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攜風雪而來(二十九,修)

她攜風雪而來(二十九,修)

刀光劍影。

法象縱橫交錯的戰場中,無數屍體倒在墨衣少女的劍下。

在她的身後有個神情慈悲的男人,手中拿着祈福的法器,聲音充滿誘哄:“渠謾,成為我手中最完美的弑神刀,殺了那些虛僞做作奴役衆生的家夥,就是你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價值。”

沒有自主意識的少女,聽到命令提着手中的劍,再次殺了沖向她的某位神只。

對方怒吼道:“渠謾!往淮若真心對你,你卻這樣對待四重天!我梅平詛咒你所求皆不得!”

淮若二字讓渠謾愣神了片刻,身邊的屍首并未減少。

諸神和妖怪的鮮血濺在渠謾的臉和手上,在她體內的痛憶蠱爬出來将血跡吸食幹淨,提高她的法力繼續屠戮。

姜允睜開眼發現原來那只是個夢,夢裏的自己和郭邺坤像極了屠宰場的屠夫,有時她會想回到從前,阻止一切。

正如梅平所言,她所求都不會輕易得到。

姜允依舊不死心,只希望這次的任務能夠圓滿完成。

她發現自己已經回了無所崖,詢問小鳳凰:“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小鳳凰“嗯”了聲,才說:“不把你帶回來。你那寶貝徒弟就會發現你偷跑出來放風,差點把自己給作死了。”

姜允哂笑:“那還不是梅平在河裏瞎胡鬧,我怎麽能坐視不管呢。”

她的目光轉向鳳首箜篌,從得到它,再到淮若去輪回,尚未給它取名。

姜允心裏始終都那麽點執拗,她在等淮若或是問眠回來給箜篌取名。

盡管,她明白自己可能等不到這天。

小鳳凰看着比之前還要鎮定的姜允,忍住了一些吐槽。

世上能夠讓這傻瓜保持理智的人,只有淮若。

但願一切都會有回轉。

姜允發現菩提心的葉子枯黃了好幾片,滿不在乎地拔掉,聽見外面有人過來,便恢複完整的人形。

借着小雀的眼睛和雪姿等人見面,說:“此行可還順利?”

仁安長老淡淡道:“你徒弟已經洗清冤屈,你也不必繼續躲在裏面了。”

“哦?這可不行。不是我不見師叔你和夫人他們,而是我要靜音參悟汐雨訣最後一層,實在有些不便。”

姜允這會是想看問眠,還是克制住了。

只要人沒事,她便放心。

雪姿和仁安長老都知道這都是借口,誰不知道姜允十六歲就練成汐雨訣,就算不想出來,也得找個合理的借口才是。

無奈,雪姿只好轉述了微蘿和徐原的事,順便提了郭邺坤。

态千聽得不是很明白,“郭邺坤失蹤那麽久,微蘿也一直被關在無所淵,何時與他勾結的?而且,他就算沒有修煉成神,也不至于和妖物勾結。”

在過去的傳說中,郭邺坤是個棄暗投明的角色,他用奪命燃火焚燒神廟,使得渠謾敗在神界的法陣中。

之後不知所蹤,再也沒人提及這位。

雪姿說道:“倘若,微蘿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郭邺坤可能還活着,且修為不低。他會不會一直都在蓄勢待發?”

她對那段歷史了解的不夠充分,對郭邺坤卻莫名沒有任何好感。

尤其是,微蘿死在類似奪命燃火的招數下,還有那驚恐的神情。

當初的事絕對不簡單。

仁安長老看着姜允的虛影感到很不自在,說道:“你若真的不打算出來,問眠那丫頭,我可以幫你教導一二。”

姜允笑了笑:“那就多謝師叔費心了。”

想到剛才夢到郭邺坤,只覺得很惡心。

這麽多年過去了。

主神他們還沒有對郭邺坤出手,是打算養肥了再宰殺?

