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

012·月

秦達榮七十九歲的壽宴辦得很隆重, 老人興過九不過十。人到這個年紀,往後只有神仙說的準,晚輩都變着花樣抓緊盡孝, 等到立遺囑的時候再賣jsg乖, 功利性太強,做戲也做得不好看。

哪家争財産不是這樣?

李夢岚如此掏本錢大操大辦倒也不僅是為這個, 更重要的還是為女兒。只要坐實秦謝兩家不生嫌隙,加上秦家的人脈關系, 秦佳彤不愁沒有好出路。

“合旗資本的邵家, 華襄海運的何家,遠逹科技的劉家.....”

秦佳彤閑着無聊,翻起了明晚宴會的賓客名冊,名冊上無一例外全是港城的名門望族。

“媽咪!怎麽還有陸彥和?淇淇最讨厭這個私生子弟弟了。”

李夢岚還在為幾個座次安排頭疼,聽了這話, 她皺了下眉, “你那個姐妹如今讨好這個私生子還來不及。他媽上個月被陸董扶正了, 擺酒宴客, 注冊登記,一個不落, 陸家大少爺又是個瘸子,不中用,以後陸家大半都是這個小少爺的。你管着嘴,別亂說話。”

秦佳彤不服氣:“反正這個姓陸的您可以不用考慮了, 他和秦佳苒可是關系好着。誰知道秦佳苒背地裏跟他說了些什麽。”

李夢岚一愣,倒是有幾分可惜。

秦佳彤心裏很不是滋味, 手裏的名冊翻得嘩嘩作響,目光不經意掠過一個奇怪的名字。

“孟修白是誰啊, 怎麽沒聽過這號人。”

“孟老爺子前些年收的養子。”

孟家?

秦佳彤有些吃驚。

她怎麽沒聽說過爺爺還和孟家的人有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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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上個世紀在東南亞靠走私軍火發家,之後在馬來、新加坡、泰國等地大肆投資房地産,辦廠搞實業,開設賭場,沒有人知道這個紮根在東南亞近一個世紀的家族到底坐擁多少財富,只知道當地提起孟家都敬而遠之。

“養子就算了。說穿了就是孟家養的看門狗。”秦佳彤笑了笑,不怎麽在意。

李夢岚搖頭,“孟老爺子那六個親兒子不是鬥雞走狗就是流連花叢,為了争權把老爺子氣得半死,如今大部分生意都是這養子在打理。”

“你啊你,三思而後言。我讓你親自拿給秦佳苒的禮服你給她沒,她那手臂上的紅印子,是你抽的吧?”

秦佳彤也不遮掩,“誰讓她惹我。”

“惹你也不能打人,打了也不能打在那麽明顯的地方!若她明天穿無袖,其他人看到了會如何想?”李夢岚臉色冷極了,夾雜着一些莫名的失望。

秦佳彤恍然大悟,難怪母親要給秦佳苒備禮服!

“shit!”

“我現在就讓黃媽送過去!”

雞飛狗跳鬧了一出,黃媽過來彙報,說三小姐答應明日會穿。

秦佳彤扯了下唇,重新躺回雪茄椅,腳翹着,一只羽毛拖鞋欲墜未墜。

李夢岚早知是這樣的答案,可心裏還是有不好的預感,這幾天老是失眠,時不時就會想起一些陳年舊事。她揉着眉心,聲音低沉:“囡囡,我小時候就教過你,做事最忌趕狗入窮巷。兔子急了....是要咬人的。”

真是一番莫名其妙的話,秦佳彤也莫名其妙打了個寒顫,過了會,她才如夢初醒地看着自己母親,一字一頓:“媽媽,她不敢啊。”

秦佳苒不敢。

李夢岚呼出一口氣,笑着捏捏女兒的臉蛋:“好好好,反正過了明晚,大家都會知道她是黃董看上的人,也沒人肯去沾手了。”

只要孤立無援,就翻不出手掌心。

翌日晚。

酒店最後還是選擇了半島,作為港城的老牌豪華酒店,入駐過的政客富商明星不計其數,可謂是流金歲月裏的見證者,見證着港島的無數傳奇。

今晚的半島仍舊光彩璀璨,來往的豪車一輛接一輛繞過噴泉,穿着白襯衫的侍應生穿梭在金色的宴會廳,空氣裏彌漫着白葡萄酒,香槟,玫瑰花,和各色香水的味道。

距離晚宴開始還有一小時,現在是五點。

“誰不知今晚李夢岚就是給她女兒找對象的!”

