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變天

第18章 變天

這不合理。阿勒西奧冷靜地想。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雄蟲。

有因基因等級較低而謹小慎微的;有因出身高貴而冷淡傲慢的;也有滿腹算計, 明明打從心眼裏瞧不起蟲族,卻為了借助雌蟲往上爬,刻意僞裝出一副悲天憫蟲的嘴臉, 引誘雌蟲上鈎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由于帝國雄蟲一直以來的超然地位使然,雄蟲無論等級, 大多都是孤傲冷漠的,區別只在于他們有沒有僞裝、有沒有用心僞裝而已。

但是。

但是。

雄蟲怎麽會撒嬌呢?

雄蟲怎麽可以撒嬌呢?

這不是犯規嗎!

阿勒西奧整只蟲都有點懵,他低頭去看抓住他衣角的小雄蟲,從這個角度看,恰好可以看見對方臉頰上可愛的酒窩,而今天的陽光又是那麽的好,将年輕的雄蟲整只蟲都映在了融融日光之中。

他無意識地動了動指尖, 一時竟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

但這只是一瞬。

下一秒,軍雌便倏忽起身。

恐怕誰也不會相信,世蟲眼中的帝國守護神,以殺伐果決、冷戾恣睢聞名各大星系、向來不知道什麽叫做“退讓”的暴君, 阿勒西奧·克萊因,居然在這一刻, 瞳孔微縮,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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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什麽柔軟脆弱的雄蟲,而是一只頂着雄蟲皮囊的可怖怪物。

唐酒甚至聽到了他奪門而去後,險些撞上牆壁的聲音。

唐酒:“噗——”

眼看着軍雌從僵硬,到鎮住, 到狼狽地落荒而逃, 獨自一蟲面對着空蕩蕩包廂的唐酒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爆笑出聲, 因為笑得太劇烈,險些把自己從沙發上摔下去。

哎呀,有點小得意怎麽辦?

小雄蟲抓着圓桌,重新坐穩,将下巴枕在交疊的雙手臂上,狡黠的眼瞳圓得發亮,嘴角止不住地上揚,像是一只偷吃成功的小狐貍。

沒想到阿勒西奧看起來那麽成熟穩重,其實這麽純情啊。

這也太好對付了吧~

小狐貍眨巴眨巴着眼睛,腦袋裏滴溜溜轉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壞主意,他對着光腦手環上的時間,在心裏慢悠悠地數——

一、二、三……

待他在心裏數夠六十個數時,門外不知道對着牆壁發了多久呆的軍雌終于姍姍來遲。

或許是在罰站的間隙裏重新收拾好了表情,推門進來的帝國元帥看起來已經和平常沒什麽兩樣,依舊是冷靜鎮定,不動如山的模樣。然而在經歷過剛才的小插曲後,軍雌表現得越若無其事,唐酒就越想笑。

小雄蟲憋笑的表情太明顯,阿勒西奧想忽視都不行。

年長的軍雌嘆口氣,認命:“想笑就笑吧,不用強忍着。”

當事蟲都這麽說了,唐酒自然是毫不客氣地爆笑出聲,一邊笑還忍不住一邊拍着桌子,整只蟲看起來就得意得不行,等他笑夠了,還要得意洋洋地宣布:“我贏了。”

“是是是,你贏了。”

阿勒西奧無奈地看着他,順手将笑得東倒西歪的小雄蟲撈回沙發,以免對方太過得意忘形,不小心在桌邊磕到碰到。

這哪裏是小玫瑰啊?

分明是一肚子壞水的小狐貍,整天變着法兒想看他吃癟。

阿勒西奧暗自搖頭,眼裏的笑意卻很柔和,他拉回原本的話題:“具體如何說服你雌父,還有各種細節上的商議都我來,但你好歹得和你雌父雄父吱一聲吧?要不他們得有多傷心啊。”

這也是阿勒西奧原本的計劃。

涉及到切切實實的利益,兩個特權家族針對方方面面,肯定有得談,保守估計,能在一個月內塵埃落定就算不錯了。唐酒又是個耐不住無聊的,阿勒西奧本來也沒指望他老老實實加入其中。

