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章

夜裏,程和已經很久沒夢見過當年那事了。

說是比噩夢更可怕也不為過,但的确沖破了他的道德底線,是他心裏揮之不去的坎。

生日會後,佟鹿知被迫搬回佟家,佟保寶禁止他與程和往來。

明明就住在一個小區裏偏偏不能相見,搞得兩人好像真是牛郎和織女一樣。

但這完全阻止不了兩只逆反心态爆棚的大小孩。

程和不甘心,佟鹿知不悔改,兩個人的聯系變成了偷偷來往。

從那以後,佟鹿知再也沒提過表白的話,好像當時只是小朋友醉酒的胡話。

偏偏那天喝醉的人,只有程和一個。

兩人私下來往誰也沒告訴,小朋友上學放學有人跟着,家裏還要查他的通話記錄,可謂嚴防死守。加築起來的重重困難是阻礙勇士解救公主的荊棘,兩個人反而越戰越勇!

佟鹿知學會拿彈弓射樹果,打程和家的窗玻璃,程和也學會夜貓叫春,召喚佟鹿知現身。

這是只屬于彼此約定好的事。

見面次數銳減,他們還玩起寫信這種古老且浪漫的東西。

“馬車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佟鹿知只在程和一個人身上耗費如此心力。

兩人就這樣“地下黨接頭”了兩年時間,在佟鹿知十六歲的時候,他衆望所歸的分化成了一個Alpha。

以柏家的血統而言,哪怕只是普通Alpha,他的信息素等級也比其他人高出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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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和很高興,還請小朋友在外面吃了頓大餐,慶祝他終于成為大人了。

但這對于佟鹿知來說,他根本高興不起來,甚至還是個噩夢!

因為程和也是Alpha。

就像高熙哥和柏晏川一樣,AA之間是永遠無法标記的。哪怕出現“拟态”也不可以,他們不能成為彼此的唯一,擁有命定性。

很不巧,佟鹿知崩潰的心态在這時候讓柏訪煙發現了端倪,順藤摸瓜事情敗露,也徹底杜絕了他與程和的所有交集。

程和的婚宴,佟鹿知從學校偷跑出來消失了整整一天。沒有誰能找到他,當然也不會有人特地去告訴程和這件事。

當佟鹿知敲開程和的房門,淚眼婆娑滿臉無助的望着對方,程和真心慌了,他不知道小孩到底出了什麽事。

程和想帶他到外面去,又怕小鹿子被兩口子發現再挨一場打,只能轉頭拉着他,随便打開了一間客房。

今天的程和作為新郎官,至少被灌了一斤多的白酒,紅白混雜還能有理智思考問題,已經是他“久經沙場”歷練出來的。

房間裏有股濃郁的香氣,很甜,像是玫瑰花果醬的味道。

程和喝得上頭,腦門上已經起了密汗。他扯開領帶坐在沙發上,開了瓶礦泉水一口灌了一大半。

可稍作休息并沒有得到任何緩解,他反而頭昏眼花,意識也開始不太清晰。

常在花場裏混跡的程和瞬間感覺不太對,他已經意識到房間裏的香薰可能加了不太幹淨的東西。

他無意進的一間房,居然是某個狗東西設好的溫柔鄉,他們跑到別人準備一度春宵的房間裏了!

媽的該死!

怎麽在這種時候遇上這種事!

程和爬起來就想走,佟鹿知的狀态也開始不太對。

蓮花味道的信息素從他肩頭的腺體貼裏漏出來,裏面充滿了求偶的情緒。

瘋了!

Alpha之間天生敵對,哪怕再溫潤的信息素,也讓程和汗毛豎起情緒起伏,跟打了雞血似的亢奮。

一股股戰意從身體裏湧出,程和真恨不得強勢壓制讓對方立馬匍匐在地,與之鬥個不死不休!

可體內的欲念卻直往下腹竄,某種沖動完全止不住。熱氣泛起眼前一陣陣發黑,程和感覺整個人都在飄。

他想征服眼前的Alpha,不管用什麽方式。

全身都着了火一般,他快要爆炸了!

