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裴家分家

第60章 裴家分家

裴姥爺心裏的問題沒人能回答, 他也不需要別人回答。因為答案顯而易見,就是他錯了。

四個兒媳婦造反了三個,剩下一個二舅媽也是一心盼着分家的。四個兒子也真的全老了。今天大舅媽的話說得雖然難聽, 但她有一句說得對。

那就是人得服老。

不同年紀的人,有不同的活法。他不能因為他還沒死,就讓他的兒子們, 一輩子都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裴大舅的暈倒, 讓裴姥爺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了無力。

看着一心想安慰他的田嬌, 裴姥爺嘆息道:“哎……嬌嬌你真的長大了。哎……姥爺現在還不如你看的透。”

分家的事情,田嬌早在她沒結婚的時候,就建議過裴姥姥。可那時候裴姥姥不但沒聽,還覺得是田嬌年紀小不懂事。現在看, 田嬌真沒胡說。是她們老糊塗了。哎……裴姥姥也拉着田嬌的手嘆氣。

“創業不好幹, 慧慧真需要工作, 你就讓她去田為仁的廠子, 當一個倉庫保管員吧。這活她能幹。以後你舅媽她們要出去賺錢,我也不攔着了。”

“哎……”

裴姥姥這話裏的意思就是她同意分家了。以後啊, 裴家的孩子想怎麽折騰,她和裴姥爺都不會管了。

田嬌見裴姥姥心灰意冷, 也沒再說什麽。

分家避免不了。這種時候說什麽都沒用,這需要時間讓兩位老人想通。

昏暗的白熾燈, 照着兩位老人滿是溝壑的臉, 好像每一道褶皺裏,都藏着深深地憂愁。

在裴慧回來之前, 她們一直沒睡。田嬌陪着她們, 一直等到了半夜十一點。

裴慧是在那時候回來的。帶着一身的寒氣進屋, 她最先對大家說:“大哥沒有大礙, 大夫說他輸個液就能回來。大嫂也是,等輸完液,正偉就帶她們回來了。”

“沒事怎麽還要輸液?”裴姥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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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慧頓了一下,如實回答道:“大夫說大哥有點勞累過度和腰肌勞損。”

釀酒真的是一個很累人的活。裴大舅從小幹到大,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最近裴姥姥摳門,裴大舅的營養沒跟上,以前他身體裏積攢的那些小毛病,就一個一個争先恐後都冒了出來。

裴大舅是能熬的。身體不舒服他也不說,大家就都不知道他快承受不住了。

聽醫生說裴大舅再這麽幹,可能會影響壽數時,裴慧都要吓死了。這怎麽還能累死人啊?裴慧心髒突突跳,趕緊吃了降壓藥。

去醫院之前,裴慧還在心裏偷偷埋怨大舅媽,怪她作人。現在裴慧一點不怪了。

現在裴慧感激大舅媽。多虧大舅媽鬧了這一次,不然等裴大舅扛不住倒下,他可能就一輩子都爬不起來了。裴慧後怕不已。

裴慧選擇如實把醫生的話告訴兩位老人,一是這事瞞不住。裴慧不說,大舅媽回來肯定也會說。與其讓大舅媽說難聽話,裴慧不如自己說,讓兩位老人有個心裏準備。

二是裴慧也要勸父母分家了。

今天這事,其實很說明問題。

現在的事實告訴所有人,裴姥姥她們不适合管家了。再讓她們折騰下去,裴舅舅他們都得報廢。到時裴家的小輩沒得到足夠的歷練,裴家日子會過的更差。

是的,裴家的第三代現在還在酒廠當小工呢。因為裴舅舅他們沒退休,裴家的表哥們,就還在幹小工的雜活。這真的不行。

以前裴慧覺得她是出嫁女,不該插手娘家的事,現在她決定要開口了。

裴姥姥和裴姥爺不用裴慧勸,她們對這樣的結果也是非常心驚的。

居然這麽嚴重嗎?兩位老人一下子蒼老的不像樣。裴姥姥更是後怕的淚哭滿面。

田嬌一邊給裴姥姥擦眼淚,一邊輕聲安慰她說:“姥姥,醫生說的都是最壞的情況。大舅肯定沒到那步,你別自己吓自己。大舅輸個液就能回家說明他問題不大,不信你問冷霄,他媽媽是全國數一數二的醫生,他懂醫術。”