“秦佳彤這麽着急嫁出去,是想趕緊生個曾孫多分一份遺産嗎!”

“哼,只要有我秦佳茜在,秦佳彤就別想得意!但凡秦佳彤看上誰!我就站誰面前不走了!”

休息室裏,秦佳茜已經罵了半小時了。

秦佳苒拿手壓了壓耳根子,默默走去吧臺,倒了兩杯水。

“二姐,你渴不渴,喝點水吧。”

秦佳茜把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拔出來,在秦佳苒身上打量一圈,沖這一杯水,她勉強點撥一下對方無可救藥的時尚品位。

“Meties的春夏新款....方領....大碎花燈籠袖?OMG,你怎麽不戴個草帽去新馬泰度假!還有你這項鏈.....拜托,碎鑽就別戴了,丢人吶!”

秦佳苒也不是第一次被秦佳茜嫌棄土了,委屈頂嘴:“我這好歹一克拉....最貴的....”

秦佳茜翻了個利索的白眼,假睫毛往上飛,一克拉和碎鑽有區別嗎!哼!

反觀秦佳茜,這才是豪門大小姐該有的氣勢。她今天穿的裙子是來自黎巴嫩的仙女高定品牌,那頸上的一圈珍珠項鏈也是白頌卿私藏的珠寶,白頌卿當年是影後級別的女明星,和各大品牌的高層都有關系,能為她借到珍惜高定不稀奇,

“你最貴的項鏈只有一克拉?我不是在做夢吧?李夢岚不跟你給零花錢!?”

秦佳茜驚訝極了,她平時都住淺水灣,和秦佳苒是一年到頭難得碰上幾次,難不成她過得真有這麽捉襟見肘?

秦佳茜皺了皺眉,想起自己還有一條備用的藍寶石項鏈,和秦佳苒的禮服很相配。

可萬一她把秦佳苒弄得太漂亮,搶她風頭怎麽辦!?

就在秦佳茜陷入糾結的時候,門鈴響起,外頭傳來恭敬的聲音:“您好,是工作人員,請問秦小姐在裏面嗎?”

秦佳茜很是自然地指使秦佳苒,“喏,去看看是不是找我的。”

秦佳苒走到門邊,從貓眼裏确定是侍應生,這才打開門。那侍應生恭敬站着,推着小車,車上并排放着兩只不同顏色的大禮盒。

秦佳茜懶洋洋地睇過去,瞄到盒子時眼睛頓時亮了,忙從沙發上坐起來,姿态優雅,笑容和聲音都迷人:“我就係秦小姐。”

侍應生微笑欠身:“秦佳苒小姐您好,有您的快件存放在前臺,現在送過來給您。”

秦佳茜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送給誰?”

侍應生重複一遍:“秦佳苒小姐,是給您的。”

秦佳茜頓時炸毛:“你點搞啊!居然不認識我?她才是秦佳苒!我是秦佳茜!我媽咪係影後白頌卿!影後啊!”

“.........”

侍應生尴尬至極,一個勁的點頭哈腰賠笑臉:“是我沒戴眼鏡,不好意思,佳茜小姐,非常抱歉打擾您。”

道歉完,侍應生又看着秦佳苒,小心翼翼确認:“您是秦佳苒小姐?”

秦佳苒尴尬得扣腳趾,頂着秦佳茜兇巴巴的眼神回答:“....是。”

侍應生松一口氣,“那我給您把東西放在桌上。”

送完,侍應生告退,秦佳茜環抱雙臂,嘟起嘴巴一言不發。秦佳苒硬着頭皮走過去,一時半會也無解,幹巴巴坐下。

會是誰送的呢?

