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耳光

第8章 8 耳光

現在正值暑假,楚然沒有什麽事要忙,一整天都待在連棟別墅裏看書和上網。

這種日子他很習慣。陸行舟為人強勢且占有欲極強,不喜歡他跟其他人過分來往。從小到大別人有小夥伴串門,唯獨他沒有,別人能一起出去旅行,他去了一次把腳崴了陸行舟就再不許他去第二次。小時候他孤孤單單地在三樓做作業,做着做着會對着窗外遙遠的月亮發呆,感覺自己這樣日複一日的單調生活跟整天伐桂的吳剛沒什麽兩樣。再大點他就只覺得彷徨,幾乎快要忘了自己從哪裏來,也不知道将來要到哪裏去,富麗堂皇的陸家像座黃金做的監牢,裝着他這個靈魂無處寄托的人。

這種寄人籬下的彷徨一直持續到楚然十五歲,陸家來了個姓魏的糕點師。他帶來了一些秘密,此後他就成了楚然在陸家唯一親近的人。

下午四點,一樓的傭人們開始着手準備晚上的家庭晚宴。寬敞的中島廚房共有兩間,熱餐跟冷餐區分開。楚然從樓上踱下來,徑直走到西餐這邊,不意外見到一個微駝的背影在忙。

“魏叔,今晚甜品吃什麽?”

轉過來的是一張皺紋橫生的臉,看着約摸已有五十歲。他見到楚然的一瞬間兩眼閃露驚喜,左右一瞥後聲音沙啞地回道:“塔尼蔓越莓餅幹,柏少爺最喜歡的。”

楚然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撚起一小塊摻了黃油的面團放在鼻下聞了聞,低聲含笑道:“要不要放點氰化鈉?”

“楚然!”叫魏叔的臉色遽變,警惕地看了門口一眼後迅速關上廚房門,“教過你多少次了,隔牆有耳,咱們在陸家說話務必要小心。來找我有什麽事?”

他背靠料理臺聳了聳肩:“無聊,來找你說說話。”

魏叔慢慢松了口氣,剛剛直起的背又習慣性地駝了下去:“沒事就別總往這跑,免得讓人懷疑。我知道這段時間你悶得很,孤兒院去多了沒意思,別的地方姓陸的又不讓你去。再忍忍吧,開學了就好了。”

下個月一到,楚然就要開始四年的大學生活了,這是他們二人共同的盼頭,也是大幕拉開的序曲。

“一晃眼你都是大學生了,你爸看見了……你爸看見了一定很欣慰。”他眼圈微紅,背過身去繼續幹活,偌大的廚房就只剩揉面的聲音。

楚然沉默地站了一會兒,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幾分鐘後他洗淨手往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頭來,臉上竟是與年齡不符的陰狠與成熟:“魏叔,你也再忍忍,我們都再忍忍。”

轉眼到了八點,大廳裏餐具已擺齊。

鍍金的大湯匙映出頂樓水晶吊燈的精巧輪廓,從古董行高價拍回來的老式座鐘咯嘚咯嘚的讀着秒,廚房的高壓鍋飄出炖乳鴿的香氣。陸和澤父子倆下午就風塵仆仆到了家,陸行舟十分鐘前也從公司趕回來入席,眼下只有一張椅子空着。

“爸——”陸文柏把玩膩了的掌機往桌上一扔,直接撞倒了面前的玻璃杯,“怎麽還不開飯,想把人餓死嗎。”

旁邊的陸和澤豎着濃眉扶起杯子,“鬧什麽,老實點兒!”接着卻又質問對面的弟弟:“行舟,這都幾點了,楚然在擺什麽架子?從我回來到現在也有幾個小時了,他連面都沒露過,這是誠心要跟我吃飯的态度嗎?”

他兩指在桌面重重地點,點得陸行舟臉色相當不好看。現在已經八點一刻,裘久骁更是去後面催了兩趟,可楚然就是拖延着不肯來。陸行舟看了看表:“大哥,再等五分鐘吧。楚然做事磨蹭,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你呀你!”陸和澤真不知說他什麽好。

“汪——汪——”家裏的金毛nico不知從哪兒溜進廳,一見到小主人就叫喚着沖過來。陸文柏轉身命令它:“nico,sit!”

金毛立刻屁股一沉,坐在他椅子旁邊挺胸擡頭搖尾巴,憨着一張臉求撫摸。

“Goodboy.”陸文柏摸了摸狗的頭,俊臉一轉看向陸行舟:“二叔你瞧,我的nico都比你的楚然聽話。”笑容既童真又得意。

陸行舟臉色剛一沉,陸和澤這個當爹的立刻跳出來呵斥兒子:“兔崽子胡說什麽?!又想挨揍了?”

