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戒指
戒指
“嗯,在。”翟沄年收回視線,歪頭看着景樆淑,她的眸子被映得很明亮,似乎之前所見的深沉、顧慮都只是錯覺一樣。
景樆淑轉過身,真真正正站在了翟沄年面前,她很緩慢,也很鄭重地牽起翟沄年的手,随即從風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白色的盒子。
盒子緩緩打開後,裏面擺放的,是兩枚戒指。
在剛剛那一個瞬間裏,不知道為什麽,翟沄年竟然下意識地要收回手,而景樆淑卻眼疾手快抓住了翟沄年的手指。
景樆淑卻還是遲疑了,她問:“你……不願意的話……”
可她話還沒說完就被翟沄年打斷了。她擡手輕輕落在景樆淑唇上,微微搖了搖頭。
翟沄年并沒有說話,但這也夠了,至少夠景樆淑消除顧慮了,所以她道:“大小姐,幫我拿一下?”
“嗯。”
景樆淑垂眸,看向那個細絨盒子,取出其中一枚,給翟沄年戴上,接着微黃的燈光,翟沄年注意到了,這戒指的形狀與一般的并不相同。
那是幾朵很小的木槿,上面綴着些鑽石,很漂亮;一側的幾片葉子,恰到好處。
“你讓人專門做的吧?”
“那不然呢,誰會像我一樣,和大小姐你這麽心有靈犀,偏愛這些意象。還設計得這麽好看。”景樆淑垂眸看着翟沄年的手,下意識貧嘴道。
翟沄年不禁一笑,她說:“嗯,是。什麽時候?”
“嗯……大概是在,我認出你的時候。”
“你就不擔心……”
就算是愛人之間,那有些東西也是要還的,比如說現在,翟沄年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景樆淑截下了後話。
“擔心啊,所以我也想過把竹子這枚送你,在一切塵埃落定後——萬一哪天你有喜歡的人的話。當然了,如果沒有,當作是并肩戰鬥過的人,留下的紀念也好。”
再不成,要是我沒能維持下去我們之間的關系,那我就只能自私一點,将這兩枚戒指都留給我自己,也算是一種安慰和最後的一點執念了。
“這麽啊。”翟沄年沒什麽意義地低聲喃喃,随即反手握住了景樆淑的手,“那現在,你自己拿着吧。”
說着翟沄年講盒子遞給景樆淑,後者雖然還沒反應過來,但卻還是下意識聽着翟沄年的話,接過來還有一枚戒指的盒子。
“那這一枚,現在該是你的了。”翟沄年取出那枚竹節狀、綴了些葉子,同樣鑲有細鑽的戒指,很珍重地戴在了景樆淑的無名指。
翟沄年走到旁邊的亭子,取下幾只手持煙花,遞給了景樆淑一些,劃燃火柴,點燃了自己手上的一支。
景樆淑滿眼溫柔的笑,站到翟沄年身側,伸手握住了翟沄年的手,而後者偏頭看她,眼裏盡是愛意。
“大小姐,你靠得太近了。”
“嗯?”翟沄年早已轉過了頭,聞言稍稍分了些眼神給景樆淑。
景樆淑不懷什麽好意地揚起一抹笑意,偏頭湊過去輕輕地在翟沄年唇上碰了一下。翟沄年閉上了眼,睫毛微顫,等到她再睜開眼,手裏的煙花正好熄滅,将滅未滅的火星仍然閃動着細微的光亮。
“你吃糖了?”翟沄年看着景樆淑,很确定地評價。景樆淑稍微一愣,心說你不至于吧,這就知道了。
“咳,沒有啊。”
翟沄年低頭笑了一聲,繼續說:“還是青提味的。”
景樆淑也不裝了,她理直氣壯地說:“嗯對,怎麽了?”
就是啊,我又不是小孩,吃個糖怎麽了!
“嗯,沒怎麽。”翟沄年順着說,但随即又補了一句話,“挺甜的。”
她們回屋子裏休息的時候應該已經挺晚了。但景樆淑就是覺得不困,可能是因為,有點什麽與往常不一樣的了吧。
而屋外,夜風漸起,并不強,很輕,很輕地拂過院子裏那叢竹子,引動一片“沙沙——”的聲音。
屋內,翟沄年靠着景樆淑,手指微蜷,放在一側,卻被景樆淑緊緊握住,于是燭光下,兩只手緊緊相扣,那兩枚代表了彼此的戒指輕輕碰在一起。
“沄年。”景樆淑低頭輕輕親了親翟沄年的額頭,低聲喃喃。
翟沄年一如往常,應得溫柔:“嗯。”
景樆淑突然換了語調,用了覃市這邊的方言道:“哦歡喜倷。”
翟沄年埋頭笑着,環着景樆淑的一只手稍微收緊了些。
次日一早,翟沄年撐着頭靠在梳妝臺前,眼睛仍然阖着,而景樆淑則坐在翟沄年身後,很細致地給翟沄年盤頭發。
“大小姐,還困着呢?”
