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人斬

千人斬

城西大門外,龍魚商隊與其它同行商隊的人,正往車上裝貨。

裝完一車,拉走一車。放眼望去,浩浩蕩蕩二百多匹運貨的騾馬。

像元櫻她們這樣,打算跟商隊一起走的人并不少。

如今世道不好。

原本有天災,後又有人禍,如今又有兇煞,死過人的戰場,荒蕪的郊外,無人住的村鎮都很危險,一旦不小心誤入其中,小命都沒了,所以出門在外,寧可花點錢跟着商隊裏那些走南闖北有經驗的武師走,也比自己一人安全。

“什麽?”元櫻低頭望着這位個子瘦小的管事。

“一人三十兩?”你們不如去搶算了。

瘦小管事,長着一臉精明相,手裏拿着金算盤,小手飛快地扒拉旁邊帳本核對着帳目,扒拉完一頁,才拿小眼晴往上撇了撇元櫻。

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嘁,又是個窮鬼。”

不過他看到站在元櫻旁邊,兩手揣在衣袖裏的一個人。

倒是一愣。

雖戴了帷帽,可渾身上下都冒着一股與衆不同的感覺,雖不發一言,卻讓人眼前一亮。

有一種人,你雖看不到臉,但只要人往那一站,就知不凡。

眼前這一位就是了,通身有股說不出的韻味,無法忽視,如果硬要往一個詞上靠,那這位精明世俗愛金銀的掌櫃,就只能說上一句,貴人味兒。

既然有貴人味兒,那就肯定不是普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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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放下手裏的黃金小算盤,站了起來。

只不過,他站起來也沒有高出來多少。

他知道自己矮了點,但這兩位姑娘是真的高,他面前人高馬大的這個,快高他一個半頭了。

他得擡頭才能見到人家的鼻孔。

旁邊那位身形骨架小而精致的人,看着似乎不太顯個頭。

實際上,也高了他至少一個頭,兩人這身高,在女子裏也算是修長拔尖的。

掌櫃跟着商隊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是什麽人?他眼晴一掃就差不多了。

背着箱子嫌貴的這位,且不提。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那位,自來了之後,就只是不慌不忙地手揣衣袖站在那兒,似乎看熱鬧。

但背箱子的,眼晴卻一個勁兒地往她那兒瞅。

說明什麽,說明這個才是能做主的人。

什麽人家能養這種手一揣,背一挺,習慣站在那氣定神閑的人?

那肯定是大家族子弟。

普通小家碧玉往這位身邊一站,都不夠看的。

氣度在那兒了。

他從翻白眼到一臉和善,不過瞬間而已。

粗心的元櫻壓根就沒察覺。

“二位姑娘有所不知,我們魚龍商隊走商幾年了,一向明碼标價,若不信,你們可以随便找人打聽,童叟無欺。

你們二人是要去醉龍攤?兩天一夜的路程,一人三十兩,不但能得到商隊庇護,我們還供應各位一日三餐。買個平安,很劃算的……”

元櫻背着箱子,手裏捏着錢袋子,扭頭看闕清月。

“……祖宗,咱們現在就只剩六十三兩了,再交六十兩路費,就只有,三兩……”

“好家夥,一頓飯吃了四十五兩。”闕清月側目看了眼腦袋上還紮着兩個發髻揪揪的元櫻。

倒是泰然自若地沖掌櫃方向點了點:“行,你先把路費付了。”

“那付完呢?”

“掌櫃不是說了?路上會供應食物,等到了醉龍攤……”

說着她丹鳳眼一掀,看了看她的體格子,露出絲意味深長的笑,“……你就去碼頭多扛些麻袋,把銀子賺回來就是了。 ”

說完轉身走了。

“……不是吧!”

“我就說說,你還真讓我扛麻袋啊?”

元櫻沖祖宗背影喊了一聲,祖宗也不等她。

沒辦法,她将銀子扔給了掌櫃,搶過兩塊通行牌子往懷裏一塞,背着木箱連跑帶跳地追祖宗去了。

城西門口鬧哄哄。

除去商隊自己的武師馬師夥計外,後面陸續來了男男女女三十多人,都是這次一起出行的人。

有三五湊在一起說話,也有單槍匹馬趕路的,都在等待商隊開拔。

元櫻早将馬車趕到一棵大樹下占位置。

東方青楓則雙臂抱刀,一動不動倚在樹幹處,目光漫不經心地在商隊來來往往的人裏掃了一圈。

雖然穿着一身玄衣鱗甲,但他長相清俊,閑散的時候,看着頗有幾分王侯家貴公子的氣度。

說起來,這位少年将軍,今年才二十一歲,那一刀千人斬,竟然只是他十九歲時的成名技,也是十大鎮守史中,最年輕的一位。

“祖宗,你說,我要是去跟那個東方将軍說,想學他的千人斬,他會不會教我啊?”元櫻綁好馬車,從車上跳下來,忍不住問。

闕清月正站在馬車外。

等着元櫻拿墊子,看着元櫻将幹淨的墊子鋪在樹下一塊還算平坦的石頭上。

她這才掀了衣擺坐下來,随意道:“行啊,你去試試吧。”

這麽痛快?

元櫻眼前一亮,祖宗說行的事,那基本能行,不過……

“你真覺得他會教我啊?”