冷霄适時點頭:“是的。”

裴姥姥不信。冷霄就又淡淡的說:“醫生治病怕擔責任,就會故意把病人的病情往嚴重了說。這樣病人家屬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治療中出現不好的結果,她們也不會怪醫生。”

“是啊。”田嬌點頭道:“醫生的話姥姥你別在意。你不能光聽他怎麽說,你還得看他怎麽做。大舅能随時出院,就說明他問題大不。”

“是嗎?”裴姥姥熱切的盯着冷霄。

“是的。”田嬌再次肯定的點頭。

冷霄也在一邊跟着點頭回答:“是的。”

裴慧也趕緊開口說:“是的。大夫其實讓大哥回家靜養。是我覺得醫院去都去了,不能白來,就給大哥輸了兩瓶葡萄糖。大哥脫力了,他又沒胃口,我就想到了這招。”

其實裴大舅是氣急攻心,有點輕微的中風。裴慧怕裴姥姥擔心,最終沒說實話。

“原來是這樣。”裴姥姥放心了不少。“那你大嫂是咋回事?她怎麽也在輸液?”

裴大舅的問題搞清楚。裴姥姥終于開始別別扭扭的關心大舅媽了。

“大嫂是感冒了。她發燒太嚴重,我就也給她吊了兩瓶水。”

大舅媽是重感冒,加急火攻心。她到了醫院之後,一直耳聾耳鳴、頭暈惡心,情況看着比裴大舅還嚴重。裴慧就讓她也挂了吊瓶。

這次真是對虧了大舅媽!裴慧把大舅媽當成是救她大哥的恩人,自然照顧的很周到。

“媽你別擔心。大嫂她挂完水,退了燒就能回家。”

“嗯。”

現在的裴姥姥、裴姥爺,和裴慧一樣對大舅媽充滿了感激。

多虧了大舅媽鬧這一場。不然……

唉……裴姥姥嘆氣。

裴家的其他人,知道裴大舅的情況,對大舅媽也是滿心的感激。

大舅媽這一作,相當于救了裴家四兄弟一命。這真的是太好了!

這也是田嬌一開始,暗示冷霄幫大舅媽的原因。

裴家的問題,沒有人比田嬌看的更清楚。作為重生的人,雖然田嬌在心裏覺得裴姥姥是天底下最好的姥姥,她對裴姥姥的某些做法,也是非常不認同的。

只是作為小輩,田嬌說話不管用。對于點破裴家問題的大舅媽,田嬌就不希望她有事。

有了醫生的診斷,大舅媽不用當惡人,裴姥姥和裴姥爺也不再固執,就挺好的。

裴家這次分家分的特別的痛快。等半夜兩點多,裴大舅和大舅媽從醫院回來。裴姥爺就把裴家幾兄弟都叫了起來,準備分家。

裴大舅本來是堅定地支持不分家的,但醫院裏走了一圈,得知自己差點命不久矣,他就也不想幹了。

大舅媽說的對,他兒子都那麽大了,他還拼死拼活的幹什麽幹?他老了就得服老。

裴大舅沒說話,裴家其他幾兄弟又都想分家,裴姥爺發話後,分家這事就順理成章。

田嬌、冷霄還有裴慧,留下來當了見證人。這時候女兒是不能分家産的。田嬌是裴家的外孫女,裴家怎麽分,更和田嬌沒關系。

索性裴慧不惦記裴家那幾個錢,田嬌更不差裴家這點。裴家的錢沒有她們的份,她們也接受良好。

田嬌留下來主要是為了陪裴姥姥。裴大舅的診斷結果,對裴姥姥打擊很大,田嬌怕她挺不住。為了以防萬一,田嬌還在兩位老人身上都用了拯救技能。

不過,裴姥姥始終沒倒下。

作為一個從封建社會,一直活到這把歲數的老人,裴姥姥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她心智堅定,不會被輕易被打倒。裴姥爺也是。

