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秦黎順着指引的方向走到D教室。

教室房門緊閉，只能透過門上的圓形窗戶去看裏面的景象，因着是一對一授課，琴房不算大，隐約能聽到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按鍵聲。

人在視覺死角裏，秦黎放棄了圍觀的想法。

小侄女上的是鋼琴啓蒙課，聽嫂子說還是在店內報其他培訓班附贈的課程，想着既然是啓蒙，就讓她來試試看是否感興趣。

秦黎在走廊等了一會兒，裏面的琴聲戛然而止，意味着秦悠悠下課了。

“姑姑！”小家夥一出來看到姑姑在外面等着，小跑着過來抱她的大腿。

“乖乖。”秦黎剛蹲下就被小朋友抱着脖子吧唧親了一口，她一臉慈愛地摸了摸小侄女的腦袋，秦悠悠眨巴着圓碌碌的眼睛四下看了一眼，問：“奶奶呢？”

秦黎的兄嫂是上班族，所以平時是由閑賦在家的秦黎媽媽接送孫女，小家夥理所當然要找奶奶。

“奶奶在家裏給你做好吃的，今天姑姑來接你回家。”

“悠悠姑姑你好。”張老師從教室走出來，笑着與她打招呼，“今天悠悠奶奶沒有來呀。”

“是的。”秦黎朝她笑笑，順口問了句：“聽我嫂子說悠悠在上啓蒙課，她的學習狀态怎麽樣？”

“很好。這孩子有學鋼琴的天賦，而且看她自己也挺感興趣的。如果想讓孩子多一門特長，鋼琴現在就可以練起來了，三四歲的孩子正好，再晚就要多費些功夫。”

秦黎點點頭，又問：“你們鋼琴課是怎麽收費的？”

她有聽說鋼琴課很貴，一節好幾百塊，再想到進來時門口擺放的活動教育基金充值海報，培訓行業簡直暴利。

“嗯……這個啊。”張老師笑得委婉，“我不是很清楚呢，您接下來有空可以在前臺了解一下。”

“好的。辛苦張老師了。”秦黎打過招呼，牽着小侄女往外走。

想着要回家吃飯，徑直走過了前臺，走到門口時聽到身後的人說：“拜拜~路上注意安全哦~”

小侄女站定，轉頭朝說話的人揮揮手，奶聲奶氣道：“小許老師拜拜~”

想着這家培訓機構服務态度似乎還挺好，難怪那麽多家長送過來，不過剛才路過瞟了眼海報，起充金額也是真的高。

她牽着小侄女往車庫走，邊問：“悠悠，今天上鋼琴課開心嗎？”

小朋友思索了下，随後重重點了下頭，“好玩！”

看來張老師所言非虛，想着小朋友學個鋼琴還能培養藝術氣質。

晚上吃飯就在桌上說了上鋼琴課的反饋，不過看哥哥的意思，去年才在京南買了房，每個月還貸壓力很大，目前就只報了個性價比相對高的英文口語班，燒錢的藝術教育還得再緩緩。

秦黎看着桌上豐盛的菜肴，突然感嘆人生真的很魔幻。

父親在她高中時檢查出重病，家裏千金散去人還是沒留下，那時學習成績實在是太爛的秦黎想出來打工賺錢減輕家裏負擔，盡管當初母親堅決反對，還是沒坳過少女的叛逆。

所以秦黎早早就出來打工，每個月發工資還會給在讀大學的哥哥打500元生活費，以減輕他勤工儉學的壓力。

哥哥畢業開始工作後，就和母親一起勸她再繼續讀書的事，并讓她不用擔心學費生活費。但那時候的秦黎滿門心思都在社會上，加上對學習實在提不起興趣，想賺更多的錢，還是沒有選擇繼續讀書。

喜遇的前身，是秦黎在夜市擺攤一步步走來的，那時候她只是對美食小吃充滿濃厚的興趣，卻根本沒有想過自己做生意，因為怕虧錢，怕好不容易漲到1600元底薪的工作因創業丢掉。

還是哥哥和當時還是女朋友的嫂子拿出錢來支持她創業擺攤，負擔對當時的她來說快一個月工資的攤位租金。

後來她想開店因為學歷原因銀/行/貸/款審核沒通過，可又不甘心錯過旺鋪，哥哥就以自己的名義申請貸/款給她，錢最後秦黎連本帶利還上了，也想按年給店鋪分紅作為感謝，可每次提都被拒絕了。

現在夫妻倆工作穩定，贍養母親還養着孩子，面對巨大的財務壓力，也沒有想過要從她身上剝削什麽。

每次過來吃飯，嫂子都會特意問她想吃什麽，而媽媽雖然唠叨了些，但那都是關心，顧及她一個人住沒人照應。

……這麽想着，秦黎打算回去時順路再去一趟培訓機構。

在哥哥家待到将近九點，秦黎就打算要走了。

“這麽早回去？別回去了留下來住，反正有房間給你住。”嫂子如是說。

“下次吧嫂子。”秦黎笑笑，“店裏還有事，得去一趟。”