理智根本左右不了程和,他本能的伸手攬住佟鹿知脖子将人拉下來,将自己滿是酒氣的嘴湊了上去。

哪怕直到現在程和都沒想通,自己當時為什麽會主動去親那個小孩。

禁忌的滋味果然甜美。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佟鹿知,他知道對方是個Alpha,他甚至能夠感受到對方信息素讓他渾身發疼,可他實在控制不住了。

等腦子讀條完能再次反應,兩人襯衣扣子已經全開了。他腰上的皮帶被抽出,從胸口到腹部上全是潤澤的水漬,佟鹿知壓住他雙手趴在他身上,正用朦胧的目光望着他。

視線對上,一個是驟然醒悟後的驚恐,一個求而不得下的癡迷,事情早已脫離兩人的掌控。

佟鹿知的力氣大得驚人,程和根本掙不開被欲念沖昏腦袋的Alpha。

他的身體特別重、特別疲,上方的人身上好涼快,好舒服,摸過皮膚像是将手放在蓮花池裏,他甚至沖動的按住對方的腦袋,似乎想要沉入這片蓮香之中!

不,不對!我他媽在幹什麽!

程和這時候陡然意識到自己心态太不正常了。

“小鹿子,起來!別……他媽的!佟……鹿知!”

無論掙紮都無濟于事,他只能咬着牙抓起床上的枕頭朝人砸上去。

佟鹿知挨了一下鼻子出血了,耳朵裏一陣耳鳴,這才迫使停下動作。

佟鹿知直起身居高臨下望着程和,像是野獸在打量自己的獵物。

你根本不知道這人在想什麽,眼神特別可怕。

這一刻,程和甚至覺得對方是想殺了他!

這家夥提着刀去找他爹柏訪煙算賬的事,就像塵封的歷史記憶再度開啓。

時間太過久遠,程和差點忘記某人天生就帶有斑紋,壓根就不是什麽溫順的家貓!

彎腰從地上撈回的衣服,佟鹿知似乎在褲兜裏摸什麽。

醉酒、迷香,外加信息素的壓制,程和身上脫力的厲害,壓根爬不起來。

他攥着床單摳着床頭,真覺得自己是個癱瘓的殘廢。

浪跡花叢這麽多年,今天終于陰溝裏翻船,程和這輩子就沒這麽狼狽過!

佟鹿知好像找到了一個小瓶子,程和看到對方仰頭毫不猶豫吞了下去。

心跳提到嗓子眼,他莫名開始害怕。

這家夥吃得不像糖,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恐懼的掃了一眼周圍,他居然沒地方可以躲。

艹,這家夥今晚上怕是要把他搞死哦!

佟鹿知撲了上來再次咬開他的唇,程和感覺嘴裏有股甜苦的味道,這家夥剛才似乎真在吃小藍丸!

程和指甲将掌心掐出血才能換取些許清醒,可佟鹿知不行了。

他在吻他,他在啃他的脖子,他的手還握在自己的軟肋上下滑動。

程和背脊微躬退也沒地兒退,渾身發顫,考珀液比尿還吓人,根本止都止不住。

佟鹿知俯下頭,滾燙的唇瓣摩挲舌尖盡數卷去殘液,滿眼深情的目光看得程和心裏直起毛。

睜着迷離眼睛,他一遍遍低喃,“程和哥,我愛你,我們一起逃吧……”

程和這時才相信柏訪煙的話:這家夥就是個瘋子!

他偏執,他瘋魔,佟鹿知什麽都幹得出來,他為達目的不折手段!他是真的愛他,不顧一切想要得到他!

眼淚從程和眼眶裏痛苦的滾落,但為時已晚……

房門突然被人撞開,佟保寶一臉兇狠,如同從天而降的神!

他一把将自己兒子從程和身上扯起,擡腿就是一腳踹在佟鹿知腰上!

佟鹿知在地毯上滑了一節,“砰”的一聲後背撞翻了旁邊的玻璃桌。

佟保寶俨然已經處于暴走邊緣,柏訪煙忙将人攔下了,讓伴侶去看看程和的情況。

你以為他會比佟爺理智?他一扭頭抽出腰皮帶,照着地上的佟鹿知直接開抽!

那樣子不像打人,倒像是真要把自己兒子弄死。

皮帶抽斷了,門邊就是衣櫃裏,柏訪煙拿過實木衣架又是一頓。

耳垂裂了,眼睛也腫了,拳拳到肉,鼻血胡了一下巴,光聽那落在皮肉傷聲音都特別恐怖!

平時佟鹿知沒少挨揍,但這會兒真被打的慘叫連連。

佟保寶根本沒攔,還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

随他們一起來的醫生在檢查程和的狀況,他的狀态非常不對勁。

心髒跳得好快,都要從嘴裏蹦出來了,他估計自己脈搏得有200了。

眼皮沉重,好像下一秒就要閉眼直接死過去一樣。

他聽到佟鹿知在喊他,一聲聲格外凄厲……

“程……和哥,程和哥……嗚嗚嗚——”

沒有求饒沒有認錯,只有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唐僧的緊箍咒在收他的命!