黃董?不對,他早早派人給她送了出席晚宴的禮服,但她好好地放在家裏,打算過了晚宴找快遞寄回去。

那會是誰。

謝琮月?

三個字突兀地從腦海裏跳出來,秦佳苒心一緊,連帶着呼吸也晦澀起來。

“快打開啊。” 秦佳茜終于忍不住,拿手臂撞過去。

秦佳苒被她撞得心也一顫。怎麽可能是謝琮月。她按住雀躍又惶恐的心思,打開盒子時,手掌心都有些發汗。

盒子裏的東西完全出乎她意料。

是兩套禮服,不是刻意選醜的敷衍她,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禮物。

一條是紅色絲絨貼身長裙,背部镂空,用幾根華麗的鴿血紅寶石鏈條做裝飾,高開叉的設計行走時隐隐約約露出長腿。

另一條則是華麗優雅小黑裙,胸口處用藍絲線繡兩朵纏綿悱恻的玉蘭花,花朵邊緣點綴了一枚胸針。

蝴蝶胸針,用成百上千顆鑽石和藍寶石拼出來的蝴蝶,燈光灑落,翅膀上變幻千百種藍色,宛如黎明到清晨,天空過渡出的每一種藍。

秦佳茜在耳邊尖叫,都無法驚醒她,她只是看着這枚胸針失神。

這是他的回答嗎?除了他,不會有人挑一只如此漂亮,夢幻,又昂貴的光明女神。

可那天在車上,在柔和日光的陰翳中,他明明沒有答應讓她做他的女伴jsg。

她大着膽子的二次勾引,同樣是無疾而終。

時間撥回一天前——

車子漫無目的地駛入晚霞裏。

女孩伏在男人堅實的身軀,指尖揪着他筆挺的襯衫領。随着車下坡時的震動,她圓.臀蹭着他皮帶下方,快要燒起來。

渾身每一個細胞都變得分外敏感。

“謝先生。”

她仰起臉,指尖偶而緊張地動一兩下,蹭到他精致的喉結。

“我能做您的女伴嗎?”她又大着膽子問了一遍。

“為什麽想做我的女伴。”對方垂眼看着她。

為什麽?

要借他的勢擋走黃董之流的不懷好意,要讓秦佳彤和李夢岚知道她不是可以随意欺負的。若是可以,躲在他羽翼之下讓那對母女狠狠栽跟頭就更好了。

她陰暗的心思在冒泡泡,不是黑色的泡泡,是彩色的,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好開心。

她都不敢承認,她發現自己骨子裏是個壞女孩。

但只能壓下去,此時此刻,她怎麽敢分心?

謝琮月那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她說不出話,額頭上開始冒出一捧一捧的熱氣。

他明明只是清淡地看着她,目光禮貌又紳士,可就是藏着她說不出的危險,讓她緊張得要死,“我....我只是.....”

謝琮月察覺到懷裏的女孩比一開始更僵硬,不點破,拿拇指溫柔撫過她額角,他視線挪開,去看指腹上多出的一層水色,是她的汗水。兩指随意摩挲,将那層水色暈開。

他似笑非笑地瞥她:“你很緊張嗎?”

“....不緊張。”秦佳苒無力反駁。

“那為什麽出汗了。是車上太熱嗎?”

“不熱....”

“那就還是太緊張。”男人輕描淡寫。

“.......”秦佳苒噎住,被他繞進去了。

謝琮月怎麽看不出她緊張?

她貼着他的身子在發抖呢,像一只剛蛻繭的小蝴蝶。

那麽柔軟,嬌嫩,馨香,令神佛破戒的身體在顫抖,抵着他從未被人這麽近距離碰過的禁區。

“你這麽緊張,又怎麽做得好我的女伴?”謝琮月淡淡說着,開一包濕巾擦掉她額上的汗水,動作細致而溫柔,聲音卻冷:“還是你以為,做我的女伴就是做一個安靜聽話的花瓶?”

