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聖僧

聖僧

雪深已經跟着女皇走了。

聽力過人的他,雖然離得很遠,也聽到了大殿那邊傳來的歡聲笑語。

跟着女皇到了乾月殿,女皇示意他坐下。

雪深落座的地方,還是去用餐之前和月寧一起的小桌子。

桌子上還擺着沒吃完的水果。

女皇示意女官晨環取出一個盒子。

雪深的視線落在上面,這個盒子比方才他所贈禮物的盒子華貴的多。

上面的花紋古樸而又高貴。

女皇打開了盒子,又讓晨環将盒子遞給雪深。

雪深原以為裏面是首飾之類的。

畢竟在這裏,女人是會給家裏的男人買金銀首飾和玉器裝飾。

像二公主大婚之後,那兩位正副福晉前來上茶的時候,女皇就賜給那兩位不少的首飾布料。

待盒子拿到手的那瞬間,雪深愣住了。

這是一盒鲛珠。

卻不是他贈送的那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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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流過的淚,他知道。

這些鲛珠不是他的。

女皇對于他的反應卻不意外,神色溫和,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才說:“這些的确不是你方才所贈于朕的,而是其他的人魚所贈。”

雪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已知曉。

他的話不多,性子比較淡。

和自家小九兒那副跳脫的脾氣,剛好是天差地別的性子。

倒也很合适,女皇想。

只是,兩人的感情來勢洶湧。

尤其是寧兒那脾性,不靠譜。

女皇暗自想着,大殿之內沉默了片刻,她說:“贈與朕這些鲛珠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的父母。”

雪深原本一成不變的表情頓時微微動容。

瞳孔之中的光點在輕輕跳躍,洩露了他不平靜的心情。

“當年朕還未登基,朝堂之上暗潮湧動,救下你們實屬機緣巧合,不過,朕當年那一舉,竟是奠定了如今的緣分,真是妙不可言哪。”

女皇有些感慨。

她怎麽也沒想到,當年自己的一舉,竟為自己的小女兒奠定了這樣的一段緣分。

雪深情緒有些激動,起身謙恭的問:“我的父母,是您救下的?”

明明女皇已經說了,但雪深還是又問了一遍。

直到看到女皇不厭其煩的再次點頭,雪深才癡癡地癱坐在椅子上。

原來是女皇救的,原來他們家的救命恩人是她的母親。

雪深忍不住懊悔。

那天二公主大婚的時候,他還以為自稱知曉父母消息的人,是黎晟派來的,心有不甘而……

是他,小人之心了。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旦有關于她的事情,一貫冷靜自持的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生出妄念。

變得,不冷靜,不自持。

不知他心想何事,女皇怕他多想,不由得去解釋:“孩子,當年你父母身體都沒有受傷,唯有你一人,傷勢太嚴重,而且你父母距離你也很遠……”

“朕當年是從我二姐那裏,你們只是奪嫡之争的無辜犧牲者,當時朕的羽翼并不豐滿,将你的父母運回你身邊的代價遠遠大于直接送回大海裏。”

“朕便将你隐匿于朕信任的靜安寺老住持那裏,想着等你傷勢治愈了,再将這些事告訴與你。那時,你便可以自行選擇回大海,還是繼續留在人間。”

“只是,朕聽聞,你的傷勢,這兩年方才見好。”

“朕如果沒猜錯的話,前一段時間,寧兒在靜安寺受傷離奇治愈的事情,也是你做的,聽聞住持所言,因為救寧兒,你本來見好的舊疾又複發了,一連三日都未外出。”

“朕替寧兒謝謝你。”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

最後一句話一出,雪深清隽的面容之上,一顆淚珠自眼角陡然滑落。

在墜落的那個瞬間,化作了珍珠,落進了他手裏捧着的錦盒裏,落在他父母留下珍珠中間。

熠熠生輝,交相輝映。

他看着盒子中間自己的那顆珍珠,微微發怔,仿佛沒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多少年了,他都不曾因為父母之事哭泣過。

贈送給女皇的鲛珠,不過是這些年攢下來的。

但也都是因為舊疾複發時,身體的自我反應而落的淚。

女皇也看到了他落淚,忍不住動容,鼻尖微酸,靜靜地等待着他的情緒。

不過片刻,他便恢複了自持,起身走到大殿中央,朝着女皇跪下行了個大禮,“雪深,叩謝女皇救命之恩。”

“快快起來,傻孩子,不定沒多久之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這些禮節就別做了。”女皇起身下來,托住雪深的胳膊将他扶起來。

雪深起身,女皇讓他繼續回去坐着。

讓女官晨環又去取了個錦盒,女官将錦盒放到雪深面前,女皇笑呵呵的:“打開看看。”

雪深颔首,将盒子打開。

盒子裏躺着一柄金釵,金絲纏繞盤旋,勾勒着繁瑣而精妙的花式,随着他微動盒子的動作,那金釵也随之閃爍着流轉的光彩。

“這釵子是當年朕的父後贈給朕的夫後的,也就是寧兒的父後,本來這釵子應該是他來送,但他今日身子不大好,又費心神和大家一起用了午膳,現下朕讓他回去歇息了。”

“這柄釵子的名字是同心釵,寓意兩人永結同心,永不分離。朕和夫後将這釵子送與你,也是希望你和寧兒能一生一世一雙人,永不離心。”

雪深正欲說這禮物太貴重了,他不能收。

但沒等他要說話,女皇先一步打斷了他:“你不用着急推辭,這釵子今日是讓你先看一看。”

“朕是覺得你和寧兒之間太快了,怕是寧兒沒思量好,她是被朕嬌養大的,和那幾位公主都不一樣,她的脾性也是小孩子脾氣。”

“朕怕她還不明白什麽是愛,不明白婚姻是一生的事,人生太漫長,更怕她會因此而誤了你負了你。”

女皇自然不擔心雪深會負了她的寧兒,她也曾聽過坊間傳聞,也曾親耳聽他父母說過,人魚這一生,只會忠于一個配偶,哪怕那人負了他。

終其一生,只求一人心。

雪深不說話,只是聽着。

女皇繼續道:“所以,朕想,你也知曉了你父母的事,也知道他們回了大海。不若,你也借此機會,回一次大海,見一見你的父母。”

“空出一段時間,讓寧兒和你都冷靜冷靜,重新思考一下關于你們之間的感情,是佛值得互相托付一生。”

“如果冷靜之後,依舊決定就是彼此了,哪怕以後再有變故,那就換兩人不悔吧。”

女皇望着他,“等你決定回來,繼續和寧兒共度餘生,而寧兒,也心依舊愛慕你,那時,朕再将這金釵正式贈予你,也會給你和寧兒賜婚。”

雪深沒有說話,垂着眸子,不知為何,他的視線這時卻落在了那盤未食完的葡萄上。

他莫名的想起了她撚着葡萄笑顏嫣嫣的模樣。

想起了她被自己含住手指時驚訝中帶着些無錯的模樣。

她那麽美好。

像是他深夜裏浮上海面看到的波瀾壯闊的星空一樣美好。

靜默的大殿裏一點聲響都沒有,女皇以為,這次雪深要想很久。

只是很快,雪深開了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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