這些就沒必要讓唐酒介入了,免得他在中間左右為難。

……不,也不能說是為難。

軍雌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沒良心的小雄蟲身上一掃而過,得到了後者不明所以的回望x1,阿勒西奧輕笑着搖了搖頭,心說哪裏是不能讓唐酒為難呢,應該是他不想卡在中間為難才對。

想也知道,小狐貍肯定是一只胳膊往弗萊明拐的。

作為克萊因,阿勒西奧同樣不可能為了一己之私,将屬于軍部的利益舉手相讓,這都是需要雙方談判和交易的內容。他擔心的是到時候他和弗萊明談得好好的,小雄蟲冷不丁冒出來,吹個耳旁風——

現在的阿勒西奧,可不敢保證,自己真的不會有半點動搖。

唉。

還是優先把小祖宗哄出戰場,防止被他影響“軍心”吧。

唐酒知道,這就是阿勒西奧能夠接受的極致了——況且唐酒本來也沒打算真的讓自己的親蟲從外蟲口中得知他的終生大事。目的達成的小雄蟲見好就收,當然,面上還是垮着臉,委屈巴巴:

“好叭。”

不知道的蟲見了,還以為他受了多大委屈呢。

阿勒西奧還能看不出他是真委屈還是假委屈嗎?

他搖搖頭,手指點了點年輕雄蟲的眼睑:“你啊……”聲音裏還帶着長長的嘆息。

系統卻分明看見系統星圖又跟着閃了閃,眼睜睜看着底下的數字忽然往前又跳了一格!

攻略進度:65%

系統:?

小小的系統,內心有大大的震撼。

不是。

為什麽啊?

它嘗試回憶并複盤雙方談判的全過程,确定一定并且肯定,宿主沒有給出任何感情上的承諾,也沒有對反派表達出任何類似于“我喜歡你”的想法,怎麽反派的好感度忽然就一路狂飙起來了呢?

系統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回想起來,豈止是眼下的談判,就是宿主攻略反派的全過程,都透着反人類的詭異。

什麽?你說他倆都是高等蟲族,不是人類?

那沒事了。

可能這就是高等蟲族獨有的戀愛方式吧。

不是很懂你們蟲族.jpg

系統放棄掙紮,決定安詳躺平,就等着自家宿主帶飛了。

系統的想法無蟲知曉。

解決了懸挂在心裏的頭等大事,唐酒高高興興地享受起了今日美食。阿勒西奧沒什麽事,索性坐在另一邊,用光腦手環處理起了軍務。兩蟲各自占據一邊,氣氛倒也還算融洽。

等阿勒西奧處理完最後一份公文,已經臨近正午。

他擡起頭,正好看見小雄蟲縮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場景。年長的軍雌蹲下身,将自己的大衣給唐酒披上。唐酒乖乖任他動作,微微歪着頭,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走吧,我送你回家。”

阿勒西奧想了想,又補充:“這段時間,除非我或者你雌父親自護送,否則不要輕易出來走動,知道嗎?”

唐酒了然。

克萊因和弗萊明作為帝國勢力最為強大的兩個高等特權家族,其一舉一動都在他蟲看在眼裏。此前沒什麽動靜,只怕也是因為看出了唐酒和阿勒西奧逢場作戲的成分更多,沒放在眼裏。

待兩家正兒八經地宣布聯姻,只怕一直在暗地裏觀望的好些蟲,都要坐不住了。

個別偏激蟲,也未必幹不出刺殺雄蟲的瘋舉。

小雄蟲像小雞啄米一樣,乖乖巧巧地點頭:“好哦。”

習慣了雄蟲壞心眼的算計,再看到對方乖巧聽話的模樣,繞是阿勒西奧明知道小玫瑰的本質,此刻也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唐酒柔軟的頭發。

唐酒一開始還由着他摸,然而也許是雌蟲摸上瘾了,又或者是小雄蟲乖乖巧巧、坐好任摸的小模樣太過可愛,阿勒西奧一時沒忍住,像是在揉一只漂亮可愛的玩偶似的,将小雄蟲揉得東倒西歪。

險些歪進軍雌懷裏的唐酒:“……你夠啦!”