秦佳苒眼中透出茫然,眨了眨。

原來在他眼裏,她真的只是一個安靜聽話的花瓶。而他這樣的男人,不會要一個沒用的花瓶。

能在他身邊陪他出席晚宴的女人要優雅又聰明,得和一圈大佬談笑風生而不怯場,得接的上話,得開的起玩笑,得打的了圓場,得察言觀色,得八面玲珑。

她想通了這些,有點酸澀,難堪地解釋:“對不起,謝先生,我沒有做過別人的女伴,我不知道該...”

謝琮月沒等她說完就打斷:“你沒有做過別人的女伴?”

“沒有....”

秦佳苒淺淺地呼出一口氣,知道這算是沒希望了。

秦佳苒洩氣地從他身上直起來,屁股也往外挪,反正也當不了他的女伴,貼他做什麽。

丢人現眼。

謝琮月看着她一連串的小表情小動作,只覺得好笑,她放棄的速度未免太快,一點信念感都沒有。

不是想勾引他,就這一點怎麽行?

他冷淡地扣住她的肩膀,不準她擡,氣息沉穩:“秦小姐,我的腿難道是想坐就坐?”

“...不是。”

秦佳苒倔強地抿了抿唇,忽然又說,那語氣聽着像在嬌嗔:“謝先生的腿是留給女伴坐的。”

她一邊覺得自己作死一邊作死繼續:“又不是我.....”

就跟面對秦佳彤一樣,明明乖一點就不用挨打,偏偏要作死。她那被壓制得完美的反骨總是這麽不合時宜冒出來。

坐在前排的瑞叔終于忍不住了,偷偷瞄後視鏡,看到少爺的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不是禮貌客氣的笑,是無可奈何的笑,少爺就連對上家裏兩位小小姐撒嬌的時候,都比這要嚴肅。

謝琮月實則是氣笑的,她居然還敢撒嬌?

他目光深了下去,“說得言之鑿鑿,是你哪只眼睛看過有女伴坐我的腿?”

除非是特定場合必須攜女伴出席,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參加各種社交活動,就算是需要女伴,也會讓助理頂替。助理敢坐他的腿?腿不想要了。

秦佳苒是沒有看過,但能猜到。她和他才見了三面而已,他就讓她坐大腿,想來私底下也不是什麽正經人吧。

車子在這時突然右轉,帶來強烈的慣性,她驚慌,本能地去抓謝琮月的手。

懶散倚在後座的男人只需要搭把手就能給她支點,他卻整個人向前傾,手臂從後圈住她,用這種方式護住。

胸膛順勢覆上她的後背,像是禁锢般把她壓在隔斷上。

秦佳苒眸中閃過慌亂,剛要出聲,聽見男人在耳邊淡聲問:“剛剛在心裏罵我什麽?”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耳廓。

“...沒...不敢...”秦佳苒抿了抿甜潤的唇瓣,耳朵動了動。

謝琮月看着她可愛的,發紅的小耳朵,嗓音沉着:“後天晚上所有人都會到場。做我的女伴,想清楚後果沒有。”

她只是睜大眼睛,不懂他話裏的意思。

.......

“這是Cartier的高定嗎!”

“這藍寶石,這鑽....隐秘鑲嵌....至少千萬吧!?”

秦佳茜式尖叫打斷秦佳苒所有的思緒,她被迫從那短暫的回憶裏出來,仍有種溺水之感。

“我不知道....”秦佳苒的确不知道。

“還說!你背着我釣大佬!”

秦佳苒局促地低下頭,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再次回想起男人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想清楚後果沒有?

現在有點想清楚了。

她連開口跟秦佳茜說這枚胸針是誰送的勇氣也沒有,她怎麽能相信自己有敢在衆人矚目之下,站在謝琮月的身邊,承受無數無數的目光——所有人都會打量,審視,猜測她,她要承受從此以後人生駛入一個她把控不了的賽道。

站在謝琮月身邊,做他的女伴,是需要勇氣的。

在所有人的眼裏,他們就是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難怪他要這樣說。那天她只覺得迷茫,不懂其中的意思。

“這是,是彥仔幫我借的。”秦佳苒還是沒有勇氣,扯了個謊,情緒眼見低落下去。

秦佳茜吃驚:“陸彥和?媽媽搖身一變成正宮,他這新上馬的二太子都能買幾千萬的胸針給你?你倆拍拖啦??”