姜允心知雪姿和态千的顧慮,說道:“放心,那些事都是弑神者和神界的過節,和我們汐雨宗沒有任何瓜葛。何況,明陽老祖為情所困,又和愛人一起死,算是了結心願。”

“我們只要專注汐雨宗就好,其餘的無力多管。”

保持中立并不可恥。

一旦真的有危機,汐雨宗也不會真的看熱鬧。

姜允擔心的是地府那邊出了點亂子,等到梅平和那些鬼投胎,還會有更麻煩的事會發生。

她想質問52赫茲為何變成這樣,卻很清楚不會得到真實的回複。

雪姿說道:“即便如此,我們還是要小心點。”

如果萬興在,他可能比她還要擔心。

态千覺得這裏沒有自己說話的份,想着趁機卸下一些宗門裏的雜務,又覺得還是算了吧。

反正,二師姐不會讓他閑着的。

仁安長老則是說:“汐雨宗已經被牽連好幾次,雖不能說這次要置身事外,但弑神者……我聽聞,最近無所淵的嬰靈鳥蠢蠢欲動,還有傀儡在外面殺人事件,不知……”

以上都是他懷疑和弑神者有關,畢竟能夠把這兩樣東西用的出神入化的,唯有弑神者。

姜允發現自己的任務進度快到百分之九十時,心中并無喜悅,直說:“會有正義者查清楚此事的,只是後面幾年,若有弟子下山歷練,必須提醒他們。”

這幫小孩很容易被成為那些老鼠的獵物。

姜允已經很确定郭邺坤就在這個世界,擔心他已經知道問眠的真實身份,那就不只是小麻煩而已。

仁安長老像是看開了,說道:“這樣想,倒是我們多慮了。”

等他和态千都離開,雪姿才說了老太太的事,姜允聽了随意附和着,不怎麽關心自己是否會掉馬。

雪姿察覺到她的神游,笑道:“眠眠現在六歲半了,虛歲七歲,等她十五歲就可以下山歷練,你是不是也該認真教導了?省得她到時遇見比微蘿還可怕的東西。”

姜允臉不紅心不跳解釋:“我覺得我很認真了。”

畢竟是她的徒弟,雪姿也不好過分說教,交代幾句注意身體就走了。

姜允躺在椅子上蓋好小被子,望着螢火蟲發呆,就連52赫茲說了什麽都當做沒有聽見。

沒醒來之前。

她想過重啓當年遇神殺神和莫得感情的模式,忽然意識到小冬瓜還在成長期,為了不變成對方讨厭的那種人。

忍住了。

被忽視的52赫茲唧唧歪歪了半天,在小鳳凰冷漠視線警告中,開啓系統維護模式。

得虧問眠現在無恙,不然姜允真的瘋起來,估計連主神都得為之困擾。

态千在崖下碰見剛跑完好幾十裏的問眠,笑問:“怎麽不上去看看?”

問眠低頭看着腳上的鞋子,“怕打擾師尊。”

态千摸了摸她的琴包,“你這挂件是二師姐給你的,鞋子也是她做的吧?”

問眠想起和姜允相處不多的時光,神色柔和:“是的。”

态千滿臉羨慕:“這個祈福挂墜,好像還是二師姐在外面試煉帶回來的,聽說她為了拿到這個,和制作挂墜的人打賭,最後廢了很大的勁才拿到。”

問眠有點好奇:“這個挂墜有什麽來歷?”

态千為了讓自己看起來有長輩的風度,沒再說酸話,笑道:“就是,傳說樂神廟裏的東西會給人帶來福氣,因為樂神給予她的信徒最滿足的祝福。二師姐因緣際會去了那裏,哪知那是最後一個挂墜,廟祝死活不願意白給,就有了打賭的事。”

這些都是他聽雪姿說的,他到現在都不懂姜允為何會在乎這種沒有根據的東西。

問眠想起曾經見過姜允彈奏安魂曲,低聲問:“安魂曲也是樂神創造嗎?”