嫂子就沒有堅持，哥哥抱着閨女送到門口，小侄女軟糯糯問：“姑姑什麽時候再來玩？”

“嗯……”秦黎想了下，“下次！下次過來給你買冰淇淋。”

“好诶！”

秦媽媽在一旁說：“下次來能帶個男朋友就最好了。”

秦黎嗔她一眼，嫌棄道：“別說這種晦氣話。”

哥哥在一旁哈哈笑：“別擔心，以後嫁不出去成老姑婆，我和你嫂子給你留了一間房。”

“呸呸呸！”秦黎啐他幾口，一家子在門口說了幾句話，就到了分別的時刻。

回去時她還有些擔心培訓機構下班了，還好從商場上來看到還亮着燈。

機構也确實到了下班的時間，就兩個老師在打掃衛生，歸置東西。

她也沒有廢話，直接就說來了解充值，是前面見過的前臺許思雨接待她，那之後她還從小侄女那兒知道，許思雨是教英語的老師，不止是前臺。

再三确認充值金額能夠自選課程後，秦黎就給小侄女在機構存了一筆教育基金，這家機構經營年限長，口碑不錯，全國連鎖店通用，倒也不怕跑路。

秦黎在pos機消費單上寫下自己的簽名遞給她。

許思雨接過單子，盯着上面的簽名看了看，又擡頭看她，問：“你的名字是秦黎嗎？”

想着是自己的簽名太花哨了吧，“是的。”

對方似有些猶豫，隔了一下，問：“可以冒昧問你一個問題嗎？”

秦黎點了一下頭，許思雨說了一款早就已經停服的游戲。

她說完，見秦黎沒有反應，又尴尬地笑了笑：“這款游戲很久了，你的名字和我認識的人一模一樣，感覺你有點像她，又不太确定。應該是我認錯了不好意思。”

“我玩過。”秦黎不着痕跡打量她，她沒有和許思雨線下見過面，但也視頻過，打過電話，盡管好幾年過去了，她依稀還記得大概的輪廓。

只是面前的人和她記憶中的人不太一樣，單眼皮，圓臉，工作一天稍顯暗沉的底妝，聲音似乎也比電話裏要沉一些。

“在十二區，當時的游戲id叫黎li。”

她說完，見到對方瞬間睜大眼睛，随後又很驚喜道：“原來真是你啊！沒想到我們還能見面，你和我記憶中的樣子差不多，要更漂亮了。”

許思雨如是說，印象中秦黎以前還是長發，照片上看素顏盡顯清純，以至于現在換了個當下流行的鲻魚頭狼尾鎖骨發，配上瓜子小臉，纖細高挑的身材斬男更斬女，她有些不敢認。

秦黎哈哈笑，也是說：“你也一樣，我還以為你比我高呢。”她伸手比了下，許思雨才到她的鼻子，看起來略顯嬌小。

她沒有拒絕對方加微信的提議，與她交換了微信，正好機構打烊，兩人一同走。

等電梯的時間裏，秦黎似随意問了句：“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在蘇北讀大學麽，怎麽會來京南發展。”

兩個地方隔着上千公裏的距離，機票都要上千。

“我不知道。”許思雨透過電梯反光鏡看她，“或許是想看看你生活的城市是什麽樣吧。”

秦黎哈哈笑了一下，沒接話，許思雨又問：“你住附近嗎？”

“我今天是來我哥這邊吃飯，我在地鐵2號線盡頭。”

“真的嗎？我也住在那裏，這邊房租挺貴的，那邊會便宜點。”許思雨還挺熱情，說：“既然一條線，一起坐地鐵回去嘛？”

“我開車來的。送你吧，反正也順路。”秦黎主動說。

兩人一同下停車場，并肩站在電梯裏，許思雨偷偷打量身邊的人，進入社會之後，大學時的心高氣傲早就被磨平了，逐漸懂得一些人情世故，能随便就為侄女充值教育基金的秦黎顯然和以前不同了。

“阿黎，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

“噢，我開了一家奶茶店。”秦黎頓了下，問：“你怎麽會在培訓機構上班？好像和你的專業不對口吧。”

許思雨略難為情地笑了笑：“機構上班輕松一些嘛，現在的人太內卷了。”