“沒有!你別亂說呀!”秦佳苒急得滿臉通紅。

秦佳茜哼聲:“管你。趕緊把你這四五十歲闊太鐘愛的度假風換下來。怎麽那老女人每次給你選的衣服不是土就是俗,怕你搶她女兒的風頭不成?搞得圈子裏都知道我有個土包妹妹,我好歹也是微博粉絲小百萬的時尚達人,你可別丢我臉。”

“...........”

秦佳茜話糙理不糙。

秦佳苒眸光輕輕一動,她怎會不知道。

李夢岚每次給她挑選的禮服永遠是不适合她的。對,貴是很貴呢,件件都是奢侈品牌,誰也挑不出錯,別人也只會暗戳戳嘲笑她沒品位,每次都反襯得秦佳彤漂亮,優雅,氣質佳,落落大方。

這就是李夢岚高明厲害的地方。

秦佳苒抱起其中一只禮盒,動作裏有股小小的反叛,她要換掉這件不合适的禮服,她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就算注定做不了他的女伴。

秦佳茜攔住她:“等等——你怎麽不穿這件黑色的?那胸針和紅色的禮服不配。”

紅色的那件雖然也是高定,那三排鴿血紅寶石也很夠份量夠華麗,但怎麽比得過這只驚世蝴蝶。

一想到秦佳苒戴上這來路不明,比秦佳彤全身行頭加起來還要貴好幾倍的蝴蝶,她就興奮起來了。

秦佳彤不得眼紅滴血?到時候她再上去添油加醋煽風點火,不怕秦佳彤不爆炸。一旦秦佳彤在晚宴上爆炸,哦豁!大發了!

到時候她再找個嘴毒刻薄的記者出篇報道。李夢岚要把她女兒包裝得萬無一失,連出了那麽大的醜事都能壓下去,她偏要讓這事翻出來!

——【驚爆!秦大小姐痛失豪門寵愛,精神失常當衆發瘋!優雅人設成騙局!?太子妃頭銜不保係定局!】

精彩!!

“我就穿這個紅色的吧。”秦佳苒一瓢冷水澆在她頭上。

秦佳茜瞪過去,“秦佳彤jsg平日沒欺負過你?你就不想看着她吃癟?”

“我穿這件紅色的,她也會不高興。”

“但你戴那胸針,她會爆炸!若是當衆發飙打人,那不就齊活了?”

“.........”

秦佳苒沉默了幾秒,想明白了什麽,努嘴:“二姐姐好壞,慫恿我當出頭鳥。”

秦佳茜不可思議:“你個小土包還跟我撒嬌呢!你——不對,我才沒有讓你當出頭鳥,你可別誣賴我!”

“那你為什麽非要我戴那枚胸針。”秦佳苒眨了眨晶瑩的一雙眼。

她真是很美,穿這麽大媽的裙子,畫這麽敷衍的妝都能好美。

秦佳茜心裏酸溜溜,視線一躲又流轉過去,氣勢洶洶:“你就是膽小鬼,連戴枚胸針都不敢,你還敢做什麽?活該被秦佳彤欺負。”

秦佳苒知道秦佳茜在故意激她,但還是被輕而易舉刺中。

是啊,她連戴上那只蝴蝶的勇氣都沒有,她還敢做什麽呢?可.....可一旦戴了,就沒有後路了。

李夢岚可沒有秦佳茜這麽好騙,怎麽可能騙得——

“你不敢戴我戴。”

“我戴!”

秦佳苒慌了神,忙不疊擋在那只盒子前面,她潛意識裏根本不想其他人碰這只蝴蝶,那些顧慮像潮水一樣褪去。

她還是不敢做謝琮月的女伴,但她至少敢戴上這只蝴蝶。

秦佳茜竊喜,她克制自己,高冷地勾勾手指:“那你把那紅的拿來給我穿。”

秦佳苒頓時把懷裏的盒子抱得更緊,像在護食,“為什麽....”