他一邊打理頭發,拉開距離,一邊對身前的軍雌怒目而視,嘴上還不忘抱怨:“發型都讓你揉壞了,你走開!”

阿勒西奧只好遺憾地收手。

同時也對往後的日子有了隐秘的期待——不說別的,大家都是未婚夫夫了,給他抱一下不過分吧?雄蟲整只看起來就是小小的,瓷白的皮膚,柔順的頭發,摸在指尖的觸感就像是某種羊脂玉……一看就很好抱。

短暫的意象在腦中一閃而過。

現實中的軍雌冷靜依舊,面上跟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若無其事地替自家準雄主理了理衣角。

“好了,我們走吧。”

唐酒“哦”了一聲,将手搭在軍雌的掌心。

雌蟲的手掌并不似雄蟲那樣嬌軟,阿勒西奧的掌心是溫熱的,指節處還生長着略顯粗糙的繭。唐酒卻覺得好玩,一路上都不安分地抓在手裏扒拉搖晃,就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小蟲崽。

被當做玩具的阿勒西奧:。

年長的軍雌嘆氣,但冷靜,淡聲道:“再亂摸就親你。”

唐酒:!

不得不說,這個威脅非常有效。

上一秒還動來晃去的小雄蟲瞬間不鬧了,安分地披着帝國元帥的毛邊大衣,乖巧地被軍雌牽在手裏,老老實實地往外走。

這是一個寧靜的上午。

街頭到處都飄蕩着食物的香味,絡繹不絕的蟲群中,依稀還能看到好些雄蟲在雌蟲陪伴下的身影。相對那些整顆星球都找不到一只雄蟲的偏遠星,谷明星作為八大星系赫赫有名的高等星球,雄蟲在這裏并不算稀罕。

即便如此,唐酒依舊在踏出餐廳的瞬間,成為了整條街上最為矚目的存在。

認識的、不認識的,有意蹲守在附近的,偶然從街頭路過的……這一刻,所有蟲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唐酒——嚴格來說,是落在了唐酒身上披着的,那件代表着軍部最高統帥的大衣上。

“哇哦!”

“我沒看錯吧?那位雄蟲閣下肩膀上披的是元帥大人的披風嗎?克萊因元帥終于有心上蟲了?”

“奇怪,不是前幾天還說克萊因元帥和雄蟲閣下鬧掰了嗎?怎麽突然又如膠似漆了?”

“哎呀,這你就不懂了吧,戀愛中的小情侶嘛,争争吵吵分分合合都是在所難免的,哪能真的分手啊,你看看克萊因元帥緊張的樣子,啧啧,要說元帥沒上心,誰信啊?”

這是不明真相的路蟲視角。

對于路蟲而言,克萊因元帥與雄蟲閣下相攜而出,頂多算是一樁帝國上流社會的八卦。

谷明星作為高等星球,能夠通過星港審核入內的,都是非富即貴的高等蟲族,即使八卦,也不至于大驚小怪,最多私下裏和親蟲友蟲感慨一下大名鼎鼎的克萊因元帥鐵樹開花,也就僅此而已了。

但在某些別有用心的蟲眼裏,可就不是那麽愉快了。

艾倫,便是某些特權家族派來盯梢的高等雌蟲之一。

說是盯梢,其實也不盡然。

高等雄蟲的情報在帝國向來是重要機密,一旦被雄蟲保護協會發現刻意尾随某位閣下,都會按照蓄意傷害雄蟲罪處置。

好在上級也不是要艾倫負責盯梢唐酒的蹤跡,而是讓本身就居住在谷明星,恰好在餐廳附近工作的他,順帶替某些大蟲物留心一下克萊因元帥與聖地閣下的交往狀況。

是逢場作戲,還是有意走向婚姻?