闕清月這才擡眼看她:“我什麽時候說他會教你?”她漫不經心撫開長袖,“我只是說讓你去試試,反正丢臉的也不是我。”

元櫻高興的臉,立即垮下來。

“我渴了,你去拿點水過來。”

“哦。”

元櫻跑回馬車。

劉司晨喂好了馬,帶了些給馬準備的糧食走過來。

一擡頭,就見到那棵二人環抱的大樹下,将軍側身倚着樹幹,兩條筆直修長的大長腿,一腿伸直,一腳反踩樹幹,雙臂環胸倚着樹,一言不發看向遠處。

樹下石頭上,闕家的千金祖宗摘了帷帽,坐在樹下乘涼,正低頭慢條斯理地整理衣擺,二人既沒有眼神交流,也沒有說話,甚至各自将身體朝向另一邊。

但劉司晨覺得吧,這兩個人,安靜的這麽一站一坐,這畫面……

賞心悅目不必說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過去。

他沒過去,元櫻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帶着水壺沖過去。

拿平時祖宗用的碧色的茶杯,倒了杯水遞給闕清月解渴,還用帕子給這位祖宗擦汗,跑到身後用梳子給她梳理長發,忙前忙後。

劉司晨立即活動下眼珠子,感覺有點辣眼晴。

尤其與坐在石頭上的闕氏祖宗對比,妥妥就是美人和野獸。

主要是這元櫻姑娘吧,長得雖說不算醜,但個頭跟他一樣高。

他可是堂堂八尺身高的男人,女人長這麽高,吓不吓人?

他過去時,見到元櫻姑娘在整理闕清月腰間的一塊木色腰牌。

仔細看,正面玄色鹿鶴,背面是個闕字。

鹿鶴象征着六合,乃是玄門吉祥之物,暗示六合天地四方。

現在煞物橫行,玄門天師極為搶手,但天師能力參差不齊,所以才有了天師府一說。

一般商隊或各大家族出行都會請些有名氣有牌子的天師,天師想要挂牌行走江湖,就要到天師府考試才能拿到對應能力的天師牌。

咦,不對啊!

他怎麽記得,天師府考核會發五種牌子,木、青、黃、紫、玄。

木色?那不是能力最低的天師才挂的嗎?基本只能坐個攤,給人占蔔測字什麽的,賺點生活費。

可眼前這位,她不是太悟闕門的祖宗嗎?

太悟闕門乃是皇族供奉的玄師府,說句不誇張的話,京城太悟闕門裏,紫牌遍地走,黃牌散外頭,青牌剛入世,木牌……

估計太悟闕門的門人自己也帶不出門。

難道是有何深意?

闕清月之所以讓元櫻把牌子找出來挂上,主要是因為在城內還好,若在外面行走,還是要有點倚仗。

比如劉司晨手拿着劍,江湖人就知道他是位劍客。

東方将軍佩弧刀,說明他擅刀。

元櫻的拳法是太守府裏的一位成名已久老武官教導,屬于霸王拳一脈,雖然她練得不勤,但她天生神力,随便練練就可抵別人十年苦功,拳頭一握,任誰都知道她不好惹。

闕清月挂這個牌子,只因闕氏一族在大聶還是有些名聲,別人見她是太悟闕門的人,動手之前也要想一想,畢竟闕門人是出了名的護短,哪怕只是一個木牌族人子弟。

背靠大樹好乘涼啊。

劉司晨百思不得其解。

他走過去:“闕姑娘,這是喂馬的糧食,我看你們沒帶多少,就分你們一些,當然我幫你們喂也行……”

元櫻見他這麽說,一把将袋子搶了過來:“不用,我能喂。”

闕清月側頭看了元櫻一眼,教導道:“劉副官這一路要護送我們,你對人家客氣點,說謝謝。”

元櫻提着袋子:“……多謝。”

若能離她家祖宗遠一點,讓她謝此人八輩祖宗也行。

闕清月見這劉司晨,生得一表人才,難怪年紀輕輕就已是副将,再進一步可就是将軍了,既然東方青楓将他帶在身邊,應該是其心腹。

見劉司晨沒有走,她低頭喝了口水,随意道:“劉将軍是屬雞的?”

劉司晨望着坐在那慢悠悠喝茶的美人,簡直百看不膩啊,見她跟自己說話了,立即緊張地回:“對,我是雞……闕姑娘怎麽知道的?”

闕清月拿杯子的手一頓,忍不住笑了,這個人,可真有意思。

“行了,我們知道你是雞,你還有什麽事兒?”元櫻提着糧袋,站在祖宗旁邊擋着劉司晨問。

劉司晨望着美人笑了,他也忍不住跟着笑。

“哦,我就是想問闕姑娘,有沒有什麽需要的東西,魚龍商隊裏有幾個武師,正好我認識,路上如果你們想吃什麽喝什麽盡管提,都不是問題……”

倚在樹下的東方青楓,眼看着自己麾下的人,一臉沒出息的樣子,他倚着樹上下打量他半天,最後嗤了一聲,別開了臉。

好歹也是副将,如今見到個長得稍微周正點的,笑得可真惡心。

随着一道嘹亮的敲鑼聲突然響起,商隊終于開始緩緩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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