這也是他送的.....雖然沒有蝴蝶,但還是很漂亮呢。

她舍不得給別人穿。

她都沒意識到自己有些不對勁,她也不是小氣的人。

“小氣鬼。你有兩套呢。”

“我不是。”秦佳苒抗議。

“你就是!”

秦佳苒委屈,“二姐今天的造型這麽漂亮,何必折騰。”

秦佳茜睜大眼睛:“可你不覺得這件紅色的更适合我嗎?”說話時,她眼裏閃着光,“大不了我拿我身上的跟你換,或者下次你參加晚宴,我來包辦你的造型怎麽樣。”

“你不要這麽小氣好唔好呀!”

秦佳苒被這嬌氣公主磨得沒辦法,耳朵疼,頭也疼,到最後都有些弄不清楚,她在這護什麽。一件裙子嗎?還是護着心底的那縷月光。

她不願,不想,不樂意和任何人分享她心裏存着一縷月光。

那麽淺,那麽淡,那麽渺茫的一縷,日出來臨就要消弭,仿佛不曾照過她的深淵。

“你拿去吧,二姐姐。”

算了,生活已經這麽寡淡無味了,秦佳苒不喜歡再堅持做個無味的人。

總歸都不是她的。

小黑裙是吊帶抹胸束腰款式,很複古,層層疊疊的黑紗将裙擺撐出飽滿的花朵形狀,原來撐開了才知道這件裙子有多華麗,所有的鑽石和釘珠都隐藏在裙擺裏,露出一段細細的腳踝,配上尖尖的黑綢小貓跟,優雅中帶着一絲叛逆的性感。

這裙子把腰掐得過分纖細,胸那兒就不可避免地擠出一道蓬松嫩滑的弧度,在黑緞的襯托下,白得搶眼。

秦佳苒蹙了蹙眉,臉蛋紅撲撲的。

謝先生選的禮服怎麽一點也不正經?那件紅色的也是性感妖冶,還露背露大腿,簡直就是奔着冠豔群芳而去的。

她腦中浮現出男人那一張清貴禁欲的臉,忽而又想到他頂着冷冷淡淡的表情,掌心卻滾燙地貼她腰,逼迫她坐他的大.腿.根。

秦佳苒咬了咬唇,膽大包天輕罵一句:假正經。

七點,賓客都已到齊。

秦佳茜在入場前和秦佳苒走在一起,不經意看到秦佳苒手臂上一道淺淺的紅色,問了一嘴,秦佳苒說樹枝不小心勾的,秦佳茜昂了聲,開始一板一眼指揮秦佳苒該如何行動。

她已經詳細計劃了一整套流程,今晚唯一的大事就是弄垮秦佳彤,釣帥哥暫且放一邊。

“切記,要在那bitch和人說話時過去跟她打招呼,人越多越好。把你這枚胸針顯擺出來,顯擺你會嗎?手指動動摸摸,撩頭發,扭扭腰,眨眨眼——”

“不會。”

“你個笨蛋!”

秦佳茜瞪她一眼,手把手教她如何顯擺(賣弄風情),秦佳苒趕鴨子上架學了三成,還沒來得及醞釀醞釀,李夢岚派來的人先一步找上她。

秦佳茜果然不靠譜,說了句按計劃行事,然後一溜煙跑去找自己弟弟了,秦佳苒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這他媽....誰是膽小鬼?