分家的結果固然讓人痛心。但跟裴大舅的性命比起來,分家也沒那麽難以接受。

只要人沒事就好。裴姥爺希望裴大舅他們,都像他和裴姥姥一樣長命百歲。

分家的事,裴姥爺坐鎮最後,讓裴姥姥先出面。

“家裏的房子,就按現在住的分,多餘的那個,誰家住了就歸誰,你們沒意見吧?”裴姥姥略微疲憊的說。

“沒有。”大舅媽、二舅媽、四舅媽異口同聲的回答。

“有!”三舅媽很有意見。

三舅媽沒兒子,多餘的那個間房,沒有她的份,她自然不幹。

裴姥姥平靜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行。老三家的不樂意。咱們就按老規矩分。”

所謂老規矩,就是長子繼承家裏的七成家産,其他孩子平分剩下的三成。這規矩是裴姥爺之前一直堅持的想法。他為了保證裴家酒廠的傳承,就不可能把家業平分。

就是因為以後分家能拿大頭,大舅媽才能一直忍到今天。這也是二舅媽抱大舅媽大腿的根本原因。同樣,這也是三舅媽、四舅媽堅持到今天,沒有鬧分家的主要原因。

四舅媽她們作為三房和四房,本來能分到的東西就少。如果她們再鬧起來,被裴姥姥厭惡,那她們的損失就更大了。

分家這事,只有大舅媽能鬧、敢鬧。別人就算是忍出內傷,憋死自己,為了錢也會把血吞回肚子裏繼續的忍。

那可是錢啊!三舅媽、四舅媽沒人會和錢過不去。

可人都是貪婪的。在裴姥姥和裴姥爺不再堅持老規矩後,三舅媽就想要更多。

既然有了新版分家方案,為什麽不能公平點,所有人平分?三舅媽看大舅媽鬧出了甜頭,就也想有樣學樣,鬧上一鬧。結果她剛冒頭,裴姥姥就一招把她拍死了。

新的分家方案,本來就是裴姥姥為了照顧三舅媽她們,特意改的分法。結果裴姥姥這樣分,三舅媽還不知足,裴姥姥就懶得管了。

裴姥姥這一發飙。三舅媽立刻慫了。

在接到二舅媽和四舅媽眼刀的瞬間,三舅媽立刻改口:“呵呵,媽你聽岔了。一人一個院子,我沒意見,一點意見都沒有!呵呵。”

這可是房子啊。這把這大院子的七成都給裴大舅,她們這些人上哪住?難道以後住自己家裏,她們還得給大舅媽交房租嗎?那萬萬不行!三舅媽識相的見好就收。

裴姥姥聞言,再次平靜的看了三舅媽一眼,然後問大家:“你們呢?都沒意見嗎?”

“沒有。”所有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這麽分房子,大舅媽最吃虧。她都沒意見,別人怎麽會有意見?

大舅媽現在是只要能分家,她咋地都行。為了這點家底,大舅媽苦熬了半輩子。終于得償所願,她就懶得計較那麽多了。

老太太愛咋分咋分吧。經歷了這一場,大舅媽也看透了。什麽錢不錢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争那麽多,她以後又能在她自己身上花幾毛?

反正争到了,她也不花。孩子們以後的前程,讓他們自己去想招吧。大舅媽累的,什麽都不想管了。

而且分家之後就是養老問題,本來誰家産分的多,誰養老是老規矩。現在裴姥姥要平分家産,那養老問題就得從新安排。

反正現在大舅媽和裴姥姥正別扭着,讓她像以前似的伺候裴姥姥,大舅媽也做不到。

平分家産,分攤養老挺好的。這樣大家以後也不用相看兩相厭。

裴姥姥看着一臉無所謂的大舅媽一眼,知道她是真傷心了。

哎……裴姥姥在心底嘆氣。

早知道她堅持不分家是這樣的結果,裴姥姥肯定在田嬌建議她分家的時候就分家了。哎……裴姥姥看着和她離心的大舅媽,不知道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麽過。哎……裴姥姥憂愁。