陸文柏沖他們兄弟倆一人做了個鬼臉,“我開玩笑的嘛”,一點兒害怕的意思都沒有。作為陸家第三代的一根獨苗,小時候他有爺爺奶奶護着,大了有他二叔護着,別說挨揍,挨罵都少見。

當着大哥的面陸行舟不便發作,只得伸手去扯侄子的耳朵:“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跟你二叔什麽玩笑都敢開?”

陸文柏痛得哇哇直叫,兩手在空中亂揮亂打,“救命啊,二叔虐待親侄子!我的耳朵要掉啦!”把兄弟倆逗得開懷大笑。

正玩鬧時廳前響起一陣腳步聲,三人停下一看,是楚然姍姍來遲。他似乎剛洗過澡,垂順的頭發還微微透着濕意,一件寬松版型的深色絲綢襯衫配柔軟面料的直筒牛仔褲,赤腳踩着小羊皮拖鞋,面頰被熱氣熏蒸後更顯得唇紅齒白膚光勝雪。反觀陸家兩兄弟,吃這樣的家常便飯也是西服馬甲領帶一樣不少,雖然貴氣,跟他一比卻顯得嚴謹有餘随性不足。

裘久骁為他拉開椅子,他微微一點頭後從容地坐下,卻吝啬開口問聲好。陸行舟握住他的右手,不輕不重地一捏:“跟大哥打聲招呼。”

楚然全當沒聽見,陸和澤鼻間一哼:“免了吧。”

陸行舟笑了笑,又問:“剛才在樓上幹什麽,怎麽才來。”

那兩片好看的嘴唇懶懶地動了動:“洗澡。”

“這個點洗什麽澡?”

“看書看困了,睡了會兒。”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着話,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陸行舟對他的遷就。陸和澤是一早對這個小弟持放棄态度了,他要愛誰就愛誰吧,清官難斷家務事。和陸行舟極親的陸文柏卻看不過眼,一有機會就想讓楚然難堪。

“爸爸,”陸文柏摸着金毛的耳朵,不懷好意地插口道,“我想給nico加把椅子,讓他坐我旁邊一起吃飯。”

旁邊的金毛哈着氣對他笑,他也對着金毛笑。

“胡鬧,”陸和澤說,“狗怎麽能跟人一起吃飯?”

陸文柏眨眨眼睛,無辜地望向對面:“那楚然哥哥為什麽可以?”

還沒等陸和澤反應過來,對面兩人已經停止交談。楚然轉過臉看向他:“你說什麽?”

陸文柏低頭去揉金毛的頭,勝利者的笑容藏都藏不住:“你聾了嗎,我才懶得重複。”

“文柏,誰教你的?”陸行舟雙眉緊蹙,凝住臉教訓侄子,“這種話以後不許再說,跟楚然哥哥道歉。”

“我跟他道歉?”陸文柏将金毛的頭一推,起身不滿地道,“二叔你說反了吧,明明是他先遲到的。他以為他是誰,不過就是陸家的一條狗,憑什麽讓我跟爸等他?”

“文柏!”他爸陸和澤大喝一聲,“你是要造反嗎?坐下!別讓你二叔下不來臺。”

楚然一張臉氣得慘白,剛要發作手腕卻被旁邊的人死死壓在桌上。陸行舟制住他,以極少見的肅穆神色正過臉去:“文柏,我再說一次,跟楚然哥哥道歉,現在,馬上。”

陸文柏怒極反笑,攥着拳站在桌子對面,個頭雖不足一米四氣勢上卻已有幾分陸家人的跋扈作派:“對不起楚然哥哥,我錯了,你不是陸家的一條狗,你是一條沒爹沒媽的狗!”

下一秒楚然噌一下甩開陸行舟的手站起來,抄起面前的高腳玻璃杯就朝他腦袋擲去。這一下他用上了十成力可惜準頭略有欠缺,只聽砰一聲巨響,玻璃杯從陸文柏耳際擦過摔在大理石地面上砸了個粉碎,雖然沒中,飛濺的碎片卻仍把他右眼皮上劃出一條半寸長的口子!

殷紅的血順着眼皮流到眼睛裏,陸文柏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頓時吓得大叫起來,連聲喊“爸爸、爸爸!”還以為自己的眼珠子受了傷。陸和澤驚怒之下急急地把兒子摟進自己懷裏,卻奇怪地沒能站起來——原來他竟是坐在輪椅上的。

“哪傷着了?!快給爸爸看看!”

楚然望着父子倆驚恐害怕的神色只是冷笑,正要坐下看戲,左臉卻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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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比較憋屈,打耳光預警,介意的可以跳過直接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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