宴會廳燈火通明,牆上英倫式的暗金浮雕被照得金碧輝煌,秦佳苒放眼望去,看着滿場的衣香鬓影,鮮花香槟。

名利場是最勢力的地方,跟紅頂白,秩序森嚴。在這個大圈子了,人人又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旁人是很難擠進去的。

秦老爺子杵着拐杖,秦世輝全程陪同,熟絡地和賓客寒暄。李夢岚則帶着秦佳彤跟一圈貴婦說笑。作為秦家的大哥,秦家澤自然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圈裏的富豪子弟他大半都熟稔。就連秦佳茜也和她不一樣,秦佳茜有弟弟,有光彩照人的女明星母親,有一群好姐妹。

只有她是孤身一人。

秦佳苒不在意地笑了,又看了一圈,沒有發現謝琮月的身影,她收回視線,乖巧地跟在侍應生的後面,像誤入名利場的辛德瑞拉。

可今晚她不是辛德瑞拉。

她都不知道,她身上的黑色禮服一出現在廳內,就在一群火眼金睛的千金小姐裏面掀起軒然大波。

她居然以為只有那蝴蝶胸針才是主角。

“這誰啊,穿得還挺有品味。”

“這裙子看着像Debtrul1996年的作品。”

“Debtrul先生親手設計的?不可能吧,這種古董都放在博物館裏,有錢都搞不到啊。”

“應該是Debtrul的官方複刻。”

“山寨吧。這種古董複刻都是女明星上戛納紅毯的規格,怎麽可能被一個我們都不認識的人穿着。”

“山寨?看着不像。”

“好了,我家幾十件Debtrul高定我還能不知道?肯定是仿的啦。”

那女生挑眉,話裏藏着嘲諷,“能把W chan的蝴蝶當胸針,怎麽可能穿山寨貨。”

另一個女生不服氣,哼聲:“那就看咯,看她是何方神聖。”

秦佳苒被侍應生引到李夢岚那桌。那桌上坐着三四個年輕的闊太,圍着一個四五十歲的貴婦人。

“彤彤這面相福氣好呢。”

“早就聽說汪太太跟高僧學過幾年易經,沒想到今天彤彤有這福氣,能讓您指點一二。”

“談不上指點,學着也是好玩。我家那位還讓我沒事別瞎給人看相。”那貴婦人端香槟呷了一口,眯眼,仔細看秦佳楚。

大家都跟着笑,奉承話說了一連串。汪太太是港圈赫赫有名人物,娘家從商夫家從政,在港圈闊太裏屬于領頭羊,但凡她發話了,誰也要賣上三分面子。

“額頭豐隆,鼻線上揚,輪廓流暢,倒是.....”

“太太,您找我。”

一道柔而沉的聲音橫了進來,滿桌人都凝心聽着,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望過去。誰這麽不長眼,汪太還說這話呢。

汪太皺了皺眉,優雅放下香槟。

李夢岚倒是沒有一眼認出來這是秦佳苒,她的目光先被那只蝴蝶奪去了,頓了幾秒鐘才發現是秦佳苒。

“.........?”

李夢岚遲疑地目光從頭到腳掃過秦佳苒,眼中的驚訝幾乎要溢出來,幸虧她老練,很好的收住。

“苒苒?”

秦佳彤就顯得生嫩多了,臉上優雅的笑容瞬間凝固,脫口而出:“你這衣服...怎麽——”

李夢岚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住秦佳彤,笑意溫和:“苒苒啊,你這孩子,沒規矩,汪太說着話呢,你也不不知道等等。還不給太太道歉。”

“對不起,阿姨。”秦佳苒又朝向那位汪太太,“汪太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阿姨兩個字讓李夢岚臉上有些挂不住。對外,秦佳苒得喚她一聲媽媽。

汪太沒接話,只是一味注視秦佳苒。秦佳苒被盯得不好意思了,摸了摸臉,“太太,是我臉上花了嗎....”

汪太笑了,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李夢岚,“這是你那小女兒?”

