩兮,向來習慣自己解決問題,不論是對是錯。
她迅速地分析了一下現在的局勢。
抛去“失落”的個人情感不談,比起争搶,對自己更有利的是推辭。
她人緣本就不好,又被傳嫉妒白靈兒,今天在場這麽多人,滿分都不一定記她的好。
白淩兮只想盡快離開這場混亂的局。
行動比想法快,她已經在衆目睽睽之下上前,從托盤裏拿走了那枚徽章。
緊接着,将那枚徽章好整以暇地輕輕放在了白靈兒手中。
她甚至還微笑了一下:“我已經有小貓了,所以這只小貓來陪你吧。”
白靈兒:“啊!////////”
事情的發展顯然和大家想得不太一樣,沒有看到修羅場畫面,衆人只能竊竊私語,眼神交彙。
白淩兮把徽章遞給白靈兒的下一秒,眼神中的失落稍縱即逝。
正在此時,樊纖纖卻把手中的徽章十分自然地交到了白淩兮手上。白淩兮正想推辭,樊纖纖沖着廖竹清挑眉,唇角清淡地勾了一下。
“怎麽會少一個的?竹清,回頭重新送我一個吧。”
這一句話堵住了白淩兮的嘴。
更是化解了這場尴尬。
樊纖纖說話溫和且有力,令人不容置疑。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在那一瞬間,白淩兮感受到了所謂的“救星力量”。
白靈兒迅速地道了謝,跑到樊纖纖和廖竹清那邊。樊纖纖沒有再多看白淩兮,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樊纖纖慣會玩這種“看似平靜,實則暗湧”的小把戲。
不過謝天謝地,殺青宴很快接近尾聲。在最後分食了奶油蛋糕,拍了合照之後。
散場。
樊纖纖和廖竹清送走了白靈兒,兩人難得地萌生出了想要散散步的想法。
她們的面前是一條很長的路,兩旁是連綿的路燈,盡頭處一彎暗黃色的月亮。
天氣實在不怎麽好,到處都灰蒙蒙的。
到底還是廖竹清先發問:“你今天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
“你在幫白淩兮解圍?”
樊纖纖的目光盯着那輪昏暗的月亮,蒙蒙夜色實在稱不上好看,但是晚風涼爽,纏繞在手邊的霧也輕薄。
過了半晌,樊纖纖才開口。“或許吧。”
或許吧,那個場面對于她來講太尴尬了。
“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廖竹清抱着雙臂,語氣多了幾分調侃。廖竹清生得很美,尤其是在昏暗的顏色下,顯得更加出塵。“我承認,我有時候是有些看不懂你。”
傳入耳際的是一聲哼笑,聽不出來是什麽意味。“那你呢?今天為什麽為難白淩兮?”
“我只是想逗逗她,僅此而已。”廖竹清揚起頭,指腹輕輕地蹭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挺有意思的,跟我想得确實有點不一樣。”
“跟我印象裏的狀态也不太一樣。”樊纖纖實話實說。
“這反而引起你的一些興趣?”廖竹清問。
“也不能這麽說。”樊纖纖思忖了一會兒。“也許她本來就是這樣。”
“正常,人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剛認識你的時候我以為你會和白靈兒那個小孩在一起,但你也沒有。”
“我們應該不會在一起。”樊纖纖說。“我們兩家父母是世交,我們自然也會互相照顧一些。加上靈兒性格好,相處沒壓力。”
“什麽,你們之前竟然沒有互相表過白麽?”
“沒有。”樊纖纖看了她一眼,實話實說。
“我長這麽大其實還沒談過戀愛。我不太懂那是什麽感覺,也沒那麽想嘗試。靈兒好是好,但你不覺得她對所有人的好都差不多麽?她就像個小神仙,對待別人的好,好像是普渡芸芸衆生的好。沒有優先,沒有裏外。”
廖竹清能明白她的意思,白靈兒對所有人都很好。對于廖竹清和樊纖纖都差不多,她并沒有因為認識樊纖纖更久,而對她更特別。
廖竹清細想一下,兩人确實也沒有什麽親密舉動。以前是被表象蒙蔽,如今反而豁然開朗。
“那白淩兮呢?”廖竹清問。“你确定不是因為她跟你劃分了界限,你不服氣?”
“我先問你一個問題。”樊纖纖轉過身,站定在廖竹清面前。“你對小陳是什麽樣的感情?你會因為她不再追求你而不開心嗎?”