裴姥姥和裴姥爺還是想跟着長子生活的。他們一直着重培養的,就是大舅和大表哥。如果去其他兒子那裏養老,她們肯定不習慣。

唉……裴姥姥再次憂愁嘆氣。希望最後的分家結果,大家都能滿意吧。裴姥姥不想分家分一半再次打起來。唉……

家還沒分完,裴姥姥憂心忡忡的,在田嬌的攙扶下,打起精神繼續道:“行,房子分完咱們分錢。咱家所有的存款一共六千。這是我攢的布票、糖票和棉花票等等。也直接平均分成五份,我們一戶一份你們同意嗎?”

“同意。”三舅媽特別大聲,喜滋滋的回答。

大舅媽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沒說話。

二舅媽最不樂意。她直接不客氣的說:“憑什麽平分?老三家就老三一個能幹活的。他怎麽好意思和我們平分?”

二舅媽打頭後,四舅媽也開口了:“平分确實不公平。老三家的孩子都出嫁了,我們幾家卻都有孩子還沒結婚。二嫂家裏兒子最多,她家賺錢出力最多,怎麽都不該平分的。”

二舅媽瘋狂點頭。“就是。就是。要麽就按勞動分,要麽就按老規矩給大嫂七成,反正我不願意平分!”

“……”

“……”

這個棒槌劉羽!三舅媽、四舅媽同時在心裏罵二舅媽。

四舅媽不想裴姥姥誤會她也喜歡老規矩,就趕緊補救說:“呵呵,我覺得按勞分配挺好的,大嫂一個占七成也不太好。呵呵。”

三舅媽見四舅媽反水和她拆夥,立刻一臉不高興的說:“怎麽不能平分?我家老三又不是沒幹活?!你們嫌棄他賺的少,你怎麽不說你們花的也多呢?”

“我家就幾個閨女,結婚時都是賺聘禮錢,不花彩禮的。你們幾家是兒子多,但你們娶媳婦花的錢,可比你們賺的多多了!”三舅媽不客氣的翻白眼。

二舅媽聞言立刻反駁:“我們娶媳婦怎麽花錢了?我兒媳婦都是有工作的,因為沒分家,她們的工資一直都往公中交。娶媳婦花的那幾個錢,她們早賺回來了。”

“就是,就是。”四舅媽給二舅媽敲邊鼓。“娶媳婦真花不了幾個錢。倒是三嫂去年病了一場,在家養了大半年。既沒有幹活,也沒少花錢。”

“呵呵。”三舅媽冷笑。“說的好像養孩子不花錢似的。你們一家好幾個大孫子是吃空氣長大的啊,呵呵。我生病能花幾個子兒!我可是只有外孫,沒花過咱家一分錢的。”

“這些年明明就是你們花的多!你們占我便宜!”

“誰占你便宜了!明明就是你偷懶耍滑,占我們便宜!”

“你占便宜!”

“你才占便宜!”

……

就這樣的你來我往中,四舅媽、三舅媽還有二舅媽因為分錢的問題吵了起來。

她們叽裏咕嚕,越說越激動,越吵聲音越大。大半夜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狗,都被她們驚的叫了起來。

外邊狂吠不止的狗叫聲,田嬌聽着都頭疼,都煩躁。更別說已經筋疲力盡的裴姥姥。老太太被三個舅媽吵的身體一晃,差點沒站住。田嬌險險的扶住了裴姥姥,火氣蹭蹭的往上漲。

“好了,都別吵了!”田嬌忍無可忍的開口。“你們還想不想分家?不想分你們就繼續吵!”