态千目送已經不遠處騰雲的雪姿,說道:“傳言是樂神根據天道輪回作曲,詞好像是另一位神女所寫,最早出現在浩劫結束後的那年,據說是為了安撫死去的亡靈。”

問眠回憶着安魂曲的曲調,再看看無所崖上的狂風,對态千道了聲謝,打算回到泗水臺。

态千卻說:“你真的不去見見你師尊?她能把挂飾給你,給你做鞋子和衣服,又那般護着你,定不會覺得你是打擾。”

這孩子剛開竅,怎麽又變成老樣子了。

問眠還是沒有上去,說:“她在閉關,我也該繼續修煉了。這樣,不算辜負她對我的栽培。”

态千呆了會,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才道:“二師姐沒白收這個徒弟。”

……

自從明陽派回來後,冉均每天帶着曹典去練劍術。

問眠更多的時間就是坐在院中修煉,有時會察覺到河邊散發的怨氣皺了眉。

上次,姜允把她禁锢在這裏,就是去河邊處理事情。

泗水臺難道還有別的秘密?

今天溫暖的陽光落在菩提樹的每一片枝葉上,問眠看得久了,也就忘記了剛才的疑問。

待她閉上眼感受自己的靈臺成形,汐雨訣的四層練的差不多,臉色才比剛才有了點血色。

這段日子。

她每天都會路過無所崖,卻從來不會主動跟姜允打招呼。

等到自己可以下山後歷練兩年,那人說不定就出來了。

最近,老有人說姜允閉關是為了躲避某些事。

問眠強忍着不去想姜允真正閉關的原因是什麽,也不會把道聽途說當真。

偶爾,她會去汐雨殿看看。

想到姜允以前在那很認真地講故事,心裏多了點暖意。

忽然間,她看見華熙拿着糖葫蘆過來,分給她,“眠眠快吃,這可是我求了師尊好久才讓她帶的。”

問眠望着糖葫蘆上凝固成透明狀的糖漿,婉拒:“你去給鐘勤吧。”

華熙咬了口酸甜的山楂,“我才不要給他,上次的氣還沒消呢。”

問眠只是靜靜聽着,她回來那天就發現兩人和好了,華熙不過是在嘴硬。

自說自話的華熙,也不覺得尴尬,“那你等會餓了再吃。”

問眠将糖葫蘆放在容舟上,見華熙還沒有走,就說:“你有心事嗎?”

別看華熙表面是個愛哭的嬌氣包,其實是最能藏得住心事的人。

華熙将竹簽扔掉,語氣沉重:“聽說,阿椿被趕出去了。”

問眠沒有太大的反應,“然後呢?”

華熙眼神複雜,“他們說,是我跟師尊哭訴讓她命令仁安長老,将阿椿趕出去……”

被人誤會的滋味讓她很不好受。

問眠将那根糖葫蘆放在華熙的手心,“不要聽他們胡說八道,也不要為自己沒有做的事內疚。”

華熙忍着委屈的的淚水,“可是……”

她握着糖葫蘆,轉了話:“眠眠你真好。”

問眠難得沒有排斥被華熙這樣抱着,看到追過來的鐘勤,就把空間讓給了他們。

仁安長老直接趕人是她不曾想到的,但她也懶得去想,究竟是他覺得阿椿不可留,還是真的因為她。

問眠推開姜允的房間,裏面被她打掃的一塵不染。

小手放在桌子上,想象着姜允平時伏案在此寫寫畫畫。

屋子裏還有很多姜允沒帶走的東西,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問眠還在桌子底下發現用來墊桌腳的《渠謾雜談》,随手一翻,看到姜允在上面寫:

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問眠看着字跡的力道,就能感受出姜允有多氣憤,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姜允。”

不知為何。

每次念到這個名字,都會讓問眠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

她想不通的時候會放在一旁,當又再次遇到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時,也只能任由讓陌生并不讨厭的感覺發酵。

晚上。

腰傷恢複的嵘叔親自做了飯,味道還是很可以。

他發現問眠現在不僅不挑食,整個人比之前又高了幾公分,拉着态千說:“你是不是給她吃丹藥了?”

态千咽下嘴裏的飯菜,才說:“哪有,這孩子每天雷打不動去鍛煉身體,能不長得快?”