“我當然會。”廖竹清直言不諱。“但我分得清。如果是我喜歡的人離開我,我會覺得心痛。但如果是她離開我,我會覺得不服氣。”
廖竹清補充一句。“這就是我喜歡的人,和我的舔狗的本質區別。”
廖竹清思路确實十分清晰。
樊纖纖接着問。“既然你知道你不喜歡她,為什麽還要釣着她?”
“當然是因為她愛我。”廖竹清回應得理所當然。
“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愛自己實在是太費勁了。我需要自洽,我需要了解自己,我需要知道什麽人和事能讓我開心,我需要自己哄自己。
但是有人愛我,我只需要汲取,不需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和精力。這不好麽?她要走的話,我至多就是不開心一會,反正還會有人來愛我。”
樊纖纖:“……”
樊纖纖:“你可真是渣得理直氣壯。”
“謝謝。”廖竹清微笑着鞠了個躬,裙擺微微揚起,像一朵夜裏綻放的黑玫瑰。
“說實在的,我也不覺得一廂情願有多感人。很多時候她們只是自我感動罷了。感情不比社會,感情裏雙方都沒什麽價值,只有用自己的心血澆灌才能賦予這段感情特別的價值。感情本身不值錢,雙方賦予它特別的意義才值錢,一廂情願自然也不值錢。”
樊纖纖挑眉。“你這個人就是看東西太毒。”
“謝謝。我要是沒點精神問題,怎麽能寫出來好的作品?”
廖竹清患有極其嚴重的雙向情感障礙,也就是俗稱的躁郁症。她的心情在狂躁和抑郁之前反複橫跳,所以她以一種桀骜孤高的外表将一切粉飾起來。
樊纖纖笑着輕輕地在她肩頭扇了一巴掌。
“那麽我說完了,你呢?”廖竹清問。
“我不知道。”
樊纖纖是真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她雖然從不缺乏追求者,但像白淩兮這樣差點把命搭上的卻是第一個。
這樣的愛濃烈而純粹,樊纖纖反而不知道怎麽回應。
她是因為對方跟自己劃清界限注意到對方的嗎?好像并不是。
她對那一夜依舊歷歷在目,觸手可得的溫度,交纏的氣息,以及最後她實在不知道怎麽回應的決絕轉身。
白淩兮變了?又或許她本就是這樣。
是之前的愛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卑微,讓她匍匐,讓她夜夜難眠。
“你不知道?”廖竹清問。
“我确實不知道。”樊纖纖實話實說。
廖竹清雙手墊着後腦,邊在風中搖曳行走,邊緩緩地哼着一首小調,旋律十分動人。
“這是小陳的新歌麽?”樊纖纖問。
廖竹清的聲音戛然而止。“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
廖竹清快走兩步,攔在樊纖纖面前,微微彎下腰。“大影後,你這樣不行啊。你要麽退,要麽進,卡在這自己瞎捉摸算怎麽回事?”
廖竹清雖然渣,但在感情方面,确實抵得上樊纖纖十個。并且她認為,真正了解戀愛的人都會選擇單身。
樊纖纖嘆了口氣。“那依你的說法,應該怎麽辦?”
“還得是問我。”廖竹清輕笑了一聲。
“既然你不清楚自己什麽感覺,那你就應該主動出擊。畢竟主動出擊不丢人,礙于面子錯失一段良緣才丢人。在主動出擊過程中,你會逐漸明白自己的心意,那時候怎麽選擇,才是正确的選擇。”
樊纖纖不置可否。
“據我判斷,白淩兮多半也跟你處在一個狀态裏。感情裏的條理清晰和混亂一般都是雙向的。
打個比方,我和小陳,她是個清醒的戀愛腦,她無法割舍,所以無法抽身,她知道我是個什麽貨色。
而你們,如果你覺得你的處境混亂,那她多半也混亂,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樊纖纖其實沒太明白,只好戰略性點頭。
“而重獲芳心非常簡單,跟她生活上多産生交集,或者跟她工作上多産生交集,要不就是,當她的救星。”
廖竹清的目光比月色迷人,她微微仰起頭,享受着晚風拂面的溫柔。轉而她又低下頭,目光正好對上樊纖纖的雙眼。
“其實今天你已經做了選擇,”廖竹清緩緩說道。“你當了她的救星。而這樣的機會,還有許多。”
廖竹清是個瘋子,樊纖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