吵架的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瞬間安靜的鴉雀無聲。

田嬌耳朵終于清淨了。她先扶裴姥姥坐下,給她倒了一杯熱的紅糖水,才再次開口說:“要我說,這錢姥姥、姥爺應該拿七成,剩下的你們平分才正好。”

“你們不用瞪我,裴家的家底,本來就是姥姥、姥爺攢下的。她們在很多年以前,在大舅媽剛進門的時候,就有了豐厚的身家。之後随着家裏人越來越多,裴家生意越來越不景氣,養家的花銷越來越大,她們手裏的存款,增加的才沒有以前快了。所以,這錢姥姥、姥爺該拿大頭。”

田嬌這話可沒胡說。

在裴慧歸家之前,裴家都入不敷出,差點欠債了。那時候裴家剛從訛人的事件緩過來不久,又遇上了表哥們入行,釀壞了大批酒,導致裴家沒辦法及時出貨,需要賠償。

那時候裴家真的是焦頭爛額,裴姥姥和裴姥爺把棺材本都賠進去了。

因為那次表哥們的表現,實在是差的讓人心驚膽戰,之後裴舅舅和裴姥爺他們,就不敢讓他們上手挑大梁了。

那些需要技術的活,還得他們來。裴家表哥們還需要鍛煉。結果這一鍛煉就鍛煉了十年,他們也沒得到新的成長機會。

所有人都知道,裴家現在的六千塊存款,都是在裴慧歸家後,裴姥姥才從新攢起來的。

沒有裴慧,裴家別說存款,她們不欠債就不錯了!

這就是田嬌敢這樣插話的底氣。沒有這層緣由,裴家分家,田嬌一個小輩,是不會出言的。田嬌又不是沒規矩的人。她最有分寸,知道該怎麽說話。

果然,裴舅媽她們都明白裴家這個錢是怎麽來的。她們也都知道田嬌是有資格說這個話的。所以她們非常的心慌。

田嬌的提議讓所有人都急了。

六千平分成五份,一戶能分一千二。按田嬌這麽分,一戶只剩四百五。直接少了接近三分之二,三舅媽她們哪能幹?

四舅媽瞬間又和三舅媽統一戰線,同意平分了。

大舅媽無所謂,她現在怎麽都行。就依舊沒說話。反正大舅媽的唯一目标,就是分家。別的都愛咋咋地!大舅媽破罐子破摔的很徹底。

只有二舅媽死活不讓三舅媽占她這個便宜,不同意平分。

“平分的話,我寧願不分家!”二舅媽放出了終極狠話。

三舅媽聽到這話,瞬間掐死二舅媽的心都有了。“劉羽我沒掘你家祖墳吧?你為什麽非要和我過不去?!”三舅媽快被二舅媽氣瘋了。她滿臉怒容的,要和二舅媽幹架。

二舅媽也挺生氣。

她沒忍住,又和三舅媽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背後天天笑話我!我怎麽蠢了?你憑什麽說我這樣的蠢婦不配和沈家結親?你還咒我閨女離婚!你私底下幹了那麽多對不起我的缺德事,我憑什麽要和你平分?”

二舅媽是真的啥都敢說。這種她聽三舅媽牆角聽到的私房話,她也好意思往外說。二舅媽不但大聲的說了,她還很理直氣壯,很沒有偷聽者的自覺。

“老三媳婦你看什麽看?全家就你最會偷懶!這些年家裏的活你和老三幹的最少。所以這錢我就是一分不要,我也不給你!”二舅媽繼續語出驚人。

三舅媽被二舅媽說的快氣瘋了。

如果沒有冷霄在場,沒有他用眼神警告兩位舅媽,她們這會肯定已經打起來了。有冷霄壓着,三舅媽沒有再和二舅媽吵架。二舅媽的抱怨也越說聲音越小。

兩位舅媽喘着粗氣看着彼此,相看兩相厭。

分錢的事情卡在了分配這步,裴姥姥實在是沒精力管了,就說:“錢就按嬌嬌說的分吧。以後這錢就我和你爸養老用。以後不管我們還能活多久,都不用你們再給我們出錢,我們以後就花這個。”

“這不行。”孝子裴大舅受不了裴姥姥這麽說:“媽,給你和我爸養老的事情歸我,有我在一天,我就不會讓你們花老本的。”