實際是行業人才已經飽和了，找工作四處碰壁，最後好不容易才來找到這份工作，在一線城市生存比她想象得還要艱難。

“也是。”秦黎沒再說什麽，一同下了底下車庫，拿出車鑰匙摁了下，停在最近一排的一輛轎車大燈閃了下。

黑色奧迪幹淨得如同剛提的新車，也在告訴許思雨當初她眼裏不‘入流’的網戀對象今非昔比。

車上兩人自然聊着天，說起了以前在游戲群裏插科打诨的往事，唯獨略過那段短暫的網絡情緣，這一趟許思雨如坐針氈。

秦黎沒說送她回家，只是把她送到2號線盡頭的地鐵站。

下車時許思雨似乎在做心理鬥争，解開安全帶的同時，問：“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sure.”一向讨厭別人拽英文的秦黎如此回答她，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目送許思雨離開視線範圍，秦黎拿出手機，在群裏光速發了一條消息。

[秦黎]：姐妹們，今天真是活見鬼了。

群裏的程清寧秒回了她兩個字。

[程清寧]：細說

程清寧飛快打完字之後就把手機熄屏了，因為她看到路嘉音從電影院出口走出來，忙把手機揣進口袋裏，飛快走過去抓住她的胳膊把人攔下。

路嘉音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一臉懵圈，下意識問：“你來幹嘛？”

“我來看看那個不要臉的人是誰。”

下午程清寧看到親密付代付賬單新增電影票訂單，想着自己主動開的代付，忍一忍算了。可沒想到，路嘉音又買了一場電影！

敏銳的直覺告訴她，今天路嘉音出門時的精心打扮絕對不同尋常，而那約會對象竟然摳到電影票都不願意買。

還連看兩場！刷她的代付！

跟朋友吃飯刷代付她就不說什麽了，這跟別人甜蜜約會還花她的錢，可不就是在程總的雷區上蹦迪！

這可給程總氣夠嗆，原本不打算出門的人立馬爬起來，還不忘梳妝打扮一番，好豔壓群芳，讓那不要臉的小白臉黯然失色。

“什麽不要臉？”

“哪個不要臉你還不清楚嗎？”程清寧一頓輸出，“路嘉音你現在可以啊，人家都是向上兼容，你還向下兼容呢？怎麽換口味喜歡小白臉了？約女孩出來看電影，還讓女孩子花錢，把那個不要臉的叫出來，看我不給它一錘子！”

說到後面程總已經有些鬼冒火，聲音惹得旁邊路過的人紛紛側目過來，路嘉音尴尬到社死，可某人的輸出似乎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冷不丁看到旁邊有個緊急通道，情急之下她把程清寧拉到旁邊的通道，關上門，擋住路人吃瓜的目光。

“幹什麽，被我發現了想殺人滅口？”這氣勢，頭頂的感應燈都亮了。

“我不會這麽做。”路嘉音有些無奈，“請問你控訴完了嗎？”

“差不多吧。”程清寧皺着眉頭輕哼了聲，一臉的傲氣。

“哦，那我告訴你，電影票确實是我買的，刷了代付，但是。電影是我一個人看的。”

“扯呢！一張電影票一百多塊，5D都沒那麽貴！”

“一張票78元，還點了單人觀影套餐：爆米花+可樂38元，一共116元，有什麽問題嗎。”

見程清寧似衡量她話的真實性，路嘉音又說：“況且，你既然說我和‘小白臉’一起看電影，你有看到我和其他人一起出來嗎？”

……還真沒有。

程清寧默了默，啞火了。

過一會問：“你一個人看電影？還看兩場？”

“今天是周末又不用上班，我看兩場有什麽問題。”

……還真沒問題。

“哦，那沒事了。”程清寧恢複淡然道：“沒事就走了。”

說着她轉身要去開門，誰知剛轉過去就被人轉了回來，緊接着後退兩步被路嘉音抵在門上。

路嘉音那張臉被放得無限大，對方略低頭，兩張臉之間距離只有幾公分。

程清寧眨了一下眼睛，面對對方似乎有意散發出的壓迫感有點茫然。

“程清寧。寧不覺得寧有些着急了嗎？”路嘉音嘴角挑起一抹很淺的笑容，擡起手，指間緩慢拂過程清寧的下颌。

“之前是你執意讓我繼續用代付，我現在用了，你怎麽還氣急敗壞找上門呢？就因為你誤會我是和別人約會？”

路嘉音語速很慢，足夠讓對方大腦接受信息。

指尖一寸一寸，最後挑起程清寧的下巴。

“既然是你自己同意讓我用的，我怎麽用和你沒關系吧。別說和別人看電影，就算是……”說到這，路嘉音有意頓了下。

眼神變得危險起來，頭頂的感應燈恰好滅了，眼前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路嘉音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說：“和別人上床，花你的錢買套，也和你沒關系吧。程總？”

程清寧精準抓住撫着自己下巴那只手，與此同時燈亮了。

她攥住路嘉音的手指：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的手指掰斷。”

路嘉音：不信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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