秦佳苒對外都是養在李夢岚名下,自然是李夢岚的小女兒。

“對,是。”李夢岚淺淡微笑。

汪太像瞧着稀奇一jsg樣瞧秦佳苒,“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挑不出錯處的長相,漂亮。瞧這下巴,長得多貴氣啊,還有這眼睛,清澈又明亮,有慈悲相。真不錯。”

語氣神态都和剛剛誇贊秦佳彤的客套完全不同,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當然貴氣。”李夢岚凝了凝神,溫柔地看着秦佳苒,“以後可是要嫁到黃家的,那自然是享不完的富貴福氣。”

秦佳苒怔住,一瞬間,頭頂宛如被昏黑無燈的夜色覆蓋。

“黃家?哪個黃家啊。這是定了婚事嗎?”一貴婦問。

“當然是天瑞的黃董事長,我這女兒主意大,別的不要,一挑就是咱們圈裏鼎鼎有名的人物。”

話一出,那幾個貴婦都臉色微變,拿異樣的神情對視一眼。

誰不知黃董事長是圈裏有名的鑽石王老五,英俊風流,手握權柄,可他年近四十,還有孩子。

其中有個貴婦想開口讓侍應生把自己兒子帶過來見見秦佳苒,現在都無聲作罷。

“太太!我和黃——”

秦佳彤起身一把挽住秦佳苒的胳膊,親昵極了,嬌聲打趣:“好了好了,細妹害羞什麽呢,阿姨們都是媽媽的閨中密友,你和黃董拍拖的事不需要遮掩啦。媽媽為了你這事,跟爸爸吵了好幾日,爸爸終于答應了你們呢!你看你,還記仇,連阿姨都喊出來了,該批評呢。”

秦佳彤的手繞到背後,狠狠掐住秦佳苒腰上的軟肉,幾乎要掐紫,掐爛。

“妹妹,你高不高興?”

秦佳苒臉上不可避免地灰白下去,都感受不到痛。

争?辯?沒用的。

所有人都只會以為是她瞞着家裏攀龍附鳳偷偷勾引大她二十多歲的男人,被家裏發現,責罵了一頓,幸好有這善解人意的後母,為她求情,還準許她嫁過去。

多麽可笑。

她身上的蝴蝶,被月光籠罩的蝴蝶,還沒來得及飛起來,就被人撕掉了翅膀。

她們只會認為這是那姓黃的老男人送的禮物。

“媽媽,我帶妹妹去黃先生那邊了,您和幾位漂亮阿姨慢慢聊。”

“去吧。”李夢岚擺擺手,笑着看向幾位貴婦,“這兩姐妹平日被我寵得沒規矩,別見怪。”

“你挺厲害,秦佳苒。”

走出那群貴婦的視線,秦佳彤收回手,嫌棄地從路過的侍應生手裏接過紙巾,擦手。

秦佳苒臉色灰敗,已經提不起任何的心思,只是淡淡說:“哪有你們厲害。”

“一句話就讓我翻不了身。”

“姐姐,你真的這麽恨我?”

“恨不得我死?”

周圍還有人,聽到秦佳苒這話,都紛紛看過來。

秦佳彤尴尬極了,她可不想在衆人面前丢臉,連忙扯了扯秦佳苒,壓低聲說:“你腦子被豬拱了?知道這是什麽場合嗎,砸了爺爺的場,有你好果子吃。”

“你這衣服哪來的?還有胸針?”她涼飕飕地看着那漂亮到炫目的蝴蝶,又想到汪太太的話,心裏是說不出的滋味。

雖然天瑞董事長是個四十多歲有孩子的男人,可除開這些,也是手握權柄一方富甲,比秦家都要強勢三分。

難道這就是汪太口中的富貴相?在她看來,秦佳苒給黃董當情人都是高攀。

“黃董這麽大手筆?看來是不把你娶進門——”

“謝先生送的。”

“?”秦佳彤卡殼,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秦佳苒擡起頭,直視秦佳彤那僵硬的面部肌肉。

她不必顯擺,她本身就是最鋒利的武器。讓她們忌憚又豔羨。是的,秦佳彤為什麽這麽讨厭她?若不是心底裏有股忌憚,她何必這麽讨厭她?

蔥段一樣的手指點在蝴蝶的翅膀上,背脊挺直,腰就更細了,眼睛彎起來,只是那裏面沒有笑意,冰冽深沉,穿破風雨而來。

秦佳苒微笑地注視過去:“裙子,還有胸針都是謝先生送我的。”

凝視着秦佳彤扭曲的臉,她塗了口紅的唇輕啓,念出那個她不敢念的名字:“謝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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