裴大舅說完,田嬌的其他幾個舅舅也趕緊表态說:“是啊,媽你別那麽說,不管分家還是不分家,你和我爸我們都不會不管的。”

不給老人養老那可是會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裴舅舅們雖然不反對分家,但不贍養老人這種缺德事,他們不會做的。

田嬌的舅媽們也趕緊表态說:“是啊,媽以後我們還是一家人,我們還是會一樣孝順你的。”

除了大舅媽,田嬌其他幾位舅媽都把話說的非常的漂亮。

大舅媽沒說話,也就沒反對,在裴大舅瞪她的時候,她還附和其他人點點頭,算是表态。

大舅媽也不是沒良心的人。成功分家後,虐待老人的事,她不會做的。

大舅媽的反應讓裴姥姥心底壓着的大石松了松。老大媳婦不記仇就好。

一家人還是一家人就好。雖然今天吵得兇,但分了家她們之間沒有了矛盾,還是可以好好相處的。裴姥姥被眼前的和諧場面哄的開心了許多。

“你們樂意給我養老挺好的,但我不想以後去你們幾家輪流折騰。所以我和你爸以後還是歸老大管。養老歸他們,這個錢他們就多分點吧。”

于是裴家這六千塊,最終是這麽分的:裴姥姥和裴大舅家平分其中的七成,裴二舅他們平分剩下的三層。也就是說,裴姥姥和大舅媽一家拿兩千一,二舅媽。四舅媽她們一家拿六百。

這分法三舅媽和四舅媽自然都不樂意。但她們剛說了漂亮話。馬上就反悔,她們不敢,就只能先忍下來。

看看酒廠怎麽分,要是裴姥爺酒廠也分的這麽不公平,她們肯定不幹。

酒廠是裴家最重要的資産。它的繼承權關系到裴家以後幾房的生死存亡,大家就都盯得很緊。

一直怎麽都行的裴大舅都開始緊張了起來。裴家酒廠那邊的賬,和家裏的賬是不摻和的。那邊的錢歸裴姥爺管。

那裏的流動資金和生意收入,才是裴家資産的大頭。

裴姥姥看向裴姥爺,等着他發話。

裴姥爺說話前先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田嬌,才滄桑的說:“我打算把酒廠捐給國家,你們願意繼續在酒廠幹的,我就跟上邊說說,給你們留個位置,你們不願意在酒廠幹的,我就幫你們問問別的廠子,看它要不要人。你們要是看不上這活,想自己出去單幹,我也不反對。”

經歷了田嬌和田家捐款的事,裴姥爺也看到跟着國家幹的好處。人家田家那麽大的産業捐出去都不心疼,裴家這種小家庭作坊,裴姥爺就更舍得。

他看着震驚的兒媳們,和不解的兒子們,疲憊的解釋道:“這幾年糧食欠收越來越嚴重,我怕以後國家會出限購令。咱家釀的都是純糧食酒,買不到糧,咱家的酒廠就是名存實亡。指望庫存,我們半年都堅持不了。”

酒廠的困境,裴家人都知道。就是因為糧食越來越難買,裴姥姥才越來越摳,把裴家人的主食從饅頭換成了紅薯稀飯的。

“捐了廠子,廠裏剩下的糧食,我打算拿回來我們自己吃。分法就按人頭平分。廠裏的錢,我打算一起捐掉。廠裏的酒,我們搬回來一些自己喝,其他的就也都捐了吧。”

“唉……”裴姥爺嘆息。

裴家人聽完裴姥爺的解釋,雖然理解了裴姥爺的做法,卻也覺得沒必要。買不到糧食,他們關門一段時間就好了。完全沒必要把廠子直接捐出去。捐了廠子,以後他們怎麽辦?

一心想當副廠長的裴三舅更是直接傻眼的說:“要是捐廠子,那還不如不分家呢,現在這樣又不是不能過。”

“是啊。”二舅媽肉疼的說:“酒廠可是咱家祖傳的産業,那麽多錢,怎麽能捐?大不了就勒緊褲腰帶過一段時間,困難的日子總會過去的,幹嘛要捐廠?”