程和受不了了,他感覺自己心髒好痛,頭疼欲裂,整個神經快爆炸了。

眼前全是幻覺,這些人在搞他。程和大吼了一聲,奮力将手邊的東西打飛出去。

床上的醫藥箱零零碎碎灑了一地,聲音回蕩在房間裏把周圍的人吓了一跳。

雙眼血紅瞠目欲裂,程和表情猙獰。

“夠了,住手!要打……要打回去關上門打,你們這是在……在打給我看嗎!”

柏訪煙沒這個意思,但他還是停手了。

佟鹿知滿口全是血,喘着氣朝程和床前爬來。

程和不過吼了一嗓子,居然開始喘不上氣,捂嘴一陣猛咳。

一旁的醫生在跟佟保寶說話,程和的情況很不好,像是不知名藥物的過敏。

佟鹿知也聽見了,他擔心的拉住程和的手,似乎一頓打下來人反而恢複了。

哭哭啼啼的,感覺程和快要嗝屁。

這一幕像極了莎士比亞筆下的歐式苦情戲,眼淚都能給人逼出來……

佟鹿知又想踹人了,柏訪煙還沒來得及阻止,已經有人先動了手。

程和艱難的摸了摸小朋友滿是血的臉,後者正欣喜的笑了一下,可下一秒臉上竟被甩了一巴掌!

佟鹿知已經麻木了,根本感覺不到疼痛。而程和手下沒多少力氣,一巴掌輕飄飄的并不重,卻足夠擊碎佟鹿知所有的幻想。

“咳咳,我……我怎麽把你養成這個樣子啊!佟鹿知——”

程和看不清,他眼裏只剩失望。光這個痛心疾首的眼神,叫佟鹿知比死還難受!

佟鹿知瞳孔緊縮,害怕的拽着程和直發抖。

“哥,你不能不要我!哥……求你了哥,我愛你,我是真的好愛你!”

程和體內氣血翻湧,咳嗽簡直壓都壓不住,他似乎還想說什麽,可一口紅彤彤的鮮血噴出,佟鹿知被濺了一臉人都懵了,後者脖子一歪直接昏死過去!

程和後來才知道,他當時過敏情況非常嚴重,差點休克收命。

而那間房間是程和一個朋友搞的,買的香薰蠟燭是從黑市搞的新貨,原是打算晚上來場多人play……

一條命撿回來了,程和卻落下病根。

他依舊還是Alpha,卻連劣質Alpha都不如。他的信息素失去了腺香,已經沒有任何的味道。

這事光想想都覺得好他媽扯淡,可他愣是找不到人來怪!

畢竟房間是他随手開的一間,人家目标不是他。佟鹿知也是因為被催情香薰影響,才對他作出那麽過分的事。

歸根結底,似乎還是他自己的錯!

自打那以後,程和一直在治療。一個月後某天,佟鹿知突然跑來找他。

穿着病號服,臉色很差。手吊着,身上被柏訪煙打的傷還沒好。

不知為什麽,程和感覺這個人比他還像病入膏肓,馬上人要挂了一樣。

他戒備十足,壓根沒給人一個好臉色。

佟鹿知也不敢靠近,只站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

他說,“哥,要走了。之前……我……對不起。”

程和現在已經想不起自己當時是什麽心情了,那是他第一次對小朋友說重話。

“你要去哪都跟我無關,但這聲‘哥’還是免了吧!我和你父親同輩,你該叫我一聲‘叔叔’!”

那時候的佟鹿知是什麽表情?程和印象很模糊。

是哭,還是笑?好像什麽也沒說,只是無助的望着他,像一只被人遺棄在路邊的奶貓。

……

“哥!程和哥!你怎麽了!快醒醒!”

程和猛地從噩夢中驚醒,後背上全是冷汗。

他還在卧室裏,還躺在自己的床上。

房間裏的燈亮着,驅逐了他身上的冰冷,溫度也在一點點回溯。

佟鹿知坐在床邊,一臉擔心的看着他。

見程和醒來,趕緊扶起人喝了些熱水,柔聲安撫。“沒事的,只是做噩夢了而已。不怕,我守着你,叔叔……”

程和恍惚。

剛好像……聽到有人喊他一聲“哥”?難道也是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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