現在的問眠身高超過了同齡人,繼續鍛煉估計以後都不用擔心會長不高了。

嵘叔想到還在閉關的姜允,嘆氣:“可惜宗主沒嘗到我的手藝。”

态千樂呵呵的笑:“我那二師姐嘴刁鑽得很,心情好的時候烤地瓜都能吃一個月。心情不好,吃龍肉都沒胃口。”

嵘叔想到姜允小時候的樣子,笑:“那倒是真的。”

坐在旁邊吃飯的問眠聽了會,也沒有多想。

跟冉均他們打完招呼,照常去了無所淵。

問眠想到雪姿說過,不要單獨一個人去這裏的最深處,就繞了點路。

這次,她沒有遇到嬰靈鳥,也沒有遇到兔子精。

安靜的好像,無所淵只是個無人知道的荒蕪之地。

問眠以為今天不會有什麽收獲,打算四處看看再回去。

路過之前掉進去的沼澤,才發現這裏不知何時變成了平地。

有幾只外形可愛的小動物看到她,慌忙吓得逃走。

問眠不想理會,嗅到血腥味才往前草叢裏查看。

只見有個受傷很重的男人,臉色發白望着她,“……救救我。”

問眠猜測剛才那幾只小妖怪應該是想對男人下手,知道她是汐雨宗的人才吓得逃跑。

她轉過頭看着男人,“還能站起來嗎?”

男人搖着頭,“我現在沒有任何力氣,你扶我去旁邊就好。”

問眠擡起手觸到他的手腕,驚覺他沒有人類的脈搏,避開和他的距離,“你不是人。”

“哈哈哈!小姑娘怎的還罵人呢。”

“你倒是誰?”

問眠直覺感應到他是沖着三皇卷軸而來,也有可能是兇手要對她斬草除根。

男人開始自報家門:“我說我是魑魅魍魉中的魍魉,你信嗎?只要你交出卷軸,我不會為難你。”

他沒心趣和香兒争奪這種沒有價值的獵物,若是拿到卷軸,他在五明宗的地位就能節節攀升。

問眠正色道:“若你知曉問家的事,就該明白卷軸不在我這。”

魍魉嗤笑一聲:“你是問家将來的家主,你會不知道它在何處?”

“就算我知道,也沒有義務告訴你。”

問眠神情變得冰冷,難怪姜允總說讓她別多管閑事,現在看來也不是沒有道理。

魍魉大手揮動的瞬間,已經開始地動山搖,“問家人都像你這麽有骨氣就好了,阿椿,你說是不是?”

聽到阿椿的名字,問眠才注意到對方就藏在巨樹的後面,冷眼看着她。

問眠拿出容舟,“你投靠了此妖?”

魍魉給她的感覺不像是修仙者,也不像是神界的。

如此詭谲陰森的氣場,不是魔就是修煉多年的妖怪。

阿椿面色猙獰:“他才是我真正的師父,不像仁安那老頭總說沒用的大道理,從不肯教我真本事!”

魍魉譏諷地看着兩個小姑娘,拉過阿椿,“去,殺了她。仁安為了她把你趕走,這筆賬可不能算了。”

深以為然的阿椿提着手中的流星錘攻擊過來,問眠一個閃身跳到樹上,緊抱着容舟,“你果真是奸細。”

在這刻,問眠終于明白姜允為何篤定阿椿疑點重重。

阿椿自負道:“是又如何?華熙那臭丫頭貴為夫人的弟子,還不是被我耍。要不是她和華家那些蠢貨不肯就犯,我娘也就不會死!”

“是嗎?”

在她的眼裏,問眠沒有看到為母親難過的樣子,只剩對華熙的嫉妒。

阿椿不想廢話,只說:“要不是你總是為了華熙為難我,我也不至于針對你,受死吧你!”

當初,她想拜姜允和雪姿門下,都被拒絕。

要不是沒有辦法,也不至于跑到仁安長老那邊。

囚浮沖出來龇牙咧嘴:“誰敢動我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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