“錦月正議親呢,這時候可不能出岔子。”

一句話,二舅媽又讓田嬌破功了。還以為二舅媽是心疼錢,原來她盤算的還是她一畝三分地裏的小九九。看着這樣的二舅媽,田嬌真是哭笑不得。

相比裴家人的愁眉苦臉,田嬌是贊成裴姥爺捐家産的。

上輩子這個酒廠最後把裴慧都拖垮了。裴家這點薄薄的家底哪裏夠賠的。別看裴家酒廠規模不大,就是個家庭作坊。但它這裏邊藏着的問題,那可太多了。

首先裴姥爺退下了之後,酒廠的管理層會十分的混亂。正常來說,裴姥爺退了,酒廠的一把手就是裴大舅。但裴大舅是釀酒的一把好手,卻管不好廠子。以前裴姥爺管事的時候,裴大舅是技術型人才,他就負責管燒鍋。

裴三舅口才好,他就管銷售。裴二舅懂種地,他就負責去選料。裴四舅夠細心,他就負責制曲。以前有裴姥爺指揮。田嬌四個舅舅一個人負責一灘事情,就還挺好的。

等裴姥爺沒了,自覺自己為酒廠付出特別多,非常勞苦功高的裴家舅舅們不服裴大舅,就開始争權奪利。其中裴三舅争的最兇。他覺得裴家的酒幾乎都是他賣的,裴大舅除了釀酒什麽也不會,就應該退位讓賢。

裴大舅不幹,裴二舅、裴四舅也不答應,裴家的酒廠就亂套了。當時如果沒有裴慧力挽狂瀾,加上政策變化,裴家非打出仇不可。

後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捐酒廠就都不會發生,田嬌就很支持裴姥爺。

裴姥爺就是受田嬌啓發,才想到的捐家産。田嬌一臉支持他的模樣,裴姥爺捐家産的決心,就更堅定了。

經歷了今天的事情,裴姥爺也明白他想要的家和萬事興,根本不存在了。裴舅舅他們都有自己的小家庭,都有私心,等裴姥爺走了,讓他們像現在這樣輔佐裴大舅,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裴姥爺以前一葉障目,沒發現這其中的問題,今天這事所有人的表現,卻讓裴姥爺從虛假的和睦中清醒了過來。

他是真的錯了。

在打算讓裴大舅繼承家業的時候,他就不應該給其他兒子那麽大的權力。現在他已經把裴三舅他們的野心都養大了。裴大舅這個只會釀酒的老實人,玩心眼又幹不過裴三舅他們。就難辦。

直接把裴三舅他們分出去也不行,因為裴大舅一家撐不起一個廠子。裴姥爺再次對他曾經的決定,感到萬分的後悔。

唉……早知道有這一天。他,唉……

看着還不死心的裴三舅他們,裴姥爺疲憊至極:“嬌嬌和你他們說說。”

“你就和你舅舅他們說說,田家為什麽要捐家産?雖然咱家的底子,和田家沒法比,但這裏邊的道理都是一樣的,嬌嬌你和你舅舅他們說說。”

裴姥爺點名讓說,田嬌可就不客氣了。

她先不客氣,很直接的問二舅媽:“二舅媽,你打算讓裴家怎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是全家都不吃不喝,餓的住院?還是去找我媽借錢?”

“你是想的借錢對吧?可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訴各位,我媽沒錢了。她最遲今年過完年,就會出去找班上班,指望她借錢給你們,根本不可能。”

田嬌說的話,讓二舅媽吃驚極了。“慧慧怎麽會沒錢?她還有那麽多鋪子可以收租呢。”

二舅媽理直氣壯的,好像裴慧的錢是花不完的一樣。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怕把她的小心思攤開了讓大家看。

裴慧對此也是挺嫌棄的。但二舅媽就是這麽一個人,裴慧嫌棄,也得和她湊合過。她配合田嬌道:“我怎麽就不能沒錢了?我剛招贅了田為濟你又不是不知道。”

“……誰不是沒要聘禮,還自帶大比嫁妝嗎?”