前者他們可以不在意,艾倫也不必特意禀告,當做無事發生處理即可。反過來,一旦艾倫發現軍部之主與弗萊明家的雄子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第一時間向上級提交報告。

此時此刻,艾倫便坐在對面二樓的落地窗旁,表面佯裝正進行服務員的工作,實則和光腦通訊中的同事交流這一次的任務情況。

同事:【你還在那?】

同事:【真不知道那些大蟲物是怎麽想的,克萊因元帥是什麽身份,那位雄蟲閣下又是什麽身份?這兩家背後的勢力能相安無事不打起來就不錯了,怎麽可能假戲真做,搞什麽政治聯姻的戲碼?】

同事:【你那邊要是沒什麽動靜,就提前回來吧。】

同事:【我聽負責聖地那邊的蟲說,一周前,那位閣下還當着所有閣下的面,揚言只是看上了克萊因家的權利,還讓元帥聽了個正着。就這!他倆要是還能更進一步,那才叫踩了蟲屎呢!】

光腦手環上,通訊對面的同事仍在滔滔不絕。

艾倫卻已經沒有心思去看了。

他呆呆地看着對面相攜而出的兩蟲,尤其是那身披在雄蟲肩頭,大到剛好掩蓋了雄蟲大半張臉的軍大衣,整只蟲仿佛被雷劈中一般,瞳孔驟縮,心跳驟停。

負責盯哨的雌蟲倒吸口一冷氣。

這……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軍部向來等級森嚴,不同軍銜的軍雌通常配有對應款式的披風。

少将及以上軍銜的軍雌,其披風甚至會結合軍部的規矩與本蟲的喜好單獨設計制作,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毫不客氣的說,對于高等軍官而言,這一身披風,即是他們各自身份權力地位的最好象征。

而現在,作為軍部之主的阿勒西奧·克萊因,卻将象征着他本身的大衣,披在了一位雄蟲閣下的肩上。

想到這裏,艾倫只覺得頭皮發麻。

沒有猶豫,也沒有添油加醋。艾倫知道,這就是上司在發布任務時提到過的,必須彙報情報的時候了。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再耽擱,直接通過加密頻道,将弗萊明家的雄子身上披着元帥大衣這一情報,第一時間以文字的形勢傳了出去。

艾倫沒有拍攝照片以作證明。

高等雌蟲對這方面的窺視極為敏感,拍攝照片是小事,帝國元帥既然光明正大地将這一幕示衆,想來也不會介意他們将情報傳給各自背後勢力的主蟲,可真要拍下有聖地高等閣下真容的照片,別說雄保會不會放過他們,就是如今的克萊因元帥,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信息發送成功。

艾倫呼出一口氣,不安而疲憊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

此時已是深秋,僅穿着一件單衣的艾倫,卻硬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作為高等蟲族,他比誰都清楚,帝國元帥這看似無意的舉動,背後傳達出來的一系列含義。

頭頂上的天空依舊明淨澄澈,萬裏無雲。坐在落地窗邊的高等雌蟲,卻仿佛看到了狂風驟雨的未來。

“要變天了啊……”他喃喃。

……

就在各方勢力對着新到手的情報驚疑不定的時候,這一邊的唐酒也在阿勒西奧的護送下,來到了自家府邸跟前。

唐酒抓住軍雌的手,面上還有些戀戀不舍:“阿勒西奧,你真的不考慮進去和我一起見雌父雄父嗎?”

阿勒西奧才不相信這小狐貍是真舍不得他呢。

舍不得少了他這個分擔火力的還差不多。

他戲谑道:“我倒是不介意陪你一起去見我未來的雌父雄父,但是寶貝,你确定我這個時候和你一起出現在他們面前,是替你分擔火力,而不是火上澆油嗎?”

唐酒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

于是他一秒松開抓住軍雌的手,冷酷無情地道:“好啦,那這裏沒你的事了,快走快走!對了,記得抄小路哦,你那艘飛艦太顯眼了,萬一讓我雄父看見,氣上心頭,指不定回頭要怎麽訓我呢。”

生動形象地表演了什麽叫做用完就丢。

阿勒西奧不算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開始對小雄蟲的用完就丢習以為常了。

這還真是……

他搖搖頭,也不知道是在感嘆驕縱的小雄蟲,還是在感嘆逐漸無可救藥的自己。

“行行行,都聽你的。”還能怎麽辦呢,自己選的雄蟲,也只能繼續慣着了。

頓了頓,軍雌又道:“和你親蟲說完之後,記得給我個通訊,到時候我來和他們對接就行。想吃什麽想要什麽也可以給我留言,我讓蟲給你送過來,沒事少往外跑,帝國接下來的一連幾個月,恐怕都不會太安逸了。”

“知道啦知道啦,阿勒西奧好啰嗦!”

