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久違地聽到自己媽媽的名字，安謠沒了再出去溜達的心情。

她壓下心裏泛起的陣陣澀意，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看着王雅慈的眼睛，“阿姨，您認識我媽媽？”

王雅慈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們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她頓了頓，眼眶有些泛紅，“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走得那麽早……”

也不知是這寒風太刺骨，還是這氣溫着實有些低，安謠的眼眶裏也有水汽彙聚。

“阿姨，走，我們進去說。”

王雅慈點點頭，“好，好——”

王雅慈此行的目的是去路原家教他音樂，安謠總不可能半路把人家的音樂老師拐到自己家去，索性直接跟着王雅慈一起去了路原家。

開門的是阿肥。

路原已經在音樂房等着了。

阿肥見安謠和王雅慈一起來，兩人鼻頭都紅紅的，一時半會兒也沒弄清楚狀況，招呼了一下，就跑去音樂房給路原說這件事了。

路原的腿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走了出來，在看見安謠的時候，眸子裏的光閃了閃。

想來，也有三四天沒見到她了。

“王老師，安謠，你們倆……”路原還沒說完，就被王雅慈打斷。

她揚起了笑容，解釋道：“剛才在來的路上遇到謠謠了。”

剛才從小區門口到路原家門口的這段路，王雅慈已經和安謠說了不少江靈以前的事。

一會兒的功夫，她就開始叫起安謠的小名。

路原的第一反應是——我能不能也跟着叫謠謠？

他笑得眉眼彎彎，“這樣啊。”

王雅慈已經沒了教路原音樂的心思，只想拉着安謠說說江靈的事。

她對路原感到很抱歉：“小路啊，我才知道安謠是我已逝故人的女兒，心裏有很多的話想對她說，可能今天……”

路原的笑容僵了一秒，而後逐漸加深，語氣溫和極了：“沒事沒事。”

王雅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看着路原的眼睛，語氣幽深了幾分：“我這老糊塗，差點給忘了。”

“什麽？”路原不解。

王雅慈的視線在路原和安謠兩人的身上來回梭巡了幾遍，這才緩緩開口：“你們的媽媽當年也是很好的朋友，我們三個是鐵三角。”

安謠和路原同時石化了。

王雅慈沒顧得上觀察兩個年輕人的表情，開始回憶起了過去：“當年，我們三個人在同一個文工團，我負責音樂方面，小路的媽媽黎竹負責劇本的撰寫，謠謠的媽媽江靈就在臺上表演。”

“沒過一兩年，我父親就讓我離開文工團，去國外學習音樂，很多年後我才回國，和小路媽媽相聚時，她才告訴我，江靈已經離開了……”

路原對自己媽媽以前的經歷倒還算了解，唯一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是他媽居然和安謠的媽媽是朋友。

安謠卻不是這樣。

她心裏夾雜着太多太多的情緒。

她完全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從一個不算太熟悉的阿姨口中，得知自己媽媽的事。

從江靈離開的那年起，她的名字就成了家裏的禁忌，誰都不能輕易提起，安一北也從不給安謠講關于江靈的事。

在她問起媽媽為什麽會離開的時候，他也只是淡淡地回答一句：“你媽媽身體不好才會走得這麽早，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六歲的安謠，就已經沒了媽媽。

媽媽在她的世界裏，是一個非常遙遠的存在。

她連提起這兩個字的資格，好像都沒有。

安謠說話時有些哽咽：“那……阿姨，你知道我媽媽是因為什麽離開的嗎？”

她滿心等待着答案，連一旁的路原都情不自禁被感染，屏住了呼吸，等着王雅慈開口。

意料之外的，王雅慈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我那些年都在國外，對國內的事一無所知。”

“我也問過黎竹，但她沒說。”王雅慈嘆了口氣，“她只說，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說罷，她又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不該告訴你們這些的……是我沒控制住……”

安謠的眼角濕濕的。

她的臉上沒有什麽波瀾，眼裏沒有錯愕，沒有困惑，是無盡的幽遠。

讓人猜不透她現在在想些什麽。

路原表情也跟着凝重了起來。

他對安謠的生世并不了解，卻沒想到第一次聽到關于她的故事，就得知她的媽媽很早之前就不在人世了。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就在這時，王雅慈的電話響了起來。

她接起，聽着那頭的人說話，而後挂了電話。

“不好意思啊，小路，我臨時有點事，可能今天教不了了……”

路原揚了揚嘴角，“沒關系的，老師，您去忙。”

安謠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勉強地笑了下：“阿姨，下次來我家吃飯吧，我做飯給您吃。”

王雅慈點點頭，“你們倆孩子真乖！”