翟沄年很努力地想睜開眼睛,按照以前,她一定能河北快清醒過來,但或許是有了景樆淑之後就把她慣得松散了不少,以至于現在根本不打算再掙紮了,打了個哈欠才懶懶地應:“嗯……”
“那你要不在家休息?”景樆淑一邊從桌上拿起發簪,一邊提一個翟沄年必定不會聽的建議。
果然,翟沄年想也不想就說道:“不行。”
——本來她甚至不想開口的,但搖頭前才又突然想起景樆淑還沒弄好,這才勉為其難地開了口。
“行了,起來吧。”景樆淑說着就把自己的手遞給了翟沄年,而翟沄年很自然地拉起來,并且心安理得地閉着眼純粹由着景樆淑牽引着走。
路上,人還很少,景樆淑遍直接問翟沄年:“翟大組長,你打算怎麽辦?”
翟沄年可能是最近心理防線低,又是大清早的不太清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但這話在景樆淑聽來就是明知故問:“什麽怎麽辦?”
景樆淑:“……”
翟沄年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景樆淑問的該是什麽,她清醒了不少:“哦,我現在有了蘇白熙和蘇白薇手裏的股份,其實就夠了,但我還是想看看蘇家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成分。”
“所以,他們不應該懷疑蘇家兄妹倆既然出了這種事那他們的股份更應該由他們分?”景樆淑一貫很能立刻找到存在的問題,同樣,她也猜得到大概會有什麽答案,她只是還打算确認一下自己的猜想而已。
翟沄年一說到正事,總能很快清醒,所以現在她已經困意全無了:“你猜,我什麽時候拿到的蘇家股份?”
景樆淑突然沉默了,一方面,景樆淑是詫異于翟沄年的步步算計與環環相扣。
畢竟景樆淑在此前都不曾想過會走到這一步,更遑論翟沄年還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把這些事宜接洽好。這背後除了齊家勢大,背後管理團隊都很精明能幹,必定也是離不開翟沄年自己步步跟進的。
景樆淑自覺也不太可能,但還是把時間往前推了很久:“是在……開始查蘇家的時候?”
翟沄年腳步稍停,她輕輕一笑,說:“你太看得起我了,景副組長。”
随後,她也稍稍回想了一下細節才繼續解釋說:“是在我和蘇白熙見面的那一天,我猜到了後續蘇家會出點問題,考慮到畢竟是我媽的學生,也算是有點關系了,就和他商量了一下策劃了後面這些。”
景樆淑這就明白了,那天翟沄年的确自己去見了蘇白熙一面,想必是商量此事的了。
至于為什麽到現在才公開,這要是景樆淑再問就顯得她想得不夠周全了——人家剛剛出事你一個外人就立刻拿到了人家的股權,把蘇家收到自己手上,多少得受人诟病了吧?
“你還真的是……”景樆淑不由一笑,笑裏多少又有些說不清辨不明的複雜意味。
或許是還有些沒從翟沄年精于算計裏回過神來,但另一方面也是對于自己以後的擔心。
——畢竟自己眼下謀劃的那一步也有些兵行險招了,十有八九會讓翟沄年看出端倪,有了端倪作為契機的話……有清夜為例在前,她這位翟大組長大抵是能夠也把她查出來的……
那麽現在呢,翟沄年會不會已經有些察覺了呢,畢竟……畢竟她前些天的那次行動已經有些不太合适了。按照翟沄年的心思,估計已經有些懷疑了,至于什麽的時候有消息以及會不會已經有了消息那還真不好說。
翟沄年頗為感興趣地看着景樆淑,眉梢微微挑起,道:“我怎麽了?”
“沒什麽,誇你,聰明伶俐,考慮周全。”
“貧吧你就……”翟沄年無奈笑笑,擡頭便看見了始終在那裏的老人,遙遙點頭禮貌致意後就稍微加快了腳步。
“小姐,你要的消息。”那人随後就遞上了一張紙,然後思量了片刻,似乎是在考慮該怎麽說出來下面的話,還是翟沄年看不下去了直接問:“我哥又跟您念叨我了啊?”
翟沄年說話間眸子裏浸上了笑意和柔和,顯然她口中的這位哥哥是對她很好,也很重要的人了。
——景樆淑知道這個,從十年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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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景樆淑在齊家。
第一次聽說翟沄年這位堂兄還是齊先生在飯後說的。那天齊安懷回來帶了好些東西,飯後清點整理的時候他直接留了将近一半讓翟沄年自己理。
他說的是:“齊言舟給你帶的,專門讓我給你,讓我給你帶話說過段時間假期了來看你。”
——當然了,齊安懷終歸算個女兒奴,也給翟沄年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那天景樆淑沒有問翟沄年關于她堂兄的事,但從那時候起她就大概對這位做出了判斷:妹控,什麽東西都總想着這個妹妹。
至于他給翟沄年捎的東西,包括但又不限于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手工制的各類擺件或玩具,各類翟沄年感興趣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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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再後來,就是在她看明白翟沄年的身份後了——也就是不久前。
她在查翟沄年的時候順手也就查了查這位齊言舟。
——這麽些年裏和自己一個叫齊卿沉的表妹關系甚好,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他也經常會去看自己妹妹。
哦,據說津市近郊那處莊園實際上是他給齊卿沉的。
面前這位年長者的一聲輕嘆打斷了景樆淑無邊際的思緒:“是啊,他讓我給你帶了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