好心被當做驢肝肺,阿勒西奧幹脆捏了一把小雄蟲的臉,直到唐酒同樣氣呼呼地擡眼瞪他,才滿意地勾起嘴角,順着對方掙紮的力道放手:“好了,回去吧,別忘了給我通訊。”

唐酒得了教訓,故意跑開數米遠,這才回過頭,雙手在胸前交疊,憤怒地比了一個大大的“×”,意思是:想都別想。

做完這個手勢,也不給軍雌反應過來抓他的機會,一溜煙地跑了。

轉眼就消失在綠蔭之間,不見了身影。

阿勒西奧并不意外雄蟲的反應,甚至很不道德地笑出了聲——

正如唐酒在僅有一次的撒嬌後,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差使軍雌的正确方式;阿勒西奧同樣在僅有的幾次簡單的身體接觸中,便意識到了小雄蟲對與雌蟲親密接觸這一事極其地不擅長。

是因為很小就被送到聖地,所以完全沒有與異性近距離接觸的經驗嗎?

軍雌若有所思。

要說和異性肢體接觸的經驗,阿勒西奧當然也是沒有的。奈何雌蟲作為蟲族繁衍中主動的那一方,親近雄蟲于他們而言更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阿勒西奧自然對此游刃有餘。

但唐酒顯然并非如此。

如果說在感情上,唐酒保持了他獨有的冷靜理性、處變不驚,看起來單純可愛,實則表現得就像是一只再精明老成不過的高等雄蟲,那麽在實際肢體接觸中,年輕的雄蟲更像是回歸到了他應有的年齡。

懵懂、無措、笨拙。

就像深夜初盛放的、嬌豔欲滴的玫瑰,細嫩的花瓣上還沾着圓潤剔透的露珠,對來訪者的靠近膽怯又畏縮,卻迫于面子不敢反駁,只好佯裝惱怒地豎起一身的尖刺,虛張聲勢地做出驅趕模樣。

盡管唐酒掩飾得很好,年長的軍雌仍是透過雄蟲略顯僵硬、隐含顫抖的指尖,窺見了包圍在尖刺下的,柔軟纖細的內裏。

獵手與獵物的身份牌在瞬息之間被調換翻轉。

驕縱傲慢的獵食者茫然地站在叢林的正中央,對自己淪為獵物、即将被拆分入腹的未來一無所知,只能本能地揚起下巴,擺出不可一世的架勢,企圖用這種方式吓退不懷好意地肉食動物。

真可愛啊。

軍雌心不在焉地想,舌尖輕抵着牙齒,慢條斯理地舔舐,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意。

很好,看來他同樣找到了反制小玫瑰的有效手段。

不知道接下來的游戲,會是誰勝誰負呢?

他很期待。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在進行下一輪的狩獵游戲之前,阿勒西奧還有很多不得不優先解決的麻煩事項——譬如和小玫瑰的雌父商談克萊因與弗萊明之間具體的合作細節、應付雙方合作導致的維新派多方勢力的問責、敲打藏在暗處圖謀不軌的野心家……

哦對了。

還有那些仗着他快死了,有意無意踩在他的底線上,占軍部便宜的蠢蟲。

曾經阿勒西奧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壽命将至,倘若為軍部争取了過多的利益,下頭的軍雌還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已經決定要将他所擁有的全部,都獻給帝國最昂貴漂亮的玫瑰,那麽他當然有必要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替對方将債務讨回。

無數的繁雜瑣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阿勒西奧本以為自己會為此感到頭疼。

讓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面對肉眼可見、接踵而來的麻煩事,此刻浮上他心頭的,卻并非是煩躁不耐,而是自他掌控軍部以後,便再也沒有過的,作為獵食者的愉悅與興奮。

命運是公平的。

想要在漫山遍野的荊棘叢林,摘下栽得最高、盛放得最為瑰麗爛漫的帝國玫瑰,當然需要秉持相當的智慧,與十萬分的耐心,方能披荊斬棘,抵達生長着玫瑰的彼岸。

軍雌垂眼,低笑,從容奔赴屬于他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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