說到這裏,二舅媽還挺酸的。一想到她使壞的最終結果就是這樣,她就挺憋屈的。要不是裴錦月最近挺好的,二舅媽肯定會更氣。

“他不要我就能不給啊?”裴慧無語的對二舅媽翻白眼。“啥都不出,就讓田為濟入贅,我可沒那麽大的臉。”

裴慧确實是一個這樣計較的人。二舅媽想到這裏,直接傻眼。

沒有了‘銀行’裴慧,二舅媽也不敢再說什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話。裴大舅的診斷結果還熱乎呢,二舅媽哪敢學裴姥姥?

解決了跳的最歡的二舅媽,田嬌又看向裴三舅說:“三舅,我給你算一筆賬吧。姥爺如果不捐酒廠,酒廠最少還要再虧兩年。因為這場饑荒,最少還需要兩年時間才能結束。”

“這兩年,沒有外援,你确定你賠的起?”

“賠不起。”裴三舅低聲回答。

何止賠不起,到時候裴家酒廠最少要關門一年。一年多幹吃老本不是最可怕,最可怕是他們到時候買不到糧,很可能會一直餓肚子。

餓肚子沒人受得了。裴家還有那麽多的小孩,為了孩子,他們肯定得想辦法花高價出去換糧。這樣花下去,等饑荒年過去,他們根本沒本錢東山再起。

那等着他們的結果就是繼續坐吃山空。到時候,他們要麽放棄酒廠,另謀出路,要麽借錢幹。而借錢,除了裴慧他們又能找誰?

裴三舅想通其中的關竅,也閉嘴了。

四舅媽還不死心,她弱弱的說:“誰說饑荒會持續那麽久?萬一它……”

“我說的。”田嬌打斷四舅媽道:“你可以不信。但它是真的。”

冷霄點頭支持田嬌:“是這樣,饑荒年之後,人們還需要一年到兩年休養生息的時間。裴家如果硬撐,需要面臨的壓力會比嬌嬌說的還要大。”

有了冷霄的肯定,四舅媽也閉嘴了。

冷霄他爸可不是普通人,雖然他現在退了。但在裴家人眼裏,冷志國還是大首長,他知道的內部消息要比他們多。

這麽一想,裴家人的心情都開始變得沉重。這捐了廠子,他們以後怎麽過日子啊?

他們這種小廠,捐上去上邊應該不會保留吧?失去了廠子,他們去哪啊?他們真的可以像田家那樣,順利的端上國家的鐵飯碗嗎?

而且,就算能端,應該也不是全部的裴家人都可以。這樣的話,本事差、年紀小的裴家表哥怎麽辦?

以前大家是個大家庭,好的賴的都有人能拉一把,可現在大家分開了,廠子也不是裴家的了。那沒本事的人怎麽樣?

裴家幾房各有各的難。想到未來不知道怎麽過的日子,大家就越想心情越沉重。

田嬌看大家越來越消極,就鼓勵大家說:“其實這個時候捐酒廠,對裴家來說真的是好事。我們的小作坊幹不下去,國企酒廠卻不會。咱家在國家困難的時候,主動捐了廠子,被表揚是肯定的。到時候,如果運氣好,咱家的酒廠,能直接被盤活。”

“這不是我安慰你們瞎說。這是非常可能發生的事實。現在青市的國有酒業,幾乎沒有成氣候的。咱家的酒廠雖然是家庭小作坊。但咱家的酒名氣大、質量優。上邊要做大酒業,很可能會選咱家的酒作為突破口。當然他不選,咱們可以努努力讓他選。”

“要了咱家的酒,就肯定會用咱家的人。到時候雖然咱們讓出去了一部分利益,但背靠大樹好乘涼。有國家的支撐,饑荒年再厲害,咱們也不用怕。”

田嬌的話說的裴姥爺直點頭。他贊嘆的看着田嬌,非常遺憾田嬌不是他親孫子。要是大表哥有田嬌這個悟性,他哪至于捐酒廠?唉……裴姥爺非常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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