王雅慈走後，安謠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心思，正要起身離開，路原卻拉住了她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從手腕處傳來，安謠腳步一頓，轉過頭看着他，有些眼熱。

他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看，柔聲道：“很難受嗎？”

安謠也沒掩飾，坦然地點了點頭。

這麽多年了，她才聽到那麽一點點關于她媽媽的事。

明明應該是高興的，可就是好難受。

“我回家了。”她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點細微的哭腔。

“別回去。”路原沒有松開她的手，反倒握得更緊了些，“我想在你難受的時候，陪着你。”

他對上安謠的目光，看着她此刻紅紅的卻又明亮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道：“就像在我受傷的時候，你陪着我那樣。”

安謠愣怔了片刻。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她好像就沒那麽難受了。

那感覺就像，寒冷的冬日裏，你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時，有人從背後給你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外套，還給你遞來一杯暖胃的姜茶。

安謠坐回了剛才的位置，又把剛才王雅慈說的話回憶了幾遍。

她的情緒漸漸恢複正常，突然看向路原，感嘆道：“真沒想到，我們這麽有緣分。”

“我和你住在對門，成了朋友，你和我表哥也是朋友，我媽媽和你媽媽以前也是朋友。”

路原微微地扯了扯嘴角。

他可不想只和她當朋友啊。

至于住對門這件事……嗯，就讓她覺得是因為緣分吧。

想到這，他眼底滑過一絲不可察的笑意，語氣平穩有力：“這樣的緣分，一定要珍惜。”

安謠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路原的畫面，“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很眼熟。”

路原緩緩地眨了眨眼，眉目間的溝壑漸深，漆黑的眼專注而認真地盯着她，“我第一次見你，就想起了賈寶玉的那句話。”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安謠已經從剛才難受的情緒裏走了出來，微挑了眉，笑得甜美，“好巧啊，太神奇了。”

路原卻不僅僅覺得是巧這麽簡單了。

他想起了上次去安謠家，在安謠的卧室裏看到的那個相框。

相框裏有一張她家的全家福。

不止是她，連她的父母，他都覺得眼熟。

王雅慈說之前黎竹和江靈都是文工團的，他沒記錯的話，當年那個文工團的人都住在一個大院裏……

那麽有沒有可能，他和安謠在小時候就見過了？

思緒飄得越來越遠。

他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畫面。

夕陽下，長相姣好的小男孩和小女孩坐在屋門前的臺階上。

小男孩問小女孩：“你以後想做什麽？”

小女孩笑得甜極了：“想跟那些阿姨一樣，在舞臺上演戲，可以穿好多漂亮的衣服呢。”

小男孩也揚起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夕陽的光輝映照在兩個小孩的臉上，居然那麽的有朝氣和活力。

小女孩反過來問小男孩：“你呢”

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避開了小女孩的視線，說話的聲音有些小：“跟你一樣。”

連路原本人都不确定，在星探看中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答應出演那部電影的原因是什麽。

也不知道是什麽，能讓他不惜和父親路長林作對，也要進入娛樂圈。

難道就因為兒時的一句戲言？

還是，從那時開始，演員這個職業不知不覺地就在他的心裏有了一個特別的位置

兩人各懷心事，房間裏很安靜。

只有阿肥在廚房搗鼓中午的飯菜，偶爾發出些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時間在不知覺中過去了。

安謠沒了做飯的心思，在路原的家裏吃完午飯，就回家去休息了。

這次路原沒挽留她。

有心事的時候，總是需要一個人待一待的。

路原在家裏修養好後，又飛去了《俠界》劇組拍戲。

經過上次在醫院的談話，賀祯雖然心裏憋着一股怒火，但面上也沒表現出什麽不妥，一切仿佛都和從前一樣。

但有些話說開了，總有地方是不一樣的。

掩蓋不住，也修複不好。

路原也不在意，反正把這幾個月的工作做完，他就是個自由人了。

劇組裏的人，從導演到演員，再到服裝師化妝師，每一個都對他畢恭畢敬的。

在現在的娛樂圈，路原有最大的流量，粉絲數量非常大，本人也有背景。

大家心裏都明白，這位藝人是惹不起的。

可這樣子反倒搞得路原很不習慣，他從來都不喜歡搞特殊。

他有背景這事，一直都是極力隐瞞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賀祯四處傳的。

路原懶得理這些事，他要做的只是把戲拍好。

他請求導演把他的戲湊在一起，直接拍完。

導演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在他殺青的那天，黎竹來了電話。

“你怎麽又去那個劇組拍戲了？好了傷疤忘了疼？”

“我馬上就回國！好好地管管你！”

路原：“……”

他的話痨媽媽又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